傅白的三師弟名為傅款,是雷劫派第三位親傳弟子。傅款這人也很有意思。他不像傅白傅謙自小在山裏長大,是土生土長的山民。他原本是個世家公子,且是最受寵的小兒子。因為被家裏的長輩寵得無法無天,他親爹實在看不下去,就給送雷劫山來了。


    據說是和掌門有交情,不然掌門也不會收這種富貴人家的孩子。


    傅款一開始不叫傅款,到了很後來的時候,入鄉隨俗,和師兄弟們統一步調,就給自己起了個道號,叫傅款。他最初一上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刺兒頭,把同門的弟子欺負了個遍。連傅謙這個當師兄的,都沒逃過其毒手,好幾件自製手工藝術品都被三師弟給拆了。


    雖說就算沒有三師弟搗亂,這些“藝術品”在他手下也活不過七天,但傅謙仍舊很生氣。


    一向好脾氣的二師兄都生氣了,可見傅款這孩子得熊成什麽樣。


    彼時大師兄傅白閉關,不許任何人打擾,門內的弟子也不敢輕易打攪到他,隻好忍氣吞聲。傅款在雷劫山作威作福,當了一陣子小霸王。掌門念及他是老友之子,不好教訓過頭,隻能委婉地勸說兩句。幾位長老看掌門沒有管教這孩子的意圖,自然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剩餘的弟子隻能強行忍耐,艱難過活,同時懷念大師兄還在的日子。


    大師兄嚴厲歸嚴厲,但從不胡來,很講道理。


    哪像這個傅款,根本就是胡作非為。


    傅款的稱霸之路截止到傅白出關。那天傅白剛從後山迴來,就見數十位弟子在山下列隊迎接。


    傅白麵上不顯,心裏暗驚。


    不過是閉關幾日,他的人氣就突然變得如此之高了嗎?


    傅白剛準備詢問發生了何事,為首的一個弟子,就抹著眼淚把他們連日被新來的小師弟壓迫的慘狀給說了。


    傅白又問了旁邊一言不發的傅謙。隻見一向老實溫和的二師弟悶悶地點頭,看樣子是被折騰得夠嗆。


    傅白一頷首,懂了。


    隨後他就讓熊孩子傅款見識到,什麽是真正的治熊高手。


    大師兄教訓三師弟的時候,不用劍,也不用他偏愛的雷擊木。


    就用掃地的掃帚。


    連續一個月內,門派的弟子天天能看見大師兄踩著掃帚,追著傅款滿山打。


    已經被打壞的掃帚,在柴房堆了都有山高。


    傅白可以說是強勢地通過武力壓製,把三師弟給帶迴做人的正途上來。


    傅款被打得心服口服,從此乖乖跟著四長老修習仙術。


    後來傅款到了年紀,師父準許他下山遊曆,叮囑他在外不要惹是生非,否則迴來大師兄就給他好看。


    雷劫山嚇唬小孩,從來不用什麽鬼啊妖啊的,傅白的名字比什麽都好使。


    傅款把師父的叮囑謹記在心,三個月後,遊曆結束。傅款重迴山中。


    然而他並非一個人迴來的。


    他的確是遵照師父的囑托,並未惹是生非。


    但他拈花惹草。


    撩完還不負責任。


    花了半天的時間,把山門口聚集的那群鶯鶯燕燕打發了之後,大師兄久違地動用了掃帚。


    傅款也長大了。


    因而大師兄一天就抽壞了十把。


    傅款這廝還異常委屈地替自己辯駁:“長得英俊是我的錯嗎!”


    傅白冷笑:“看來你對師兄我的教學方式有所誤解。”


    傅白的教學方式,概括地說,可以稱之為棍棒啟發式教學法。


    不是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嗎?好,那就抽到你自己感悟了為止。


    後來傅款被抽得實在受不了了,乖乖低頭認錯,向師兄保證:“我今後再也不做出如此不負責任之舉。”


    傅白扔掉手中抽壞的掃帚,這已經是他們雷劫派最後的庫存了。聽了傅款的保證,他勉為其難地點頭道:“知道就好,下次不許再犯。”


    然後下次傅款就去撩不用負責的漂亮姑娘,成了青樓勾欄的常客。


    傅白聽說後:“……”


    罷了,這倒是不用負責,付款就成。


    不過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傅款撩了那麽多美女,總有看走眼的時候。萬一是什麽大小姐體察民情,或者女俠士收集情報,被傅款撞上了,那就是真的慘。


    雙方都很慘。


    連帶著大師兄傅白也很慘。


    因為門派少有弟子對美女有十足的抵抗力,外加長老們不能出麵解決這種事,所以打發人的事兒每次就都得交給大師兄去做。


    傅白已經無數次興起過把三師弟親手閹了的念頭。


    今天也不例外。


    他沒動用法術,步行下了山。正好在下山的工夫,也能給自己時間冷靜冷靜。等到了山門,傅白已經差不多平靜了。


    他連個笑模樣都沒有,癱著一張俊臉對那氣鼓鼓的姑娘說:“你有何貴幹?”


    那位漂亮姑娘沒想到這小破門派的修士一點教養都沒有,打招唿都不知道客氣點,於是更生氣了。


    “喂!你有沒有良心啊!我都在這兒吹半天冷風了!就不能請我上山坐坐嗎?”


    “上山之事另說,你是跟蹤了誰才找到我們門派的?說清楚。”


    雷劫派的山腳處設了很複雜的迷陣,除了本派弟子,外人很難找到。


    這個姑娘能找上門,說明她是尾隨別人而來的。


    姑娘理虧,因為她確實就像傅白說的那樣,是跟著雷劫山外出采買的弟子過來的。


    但她死不承認。


    “你們這窮山溝有什麽好隱藏的!還用得著本姑娘下力氣找?隨、隨隨便便就看出山門開在哪兒啦!”


    姑娘說著說著還哼了一聲,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踏進傅白的雷區。


    因為山腳下的迷陣,是傅白親自布置的,而且每天早晚巡山時,都會更換入口。外出或迴來的弟子,是由傅白提前放好的引路菇帶進帶出的。


    傅白越是不滿,就表現得越冷靜。他盯著那姑娘,冷不防來了句:“我想起你來了。”


    “什——這種搭訕的方式也太老了!本姑娘可不吃這套!”


    “我三師弟傅款跟我提過你。”


    “你說什麽?”姑娘眼睛瞪得溜圓,“傅郎他、他向你提過我?”


    “嗯。”


    “那、那他是怎麽誇我的……”姑娘突然變得羞澀起來。


    “他說有個姑娘讓他念念不忘,這姑娘貌美如花,溫婉大方。如果可以的話,他一定把下輩子許給她。”


    “哎、哎呦,傅郎在私下裏這麽誇我啊,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姑娘捂住臉偷笑。


    “嗯,沒錯,他就是這麽說的。所以你一定就是那位姑娘吧,亭亭。”


    姑娘臉色大變。


    “人、人家叫蘋蘋!嗚噫——傅款!你個花心大蘿卜!我、我再也不理你了!”


    那姑娘哭著跑了。


    傅白站在原地未動。他負在背後的雙手手指一扣,一枚石子打在頭頂斜上方的樹冠。


    “給我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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