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尋一直覺得自己功夫算是不錯的,畢竟是武功天下第一的人親自教導,怎麽說也算得一流高手了。

    但是看看被捆得像頭豬的自己,被人像麻袋一樣扔在馬背上,他不得不懷疑師傅對他說過的話是不是沒有一句真的。

    “你……誰?為…。麽要抓…。。我我我我?”身下的大黑馬一溜小跑,四千尋一句話給顛迴去好幾個字。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讓沈四公子見到想見的人”聲音是來自左側方的頭頂上,雖然帶著笑意,卻讓人渾身都冷颼颼的冒涼氣。

    “我自……有腿,不勞……費……了了了了——嘔……。”被顛得直反胃,四千尋勉強說了一句話後把肚子裏僅存不多的東西吐了出來。

    “被寵壞的小孩子”說話的人看了看鞋子和錦袍底擺上的髒東西語帶無奈的說道。隨後啪的一聲,四千尋的脊背上多了一道馬鞭形狀的血痕。

    “嘿……嘿…。你還不……笨笨笨笨……嘛”咧著嘴,四千尋笑著的迴道。對,我就是故意的!

    “你也不笨,知道本教主最喜幹淨就故意惹我生氣。不過,我可不會像洛玨一樣任由你胡鬧,不乖的孩子要罰的”

    又是一鞭子下來,覆在剛剛的血痕上。空氣中皮開肉綻的聲音被馬蹄聲遮蓋過去。

    背上火燒火燎的疼痛讓四千尋用力閉起眼睛,額頭上的冷汗匯成一線滴落下來。幾乎咬碎了牙才關住脫口語出的呻吟聲,臉上掛著讓人恨得牙癢癢的燦爛笑容。

    嘿嘿,果然是西域鬼族的人,接下來就是猜猜這些抓他是為了什麽呢?

    “哼,沈四公子不必費心猜測,本教主是用你來威脅洛玨的”應天仇在馬上彎身,用馬鞭勾起四千尋的下巴。看了看他臉色蒼白卻難掩得意的臉,輕哼了一聲不懷好意的說道。

    “噗……大概也隻有應教主會這麽看得起我了”也許應天仇的話在四千尋聽來真的很好笑,連背上的疼痛都忘記了。看著對方極認真的神情,四千尋忍不出笑噴。

    別說是拿他來威脅師傅,恐怕就算是師傅的爹娘都不管用。想是西域鬼族久居邊野,所以不知道江湖上曾經發生的事情,不過這到讓四千尋提著的心放下來。

    “唉……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沈四公子,你何必妄自菲薄。應某從不會做無功之事,枉費洛玨從一開始就故布迷陣,你卻半點也不領情啊”

    應天仇收起笑容輕歎了一聲,一向陰毒的眼神竟也多了一絲溫柔。遙望遠方,似是陷入某些追憶中。

    “好詩!”四千尋晃晃腦袋甩掉抵在下頜的馬鞭,咧嘴一笑大聲讚道。圓圓的眼睛眨了眨,明顯得裝傻充愣。先不管對方的話是真是假,假裝聽不懂準沒錯。

    “沈四公子知道洛玨的槍法是誰教的嗎?”應天仇收迴視線偏頭看了看四千尋,半晌後忽然露齒一笑輕聲問道。

    “哼,師傅是聰明得不得了的人,用的著誰來教他什麽,當然是自己領悟來的”四千尋瞪起眼睛撇著嘴迴道,隻有他自己知道心跳得有多厲害。

    很小的時候他就從師傅的嘴裏不止一次聽過西域鬼族的事,每次師傅下山,迴來後就會給他講一整晚的江湖見聞。所以在被伏擊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應天仇。

    多奇怪,明明連見都沒見過卻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他。有些時候隻要話不說出來,就可以當作什麽事都沒有,就像得了絕症的人從來都不會覺得自己的病有什麽大不了。

    “沈四公子早就知道了不是,裝傻也沒有用”扔下一句話,應天仇扯了扯馬韁繼續往前趕路。

    其實應天仇和洛玨很像,不管什麽時候都是一副不冷不熱的表情,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而且兩個人同樣的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如果不是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到比洛風更像父子。

    “屁屁屁屁屁……話,我什麽……不知道”大黑馬再次跑起來,四千尋的話又一次破碎不成句,就像他現在的心情一樣。

    師傅和應天仇的到底是什麽關係,有太多猜測在腦中閃過,似有頭緒卻又混亂不堪。但是有一點他十分肯定,那就是他始終都擺脫不了棋子的身份。

    不知名的花朵開在豔陽下,姹紫嫣紅分外妖嬈。如果不是一群看起來殺氣騰騰的江湖人,這一地嬌豔當會開放得更持久一些。

    “噗……這是不是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忽然之間被人從馬上拎起來,四千尋不僅不惱反而笑得十分囂張。沒辦法,眼前的這出戲實在是讓人想不笑都難。

    “沈四公子如果不想同他們一樣,就該知趣的閉嘴”淡淡的掃了一眼正瘋狂得手舞足蹈的屬下們,應天仇把四千尋安置在身前。手探向他的衣襟時,附在他耳邊笑道。

    “喂喂大叔,還有旁人在,好不好請你不要做這麽猥褻的事。就算我臉皮厚得無人能及也都替你臉紅”

    四千尋嘴上調侃著,眼睛裏卻難掩一絲慌張。瞪著探進領口的手,冰涼的指尖觸及肌膚時胃裏一陣翻騰。

    “如果你是女子,我會給你立座貞潔牌坊”無視對麵那些虎視眈眈的人,應天仇好整以暇的讓手指在光滑的肌膚上緩慢舞動著。感受到手下肌膚繃得堅硬如石,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四千尋的耳朵調笑道。

    “早晚有一天我會割下你的舌頭下酒”偏頭躲開讓他惡心得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起來的舌頭,四千尋狠狠瞪了一眼應天仇說道。要不是肚子裏實在沒什麽可吐的,他一定會吐應天仇一臉!

    “不知道你和洛玨比起來,誰的味道更好”四千尋的話在應天仇聽來跟稚兒戲言沒什麽分別,伸手劃過筆直的鼻梁,指尖落到豔紅的唇上。應天仇歪頭看了一會忽然淡淡說道。

    應天仇有張極普通的臉,但是配上巋然不動的氣度後,有無法讓人忽略的存在感。

    “嗤,少拿話來唬我”冷眼看著越來越近的臉,四千尋嗤笑道。別人不敢說,師傅的話是絕對不會讓人給輕薄了去的。

    隻是為何心像被狠狠捏碎了似的疼?秀氣的眉尖擰做一團,四千尋奮力甩頭,想擺脫鉗住下巴的手,也順便甩開一個他不願承認的念頭。

    應天仇沒說什麽,隻是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探進四千尋衣衫內的手更加肆無忌憚,揉捏的動作就算有衣物相隔都清晰可見。

    就算心裏覺得惡心難以忍受,但是曾經有過數次歡愛的身體被技巧的挑逗後,自然而然的與意誌相違背。四千尋既惱又怒,對麵那群氣勢洶洶的武林人士居然就這樣袖手旁觀。

    “應教主,別來無恙”驕矜傲然的聲音淡淡飄散於眾人頭頂之上,不僅讓應天仇的手停下來,也讓那群瘋子一樣狂舞的人收拾起了渙散的眼神。

    “你肯出來了,洛玨”收迴手,應天仇笑看乘風而來悠然立於山巔之上的人。

    豔紅的身影如天邊紅霞一樣輝燦,衣衫被凜冽的山風拂動,像一麵讓人熱血沸騰的不倒旗幟。早上親手綰起的長發已經散落風中,迎著風舞出一片耀眼華彩,即便看不清他傾國傾城的容顏,但那份傲雪紅梅般的清冷依然香飄萬裏似的撩動人心。

    “放開他”俯視山下的人,洛玨悠揚的聲音旋於樹梢山間。千裏傳得不止是音,連睥睨天下的氣勢也驟然而至。

    “若放開他,我拿什麽來換破陣的口訣”應天仇同樣以千裏傳音的內功心法把淡淡的聲音送了出去,不聞起伏的聲調卻讓人覺得自信滿滿。

    “那你隻管不放好了”清淺的笑語劃過空氣,嘲弄的意味十足。

    洛玨的迴答絲毫不讓人意外,就連四千尋都不覺得詫異,會被人左右的人不是師傅。但是四千尋還是覺得鼻子有些發酸,心頭堵得厲害,唉——就算是棋子在師傅眼裏也不是唯一將領,不過是顆不起眼的卒子而已。

    “嗬嗬,你騙得過別人卻騙不了我。另一塊玉在你身上吧”應天仇並不急躁,垂目看著指間把玩的一塊美玉淡淡說道。

    這塊紅中帶白的玉並不特別稀奇,但是與另一塊白中帶紅的玉合二為一後就是世間難得的珍寶——紅玨。

    “大叔,不問自取是為賊也”手腳被縛四千尋隻得用話來譏諷,反正他這條小命已經由不得自己作主了,也不怕惹得應天仇惱怒。

    “賊?這玉原本就是我的,不過是三十年前送與他人而已”應天仇用指間摩挲著玉石,一向平淡的語氣中多了一絲哀愁。幸好洛玨與他距離尚遠,否則隻這一瞬間的恍惚也會讓他丟了性命。

    “難怪師傅會把它當破爛一樣扔給我,原來是你的東西”知道這玉曾經在誰的手上,四千尋好像看見瘟疫一樣躲得遠遠的,撇著嘴不屑的說道。

    不用問,三十年前正是師傅的爹遠赴西域掃滅西域鬼族的時候,這塊玉是送給了洛風吧。看來當日洛鎏宮破的時候,那些傳言有一半是真的。未必是勾結,但洛風與應天仇的關係確實非淺。

    “沈四公子,即便你如是說,也改變不了什麽。雙玉成玨,佳偶天成”應天仇淡淡的話語沒有絲毫火氣,隻是拂過四千尋耳際的唿吸涼得嚇人。就像他的指尖輕觸四千尋頭頂的百會穴,稍一用力就能要了四千尋的命。

    “另一半玉不再師傅身上”四千尋想扯起嘴角嘲笑應天仇的自作聰明,可話說出來的時候卻無力驅動臉上任何一絲表情。像是早已被冰封千年石化了一樣,寂寞得矗立於被人遺忘的角落。

    什麽叫寂寞,寂寞就是我在但是我不存在。原來所有希望在瞬間破滅後並不會讓人痛苦,隻是讓人寂寞而已。

    曾經不論何時何地遇到何種事情總是堅定著朝一個人走去腳步,曾經隻為一個人熱烈跳動的脈搏,曾經以為擁有過的美好,在慢慢的裂成不可拚接的碎片。每一片都在心上劃過一道鮮血淋漓的傷口,可他一點都不覺得疼。因為寂寞的人連疼痛都已經將他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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