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綠枝條迎風款擺,姹紫嫣紅生機盎然,秦淮岸邊風景怡人。可是所有美妙畫卷都因一個人一杆槍而變得讓人驚秫。

    柔嫩葉片上有露珠灑落,豔紅得刺人眼睛,濃濃的花香同飄散在空氣中的血腥味道一比,竟然淡不可聞。

    被開膛破肚的人飛到一位女俠前方不遠處後奮力的向她爬過去,已經渙散的視線緊緊盯著女俠的臉,花花綠綠的腸子在灑了一路。嘴唇開合無聲的吐出兩個字——救我!

    “啊~~~!走開!快走開!”女俠的臉一瞬間變成鐵灰色,尖厲恐懼的聲音都走了調。

    原本護在她身邊的幾個護花使者此刻跑的比兔子還快,隻留下想跑卻挪不動步子的女俠篩糠般在原地抖瑟著,眼淚流得是嘩嘩的。

    “小黑,盡量護好慕容公子”白初雲掃了一眼騷動的人群後低聲吩咐黑幕然,隨後抽出腰間軟鞭握在手上。一向悠閑的表情變得極其凝重。

    洛玨這小子殺紅了眼,底下這群人大概也瞧出來了。初時的震驚現在也差不多都褪去,接下來估摸著會考慮自身安危。

    很明顯,洛玨不除,誰也別想全身而退,最後可能會演變成群起而攻之。這到好說,最怕有人把主意打到那兩個人身上。所以為了洛玨沒有顧慮全力拚殺,他這個朋友自然要護那兩人周全。

    “閣主,死也不會讓人碰他”粗壯的手臂緊了緊,把懷裏的人密實的圍住,黑幕然重重的點頭迴道。

    早在慕容清昏過去的時候,黑幕然就已經抱著他站到白初雲身邊,就希望他的閣主狠狠罵他幾句。

    幾乎在黑幕然話落時,台下大部分人就好像商量好的一樣齊齊抽出兵刃悄悄向擂台前靠攏。就算有人握刀的手還是抖的,可腳下的步子卻是十分堅定,一個人太過鋒芒畢露必然會招致所有人想除之而後快。

    “小四哥哥,你做什麽!”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到台上的時候,一道身影迅猛的撲向欲加入戰圈的那些人,手中的劍嗡嗡作響,一聽便知傾注了十成內力。

    舞菁菁迴過神的時候,那把劍已經撩動起血花片片,連忙急得大喊。這種時候出手,無疑讓人以為他們是一頭的,我的天,他可沒有洛玨那等功力,與整個武林為敵就等著被砍成肉醬吧。

    “早晚被這小子害死”白初雲恨恨的嘟囔了一句緊隨四千尋身後追了出去,手中軟鞭帶著風聲舞起一張密實的網護住四千尋身後空檔。怎麽師徒倆都一個德行,都喜歡向整個武林挑釁!

    “讓你想以多欺少”一個

    “讓你想往上衝”兩個

    “讓你想偷襲我師傅”三個

    “讓你用劍”四個

    “讓你……”

    四千尋一邊揮劍斬人一邊念念有詞,到最後白初雲為他說出口的理由都有些哭笑不得。怎麽,人家眼睛大也礙他的眼了?你要殺便殺,哪來的那麽多廢話!

    不過短短功夫,地上便橫七豎八的躺了十來俱屍體,跟洛玨比起來,四千尋的手法到顯得相當慈悲,怎麽說都是留了全屍給人家。

    其實論武功這兩個人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按理說這群人完全可以應對得了,但是四千尋勝就勝在讓人措手不及中。

    “這小子真的是那魔頭的男寵”

    “抓活的”

    “放屁,那魔頭會在乎一個男寵嗎?這小子武功也不弱,做什麽留後患”

    “對,不能放虎歸山”

    偷襲會成功無非就占了一個出其不意,速戰速決是不二法門。但是少說也有百來號的人,就算偷襲的人想速決人家還不樂意呢。時間久了,自然初時的驚慌也就不複存在。

    穩下心神後,人群冷靜下來,漸漸形成了一個包圍圈,把白初雲和四千尋圈在當中。一群人開始琢磨著要怎麽收拾這兩個人。

    白初雲掃了一眼四周圍的人,嗬,正邪兩道通力合作,這可是開了武林傳聞的先河。這師徒兩個,一對惹禍精。

    台下劍拔弩張,台上槍來劍往,誰也沒有注意隱匿於樹冠花間的凜凜寒光已經悄然向這一方靠近。風吹過,卷起地上塵土輕易就迷了人的視線,沒人覺得這忽起的風吹的古怪。

    “閣主!小心!”風起之時,黑幕然猛然轉身,背後一丙寒劍堪堪錯身而過。

    單手環住慕容清腰際帶著他閃躲毫不停滯的攻擊,眼角卻掃到另一個身影正狸貓般悄無聲息的撲向白初雲,不由急得大喊。

    分神之際,劍已經來到眼前,直取他懷中慕容清的咽喉。黑幕然俯身相護,一片豔紅和著一隻手臂揮灑出去。

    “黑公子!”溫熱的液體濺在蒼白的臉上,刺激昏迷的慕容清悠悠醒來。

    張開眼睛滿目鮮紅,仿佛天地間都侵染在血水裏。一滴,兩滴,無數滴水灑落,洗去讓人心驚得直想嘔吐的紅,視線漸漸清晰,看到的卻是讓他痛不欲生的畫麵。

    “我沒事,慕容公子,把眼睛閉上”連點肩部幾大穴道止血,黑幕然咧嘴一笑。雖然汗珠已經匯聚成線順著鬢角發絲不停灑落,但是他的笑容卻當真是很燦爛。仿佛少了一條手臂的人不是他。

    “爹爹要殺清兒嗎?我自己了斷就好,隻求爹爹不要再傷他分毫。不然,你我雖為父子,但做鬼也不放過你!”

    對黑幕然歉疚的一笑,慕容清張開雙手擋在他身前笑著對麵無表情執劍又刺過來的人說道。劍尖停在他的眉心處微顫著,森森寒光刺得他眼睛生疼,真想流眼淚,可是卻好像淚已幹。

    “清兒,隻要你答應爹爹,伺機殺了那魔頭,你便還是爹爹的好兒子”像是不忍心下手,在最後一刻終是停了下來。

    慕容遠深蹙眉頭滿臉的痛苦掙紮,最後下定決心似的盯著慕容清被血染紅卻依舊清澈的臉沉聲說道。絲毫不在意無力趴伏在慕容清肩頭的黑幕然聽到這話時猛然挺直的身軀,死人是不會泄露秘密的。

    “對不起,我做不到”輕輕撥開眼前的劍,慕容清一向清澈的眼睛此刻卻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他知道爹爹為什麽要殺他,決心同玨兒一路走下去的時候他就知道爹爹會殺他,慕容家怎麽能容他這樣滿身汙濁的人入門。多諷刺,殺他是因為玨兒,不殺也是因為玨兒。

    “不孝的畜生,難道你就能忘了你大哥如何慘死在那魔頭手上的事!”啪,響亮的耳刮子把慕容清的臉扇得歪在一邊,嘴角有血絲流下。慕容遠指著他的鼻尖怒罵道。

    “爹爹,當初玨兒的爹連屍骨都化飛灰,你說玨兒會忘了嗎?”擦去唇邊血跡,慕容清淡淡一笑迴道。

    藏在身後的手卻緊緊握成拳,指甲刺破掌心他渾然不覺得疼。一奶同胞的兄弟,說不傷心那是騙人。他也很想恨那個人,咬他的肉,喝他的血,或者一劍穿透他的胸膛。

    但是沒辦法,如果那個人不在了,他會更傷心,會如被生生撕裂般疼得死去活來,會絕了他一世的念想,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他不能恨,就算從此後成陌路,總也知道有那麽個人令他的胸口時時跳動。

    “你!你!好,很好,這就是我慕容遠教出的兒子?善惡不分,是非不變!不,你不是我兒子!”

    慕容遠被慕容清的話堵得心口發悶,臉色鐵清。半晌,才咬牙切齒的對慕容清怒喝道。不過粗重的喘息生夾雜其中,聽在人耳朵裏到更像是理屈詞窮的有些氣短。

    “爹爹,做人不能這樣啊。怎麽你殺人父母就是懲奸除惡,人殺你兒子就是十惡不赦。如果你沒種下那樣的因,何來今日的果?玨兒的爹爹如果還在,他也不會染得滿身血腥,這筆帳又怎麽算?”

    慕容清蹙起眉頭,滿臉痛心的迴道。怎麽今日才發現爹爹是如此顛倒黑白的人,那個仁義滿天下的爹爹哪裏去了?那個告訴他做人要剛正不阿,頂天立地的爹爹是眼前這個滿臉齷齪惡毒的人嗎?

    “哼,既然你執迷不悟,就休怪老夫大義滅親了”原本眼睛裏還流露出的一絲骨血親情啪的一下斷個幹淨。慕容遠手中的劍不留餘地的刺了出去。

    “呸,吃人飯不幹人事。什麽大義滅親,你想殺人滅口才是正經”黑幕然拚一口氣,勾住慕容清的腰險險閃過那一劍,氣血翻騰間一口猩紅噴了出去。

    抹了一下嘴角,啐出口中餘下的血沫子不屑的說道。雖然聲音失了往日嘹亮,但聽起來到比慕容遠正氣凜然得多。

    慕容遠似是被人說中心事,臉色青白交替不停變換,不言不語,提劍追上。正待揮劍斬殺時卻被一道亮光阻了劍勢。

    刺眼的金光以擂台為中心點向四周擴散,不快,就如徐徐盛開的一朵金色蓮花層層綻放,無窮無盡。亮光劃破沉沉暮色,在瞬息間似乎整個天地為之靜止,整個蒼穹亦為之屏息。

    隱約中一道怒紅身影立於花蕊之上,光連素手,色映丹唇。矯捷身影衝天而起,留身後血霧彌漫。光散花隕,台上除了七八具白骨再無其他。

    “慕容大俠,久違了”輕柔的話語如同這秦淮水麵吹過來的徐緩微風,眨眼間洛玨已然站到慕容遠麵前。手裏的那杆槍斜斜的對上慕容遠的劍,不見使力,劍卻再不能前進分毫

    “哼,當初真該一掌斃了你”慕容遠的額頭青筋鼓動,汗水一點一滴匯聚成流。

    明知道內力已經後繼乏力卻怎麽也不願放開手中的劍。一個劍客,沒了劍就等於沒了命。再鼓餘勇,強提內力,劍勢凝重的艱難前行半寸。

    “嗬嗬,隻怪閣下太顧麵子。如今卻是悔之晚矣” 手腕翻轉槍尖光芒一閃抵住劍尖,洛玨淺淺一笑,悠然迴道。

    清風中暮鼓陣陣,兩人心中卻不聞外物,至靜至極。慕容遠運氣全身盡力抵擋由槍尖處傳來的巨大衝力。洛玨的槍漸漸推進,讓他的劍在空中彎成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弧度,然後——寸、寸、斷、裂。

    “玨兒!不要殺我爹爹!”渾厚的內力由槍尖傾瀉而出時,慕容清急聲喊道。雖然爹爹為人確實讓他不恥,但是身為人子,豈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爹爹命喪黃泉。

    “現在開始,你可以恨我了”淒厲的慘叫聲和洛玨輕巧的笑語聲響起。

    慕容遠清楚的看見自己的血肉如何被剝離,四肢如何被拆解。那柄本是讓江湖人笑為愚鈍蠢笨而不屑去用的槍,此刻卻比任何兵器都要靈巧得多。

    慕容遠斷氣時,便是看見自己的身軀如何被那杆槍絞得粉碎,連骨頭都化作飛灰。一顆大好的頭顱落在了自己兒子懷裏,一雙不瞑目的眼睛還瞪得滾圓,張開的嘴巴似是在怨憤的指責慕容清為何不肯殺了要他性命的人。

    慕容清呆呆的看著手裏的人頭,半晌才慘叫一聲,像是被燙到一樣把人頭扔出去很遠。隨後又連滾帶爬的追過去撿起它緊緊摟在懷裏。

    血水順著他的指縫流出來,一塊一塊的塗抹在雪白的衣衫上,風吹過,讓他單薄的雙肩瑟瑟的抖動,總是清澈的眼睛空茫得不再有光流動。他明明在唿吸,但卻好像生命已經遠離,僵硬的身軀,殘破的表情。

    洛玨依舊是滿臉笑意的站在原地,斜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站在一片驚紅絕豔中的他卻像在蔓草荒煙中獨自一人前行,赤裸裸的蒼涼孤單。

    “師傅!小心!”洛玨感到身後有人抱住他,然後劍撕裂皮肉時的聲音清晰的傳進他的耳朵。轉身時看到沈千雄舉起的劍和四千尋滿是安心的圓圓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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