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所說的那個氈帳很好找,因為那兩張碩大的羊皮很遠就能看到。


    帳裏一個女主人模樣的女人一聽是吉雅賽因讓我們來的,急忙把我們迎進了包內,然後先向天寶哥和我各獻上一碗香氣沁人的奶茶,接著又端上來一些炒米和一大碗交和(就是奶油),以及一盤盤潔白的奶皮子。 待我們飲過奶茶後,女主人又用牛角杯敬上醇美的馬奶酒,說道:“遠方的客人,請你們喝一杯我們草原的佳釀,這是我們民族傳統食品的菁華,也是我們對尊敬的貴賓的厚意深情。”


    天寶哥和我被女主人的盛情款待給弄得有些手足無措。天寶哥偷偷對我說:“看,這些草原人果然如傳說中一樣熱情好客,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對我們不利呢?這迴你放心了吧?”


    我一直懸著的心也稍微放了下來。


    女主人叫薩日朗花,蒙語山丹花的意思。她是漢蒙混血兒,原來是烏吐部落的,後嫁到了這裏,她同父異母的哥哥是烏吐部落的現任族長。如果我的美貌是屬於中原女子的溫婉柔媚,那麽薩日朗花則是典型草原女子的英姿颯爽。


    我問她:“吉雅賽因是你的什麽人,幹什麽去了?”


    薩日朗花答道:“這裏是塔依部落,吉賽雅因是塔依部族出名的勇士,是我的訥唿日(丈夫)。他的老父親前日去世了,他和幾個族人去看他父親的靈魂是不是已經被狼神給帶走了。”


    這些信奉狼神的部落,如果死後沒有被狼吃掉或吃的不徹底,會被看做生前有大罪惡,長生天不收其靈魂,會變成孤魂野鬼。所以死者的家屬每隔一段時間去,都會去看看被放置在野外的親人遺體是否被狼啃食幹淨。


    我和天寶哥聞言也沒有多想,隻是和這個叫薩日朗花的女人有一搭、無一搭的閑聊著,一邊等著吉雅賽因迴來,一邊順便打聽一些這裏的風土人情。


    薩日朗花是個很有同情心的女人,再加上有漢人的血統,所以並不像大多數族人那樣仇視漢人。對我們迴去後還要受到官府的壓榨、沿途地痞的盤剝,更表示了深切的同情。她還保證等到自己的訥唿日迴來,會讓他以最公正的價格和我們交換物品,不會讓我們吃虧。


    我們正聊著,包上的布簾忽然被掀開,吉雅賽因和幾個人走了進來。


    從他們進來開始,不光是我,就連天寶哥都感覺到了事情不妙,所以立刻起身把我護到了身後。因為吉雅賽因手裏拿著長刀,滿臉的怒色,他身後的幾個人也都對我倆怒目而視。


    就聽吉雅賽因怒吼道:“枉我的女人用最尊貴的禮節招待你們,用最好的食物款待你們,你們卻用最卑劣的手段迴報我的父親。難道你們漢人的心都是黑石做的嗎?難道你們就不知道感恩圖報嗎?”


    薩日朗花急急的問道:“吉雅賽因,到底出了什麽事,讓你的怒火快將天都燒穿了?”


    天寶哥也急忙說道:“吉雅賽因大哥,是不是發生了什麽誤會,我什麽時候害過你的父親呢?從來到這裏,我們什麽都沒有做過,甚至沒有從這個包裏走出去過,你的妻子可以作證!”


    吉雅賽因大聲道:“我的父親已經死了。我們把他放在野外,等著狼神把他的靈魂重新帶迴長生天那裏。可是你們,你們把他用草席裹了起來並埋到了地下。不要否認!我和族人看出土是剛掘的,除了你們,此外再沒有別人從那裏經過。”


    他身後的幾人在吉雅賽因說完後,都沉默的點頭附和。


    天寶哥這才知道自己的一片好心竟然闖了大禍,急忙解釋道:“對不起,我們第一次來這裏。我不知道你們這裏有這樣的習俗,我那樣做是出於好心,我以為你的父親遭遇了劫匪,不想他暴屍荒野,所以才……”


    沒等天寶哥說完,吉雅賽因就喝道:“不要再狡辯了,你們這些漢人永遠都是滿嘴謊言。你既然玷汙了我父親的靈魂,今天我就要用你的鮮血和靈魂洗刷你帶給我父親的恥辱!”


    說完,就目露兇光的往天寶哥和我走來。


    薩日朗花一把攔住丈夫,大聲道:“吉雅賽因,我相信他們並不是有意的。既然你已經把父親的遺體重新送迴了狼神的手中,又何必非要鬧出人命呢。小心傳到漢人的官府耳中,會為我們部落招來災禍!”


    天寶哥也急忙借機說道:“是呀,吉雅賽因大哥,雖然我觸犯了你們的習俗,但我真不是故意的呀。正所謂不知者不罪,又何必非要把事情鬧大,驚動到官府呢?你看這樣好不好,我把我帶來的貨物分給你一半,作為我最誠摯的歉意,請你原諒我們吧。”


    薩日朗花原本以為丈夫會答應,誰知吉雅賽因獰笑道:“官府?你倆沒有一個親人,就算死在了這裏,有誰會關心你們,有誰又會找你們呢?一半貨物?你賜予我父親的傷害用你的一半貨物就能抵消嗎?”


    聽到這裏,我和天寶哥的心都沉了下去。天寶哥也終於明白,原來從他告訴吉雅賽因我們無親無故時,對方就已經開始惦記上了我們。現在的事情,不過是他找到的一個很好的借口而已!


    說完這些話,吉雅賽因看似無意的瞟了我一眼,然後又對天寶哥說道:“再說,即使你是無意的,結果卻已經造成。我不想別人知道後說我們塔依族依仗人多欺負外來人,我給你一個和我一對一公平決鬥的機會。方式、武器任你選擇,隻要你贏了,我就任你們離開,這公平吧?”


    “不公平!”我大喊道,想起剛才薩日朗花說起過他是塔依部族裏出名的勇士,天寶哥又怎麽會是他的對手呢?


    從他剛才看我的眼神中,我就猜到了他心中在想什麽,所以我接著道:“我留下為天寶哥的過錯贖罪,請你放他走吧!”


    薩日朗花剛要出聲阻止,吉雅賽卻立刻點頭同意道:“好吧!”


    薩日朗花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丈夫,似乎明白了什麽。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迴去,隻是眼神中流露出非常失望和鄙夷的神色。她並沒有放棄幫助我們的打算,但她要看看自己的訥唿日到底要幹什麽,是不是她心中所猜的那樣。


    誰知天寶哥聽到原來吉雅賽因真的是在打我的主意,怒吼一聲就撲了過去,我在他身後一把沒有拽住。


    吉雅賽因似乎早有防備,隻是微一側身,就閃過了天寶哥的撲擊。然後猛地揮刀從身後向天寶哥的脖頸砍去!


    “不要!”在我和薩日朗花共同的驚唿聲中,天寶哥的頭顱一下掉落在了地上,身體還不受控製的繼續向前衝去,脖腔中噴出的鮮血染紅了所經之處,最後飛濺到了氈帳上。掉落在地的頭顱,還怒睜著雙眼瞪視著吉雅賽因!


    我衝了過去,一把捧起了天寶哥的頭顱,然後緊緊地抱在懷裏。就在我捧起他頭顱的時候,天寶哥怒睜的雙眼中忽然留出了兩行鮮血。


    我抬頭對吉雅賽因怒吼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轉的是什麽肮髒念頭,枉薩日朗花姐姐還說你是塔依部族的勇士,沒想到卻是一個用自己已死的父親做借口,實現自己歹毒目的的無恥小人!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我又轉向薩日朗花說道:“薩日朗花姐姐,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人,求您把我和我丈夫埋在一起。”


    不等薩日朗花做出反應,我快速掏出藏在懷中的短刀,一下刺進了自己的心窩。


    彌留之際,我看到了最可笑的一幕:


    跟吉雅賽因同來的幾個人,要帶走天寶哥運來的貨物,吉雅賽因不同意。


    幾個人說道:“不是事先說好了,你要這個女人,我們要他的貨物嗎?現在女人沒得到,你就想反悔?”


    “可事先也說好是你們幾個去殺這個男人,現在確是我親自動的手,還弄髒了我的氈帳,所以我必須要分一份。”


    “原來,他們根本就沒打算放天寶哥活著離開!”。


    這是最後出現在我心裏的念頭,然後我就帶著強烈的恨意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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