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幾天裏,爸爸媽媽就讓我和妹妹學自己穿衣服,自己大小便,我感到很新鮮很好玩;還給我們做了小被褥,為去托兒所生活做好了準備。終於有一天,奶奶一大早就把我們叫起來了,媽媽特意把我和妹妹都打扮了一下,為妹妹梳了兩個朝天的辮子;吃完早飯爸爸媽媽帶著我們就出門了,爺爺一直跟著我們走到上了高坡的那棵大槐樹下,這可是我和妹妹第一次離開爺爺奶奶身邊,爺爺不停地向我們揮手。

    我看到很多大人帶著孩子走在上班的路上。

    托兒所在一個有很多大倉庫的地方,是三排平房圍成的一個大院,後麵是麥地。爸爸在一個屋裏與一位阿姨說了幾句話,寫了一張紙,把我和妹妹交給阿姨就上班走了。後來知道爸爸給我報的名是:李樹明;妹妹是:李樹英。也就是從那天開始我和大妹有了大名。一位阿姨把我們領到屋子裏,我看見坐滿了和我一樣大的小孩,每人一把小椅子。很多小孩跑過來摸摸我的臉,還有一個小男孩摘掉了我的太陽帽,幾個小孩在搶,嚇得我哭了起來;妹妹看我哭她也哭,我們一起邊哭邊喊爺爺、奶奶、爺爺、奶奶。。。。。。。

    我和妹妹天天在爺爺奶奶的懷裏,那見過這種架勢,小孩掙掙搶搶一大片,眼花繚亂,六神無主了。

    看到我們哭了,阿姨大聲訓斥那幾個小孩,把帽子要迴來給我戴上,迴過頭來也衝我和妹妹大聲喊:“不能哭!”。我們本來就受了委曲,讓阿姨一說哭得更厲害了,那種無助的感覺我是第一次感受。我的委屈中還有我思想中的反差:怎麽天天盼的托兒所是這樣?

    托兒所分大班、中班和小班,我上大班,妹妹上中班。

    到了中午,托兒所開飯了,每個小朋友兩個豆沙包,一碗西紅柿雞蛋湯。我感覺好吃極了,比爺爺奶奶做的飯好吃;隻要阿姨給我遞包子我拿過來就吃,一直吃了5個豆沙包,兩位阿姨直看著我笑。現在想可能是阿姨感覺我這農村老人帶出來的孩子太能吃了。

    中午還要睡午覺,我躺下了就是數自己的手指頭,根本睡不著。

    下午下班時,我們終於把爸爸媽媽盼來了,當我們走到預製板廠時,看見爺爺在大槐樹下向我們招手,我和妹妹都一起跑到爺爺的身邊。爺爺看了看我的臉:“怎麽?在托兒所受委屈了?”爺爺看到了我臉上留下的淚痕。我哭著把托兒所小朋友搶我帽子的事對爺爺說了;爺爺說要去托兒所找那幾個小朋友算賬。

    迴到家,奶奶也說“孩子不願意去就不去了,讓孩子受委曲。”吃晚飯的時候,爸爸媽媽還是堅定地讓我們繼續上:“沒這個過程不行,以後上學咋辦啊,慢慢就適應了。”爸爸很堅定地說,爺爺看到我吃飯沒勁頭就問我:“受了點委屈,飯都不想吃了?”我告訴爺爺奶奶在托兒所吃了5個大包子,奶奶笑嗬嗬地說:“家裏這又出了一個大飯量的,快趕上你爺爺了。你爺爺年輕的時候家裏包大包子,一頓要吃兩籠膳20多個,我都忙得包不過來。”爺爺說:“現在一頓也得十幾個啊。”

    說起大包子,爺爺奶奶的話匣子就打開了,也把我姊妹倆在托兒所受委屈的事忘了。在山東老家,村裏人最好吃的就是細麵餃子和大包子,餃子是過年才能吃一頓,平時不敢多想;而好的年頭,逢過節和家事,大包子是能吃幾頓的。在當時戰亂的年頭,家家不富裕,細麵和棒子麵摻和做皮,白菜、蘿卜剁剁都能做餡,要好一點再加上粉條和豆腐塊,大包子就成了村裏人最好吃的了。

    “每次區中隊打了勝仗都是大包子地瓜幹子酒管足。”爺爺的每一句話總是和他戰鬥過的區中隊聯係在一起,爺爺的話匣子又拉開了。爺爺講一個吃大包子的故事:43年夏天,楊國夫司令員率大軍區部隊和博興縣的地方武裝一千多人,包圍了地名叫西王文莊的一個偽軍的大據點,爺爺他們區中隊被安排在外圍警戒,阻擊可能到來的援敵。

    西王文莊據點是典型的頑固派據點,偽軍經營了很長一段時間,住有偽軍一個團,圍牆、炮樓、明暗堡層層設防,主力部隊打了好幾天沒打下來。區中隊離主戰場就幾裏路,埋伏在西王文莊外的一片樹林裏警戒,耳朵裏天天都是莊裏的槍聲和手榴彈的爆炸聲,他們一直警惕地趴在戰壕裏。

    每到吃飯時間,區中隊可以輪班活動休息一會。周圍村裏的老百姓知道八路在打西王文偽軍據點,高興得就像過年一樣,很多家裏過年才殺的豬都提前殺了,目的是犒勞八路軍。在區中隊警戒的陣地上,天天都有老百姓送飯送水。幾戶人家包好了大肉包子,天天往陣地上送。你家今天送,我家明天來,中午一頓晚上一頓,戰士們連續吃了好幾天。在當時的那個年月,很多家過年也吃不上肉包子,有的戰士根本就沒有吃過。區中隊不讓老百姓送飯,告訴他們這樣犯紀律。一位老鄉說出了他們的心意:“你們打仗命都不要了,我們送幾個包子算什麽;再說,這幾頭豬是狗日的鬼子漢奸搶剩下的,狗雜種們一來還得藏在地窖裏,讓鬼子漢奸搶走了比喂了狗都不如啊。”

    到了第五天的上午,就聽見西王文據點的方向天崩地裂的一聲巨響,大地都震動了,樹上嘩嘩落葉,他們知道據點準是打下來了。果然,一會戰場聯絡員就來了,通知區中隊跑步到據點協助部隊徹底拆除據點。原來,西王文據點幾天沒打下來,是因為據點太堅固,我方又沒有重炮,楊國夫司令決定挖地道爆破據點。圍攻部隊幾天來不停地打槍打炮,敲鑼打鼓,掩蓋挖地道的聲音,保證順利進行土工作業。同時,為了使地道準確地挖到敵人圍牆上的炮樓底下,采用“點燈照鏡子”的辦法。即在坑道裏點一盞燈,正對敵人的炮樓放上一麵鏡子,將鏡子的反光對準坑道裏的燈頭,指示作業的方向;隻要在地道裏能看見燈頭在鏡子裏,就反應地道挖掘得不偏不斜。地道晝夜不停地輪班挖了三天,挖到了預定位置,上麵就是敵人的主炮樓。八路軍往坑道裏裝好兩千多公斤炸藥,一切安排妥當,楊國夫司令便派敵工人員喊話,讓偽軍交槍投降。而敵人眼看八路幾天拿他們沒辦法,更加驕狂,還笑話八路奈何不了他們,同時用機槍向我敵工人員喊話的部位掃射。楊國夫司令一聲令下,“轟隆”一聲巨響,炮樓被炸上了天,圍牆被爆炸撕開了一個十幾丈寬的大口子。八路軍潮水般地攻進了據點,守敵500多人全部被殲,機槍就繳獲了10挺,彈藥物資無數。

    經最後清點,這一次爆破直接炸死敵50多人,震昏敵100多人。

    在縣裏召開的配合主力打西王文據點總結會上,爺爺說他們仗沒撈著打,在戰壕裏到吃了好幾天大肉包子;這話一出,滿會場大笑。幾個兄弟區中隊也說了在外圍受到老鄉犒勞的經過,說得幾位縣領導眼圈都紅了。縣委書記在會上說:“咱們的老百姓都很窮啊,家家戶戶頓頓吃糠咽菜;老人病了都舍不得吃的飯食,冒死送到陣地上給咱們八路吃,就為了這大肉包子,咱們豁出命來也得把日寇從中國趕出去,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

    每到全家人吃晚飯,爺爺就喜歡說故事,無論家裏有什麽事都能勾起爺爺對戰爭年代的迴憶。而爸爸晚飯後喜歡帶上我到老鄉家串門,我記得去的第一家是池叔家,池叔老家是山東桓台縣,家裏4個孩子,我隻記得大男孩叫平和,在托兒所就和我一個班,那是我認識的第一個小夥伴。第二家去的是付叔家,付叔老家是平陰縣,他家和我們家一樣,一男孩倆女孩,老大男孩叫五零,個頭比我高出一頭,在托兒所也和我一個班。雖然想起來上托兒所就是負擔,但托兒所是我自幼與家人以外的人最初接觸的環境,平和、五零也成為我最早接觸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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