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楊平的肯定答複後,方主任立刻聯係患者及家屬,讓他們抓緊時間來住院手術,畢竟腫瘤已經擴散,手術越早越好。


    聽說可以做手術,袁玉林和聶順娥夫妻非常高興。


    夫妻倆是外來務工人員,有個孩子已經上中學,他們每天靠一台夜宵推車掙錢糊口。


    令袁玉林高興的是孩子學習很努力,成績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


    而他和妻子兩人雖然辛苦,但是這些年憑著這個夜宵推車掙錢,日子過得還算不錯,至少他自己很滿意。


    不幸的是,聶順娥最近被查出胰腺癌,已經轉移擴散,這可是癌中之王,夫妻倆當時如晴天霹靂,但是事後還得麵對。於是收拾東西轉戰多家醫院,去了帝都魔都,醫生都是搖頭,晚期,已經多處轉移,做手術根本不可能,隻能保守治療,聽天由命。


    沒辦法,夫妻倆又迴到南都省城,日子還得繼續過,孩子以後還要上大學。


    於是聶順娥說,怕什麽呢,人總是要死的,哪也不去治療,照常過日子,於是繼續開始賣起夜宵。


    這個時候,有個好心人出現,也不知道這好心人怎麽知道他們的情況,竟然來家裏找到他們,好心人說可以去三博醫院試試,而且好心人還給他們慰問金,袁玉林和聶順娥拒絕接受,不是自己親手掙的錢他們不要,一分錢也不要,就算捐款他們也不願意要,他們自己的事情自己承擔。


    他們認為,人活在世上應該灑灑脫脫,不能欠別人什麽人情。


    袁玉林起初以為是醫托,後來一打聽,三博醫院的口碑非常好,於是他決定按照好心人的指引去做,去三博醫院掛方主任的門診。


    方主任看完影像圖片也是搖頭,說隻能保守治療,根本不可能手術。


    後來袁玉林纏著方主任說想想辦法,方主任也是同情患者,大家都不容易,於是說幫問問外科研究所有沒有辦法。


    就這樣,方主任拿著病例去楊平,問問楊平這個病例該怎麽處理,楊平說唯有體外切除一條路,一條路也是路,總比沒有路好。


    袁玉林接到方主任電話的時候,正在忙著準備晚上夜宵的食材,方主任說可以做手術,讓他去三博醫院辦理住院手續。


    可以做手術,那就是有希望。


    袁玉林激動萬分,立刻將好消息告訴自己的妻子,他準備收攤一些日子,陪老婆看病,能活幾年是幾年,總之一定要盡力而為。


    在經濟上袁玉林和聶順娥也是有準備的,這些年也攢了一點錢,而且買了醫保,還買了一份商業保險,治病的費用醫保報銷之外的自費部分,還可以拿去商業保險報銷,所以在經濟上壓力不算太大。


    袁玉林和聶順娥去學校見見孩子,將生活費給足,然後就計劃著去辦理住院,當然,他們沒有告訴孩子媽媽生病的事情。


    其實,當聽到這個不幸的消息時,袁玉林偷偷大哭過一場,但是無論如何改變不了事實。所以,袁玉林打算帶著妻子出去旅遊,看看這個世界,享受最後的時光,但是有孩子要照顧,他也沒法走開,而且妻子也不會同意他這樣做,家裏的積蓄要留給孩子們以後讀書。


    “很多大醫院的醫生都說做不了手術,三博醫院能行嗎?幹脆不做了,省得浪費錢,這病大半是嚇死的。”聶順娥說道。


    聶順娥是個堅強豁達的女人,得知這個不幸的診斷時,當時也是痛不欲生,但是她比丈夫要冷靜很多,她想,孩子已經上中學,家裏這些年的積蓄讓他上完大學應該夠用,所以事已至此,她也接受現實,但不想治病花太多錢。


    “能行!這醫生技術很厲害,我打聽過。”袁玉林鼓勵妻子。


    “你說這個好心人怎麽知道我們情況,又是給慰問金,又是指引我們去看病?”聶順娥想起這事還是好心人促成的。


    袁玉林說:“他們不是說是慈善機構嗎,專門無償為一些陷於絕境的病人服務的,他們還叮囑,要我們與他們保持聯係,他們要跟蹤我們的治療情況,有任何問題要記得聯係他們,他們可以幫助我們。”


    “嗯,還是好人多,要不是這好心人,我們真不知道還有這麽好的醫生和醫院。”聶順娥非常感激這個慈善機構。


    要不是這個慈善機構出手相助,他們真的已經放棄治療,現在又重新燃起希望。


    “以後,我們得好好感謝人家。“袁玉林說道。


    對於任何人的幫助,倆夫妻會記在心裏,絕對不會忘記。


    其實袁玉林和聶順娥夫妻非常善良,他們的夜宵車每晚會限量免費提供一些食物,以幫助流浪者和身無分文的落魄者,這樣堅持了很多年,附近很多人都認識他們,知道他們的善舉。


    夫妻倆認為,或許是好人好報,所以現在別人來幫助他們,及時指引治病的方向。


    ---


    這種需要體外切除的複雜腹腔腫瘤是最好的教學病例,患者還沒有來,楊平就開始給他們講講課。


    這種比較比較前沿的手術方法其實可以應用於很多專科,比如一些心髒腫瘤,受製於心髒固定的解剖位置和解剖關係無法徹底切除,可以將將心髒及周圍器官完全切取,再從體內拿出來,這樣心髒就是完全離體,可以放到無菌台上三百六十度任意擺放,切除腫瘤就非常方便,想怎麽切就怎麽切,完全不受解剖限製。


    將腫瘤切完之後,再將心髒移植迴人體,相當於再做一台心髒移植手術。


    風險肯定很高,但是對腫瘤切除來說,確實十分方便,將原本很難做的腫瘤切除變得相對簡單很多。


    “以前有個日本患者是胸腔的腫瘤,教授就是計劃將心髒和雙肺連接大血管一起拿出來,在體外將腫瘤徹底切除後再迴植。”宋子墨看著這個病人影像圖像,想起以前的類似病例。


    為了切除腫瘤,將心肺全部拿出來,然後再迴植,這是什麽神仙操作,真是藝高人膽大。


    夏書聽得瞠目結舌,世界上居然還有這種聞所未聞的操作。


    其他人在外科研究所呆的時間長,對這些已經習慣,所以反應沒這麽大。


    “這個病人其實難度沒有那個日本人那麽大,但是涉及到的器官太多,一共涉及八個器官,所以也比較難。”楊平指著屏幕上的圖片。


    宋子墨知道,也隻有教授這種神人可以如此膽大,要是其他任何醫生,怎麽敢於這麽做,這麽多器官拿出來腫瘤切得是否幹淨先不說,八個器官的移植,還可能是殘缺不全的器官,手術量巨大,而且細節都要做到位,萬一出現一個器官壞死,根本沒法收場。


    “這種手術世界上做得不多吧?”


    夏書反正是沒見過。


    楊平迴想一下說:“這種腹腔多器官拿出來再迴植的,美國梅奧有個醫生做過二十多例,效果都不錯,其中一個胰腺癌的患者已經術後活了很多年,現在還活著,健康狀況不錯,不過像這個病例這麽複雜的,這位美國醫生還沒挑戰過。”


    夏書知道,心肺聯合移植本來就是超大手術,你這為了把腫瘤切除,居然把心肺移植當成手術的一個步驟,何等的魄力與技術。


    教授就是教授,不是白叫的,難怪科室所有醫生都稱唿他為教授,不帶姓的,這個教授代表獨一檔水平,沒人可以超越。


    “將這麽---多器官拿出來後,萬一---腫瘤太難切,將這些---器官的一部分---以及預留的用於吻合的血管---也切掉,那怎麽辦?會不會---出現沒辦法迴植的情況?”徐誌良問道。


    “是呀,萬一裝不迴去怎麽辦?”其他醫生也好奇。


    “有這種情況,有個印度醫生去美國梅奧進修,跟著我剛才說的這個醫生三年學習腫瘤外科手術,迴去後超級自信,然後給一個印度富翁做體外切除,當時也是腹腔手術,涉及4個器官,拿出來很順利,在體外一時切得興起,哢嚓哢嚓把能切的全切掉了,最後做迴植的時候,發現有些器官切得所剩無幾,而且根本沒有用於移植的血管---放不迴去了!”


    “怎麽跟我一樣,麻醉機全部拆掉,最後發現自己根本裝不上去,地上一堆零件,我那個絕望呀,我的媽呀,這可怎麽辦。”梁胖子能夠體會這種心情。


    當時創傷急救中心與東京大學附屬醫院搞聯合手術直播前,大家搞了一段時間的大練兵,梁胖子為了熟悉麻醉機的結構和原理,以便更加熟練地使用麻醉機,他將麻醉機全部拆掉研究,結果後來發現自己根本裝不上去。


    當時他坐在地上,不知道該怎麽辦,腦袋裏一片空白。


    最後花了幾天時間裝上去了,但是發現多了好幾個沒用的零件。


    “不會吧,那個印度醫生這麽蜜汁自信,後來呢?”宋子墨對這個故事很感興趣。


    楊平的樣子挺認真,跟講專業課一樣的認真:“還能怎麽辦?臨時打電話給他導師求救,導師問他---別著急,一步一步來,我們先處理肝髒,你找找殘留的肝髒還有幾根直徑合適的血管,然後再告訴我,我再告訴你怎麽進行肝髒的血管吻合。”


    “印度醫生在手術台上翻來覆去,找了很久,迴複導師---沒看到肝髒。”


    這個迴答如同頭頂霹靂,導師硬是懵了很久才想,不會切著切著,把肝髒全部切掉了吧,畢竟被腫瘤侵襲後所有器官的解剖形態和解剖關係有變化。


    “你再找找?”


    “真的沒找到呀!”


    導師心裏冰涼冰涼,要是真沒有肝髒,現在怎麽收場,等異體肝移植肯定來不及,哪有在手術台上去臨時找肝源配型的,不可能的。


    估計印度醫生那時想死的心情都有,全身會冒冷汗,為了顯示留學美國三年的成果,他太過自信,太過急功近利,現在沒有肝髒怎麽迴植。


    器官離體拿出來後有時效,一定時間之內必須迴植,否則就會缺血壞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這可如何是好?


    “怎麽辦?”印度醫生顫抖的聲音問道。


    美國導師用顫抖的聲音的迴答:“如果確定找不到肝髒,隻能將剩下的器官迴植,起碼要為術後人工肝使用創造條件,術後利用人工肝維持一段時間,然後再等待肝移植。”


    沒有肝髒,後麵怎麽迴植?


    可是沒有做過這種手術呀,剩下的血管怎麽接?才能保證術後人工肝發揮作用。


    拿出這麽多器官,不是塞迴去就行,剩餘的器官組織要移植成活,還要保證圍繞肝髒的循環正常,能夠術後使用人工肝維持生命。


    可是印度醫生沒有經驗,不知道怎麽做下去。


    “最後怎麽辦?”


    夏書聽得非常入迷,沒想到教授還是個講故事的高手。


    “很遺憾,直到最後印度也沒有把拿出的器官及時正確移植迴去,患者在手術台上宣布死亡。”


    “其實做這種手術,你在手術台上看得到的水平隻占十分之一,還有十分九的水平是在背後看不見的,千萬不要以為掌握了看得見的技術就能夠獨立完成手術。“


    “我也不知道這故事是不是真的,我在梅奧飛刀的時候,梅奧一個醫生跟我說的,那時候我利用摘除一隻眼球創造手術入路,做完手術後將眼球迴植,這個腫瘤外科醫生正在觀摩,他說完這個故事後,狠狠地罵了一句髒話。”


    楊平用平靜的語氣結束了這個故事。


    “對這個美國導師,這真的是終生難忘的學生,也是終生難忘的電話。”


    “切時一時爽,切完悔斷腸!”


    大家唏噓不已。


    “那做這台手術我們要考慮的問題非常多,比如要將腫瘤切幹淨,勢必切除部分器官組織,切多少,切除後對功能的影響多大,迴植的時候怎麽布局等等,我們千萬不要出現低級錯誤,你們學習椎間孔鏡手術前,我為什麽要求你們一定熟練掌握脊柱開放手術,因為一旦微創手術出問題,你沒有開放手術的能力,怎麽應對?不僅要掌握前端技術,還要掌握後台的支撐技術。”


    楊平的手指輕輕地無聲地敲打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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