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簡墨不知道的是老大、七等人此時討論的並非台上的他,而是正在場外與人打得火熱的二、二十三等人。


    套裙女子盤起的頭發都散開了,她的纖纖玉指抹了一把臉, 看了一眼手上血跡, 微微眯起眼睛,雖然依舊笑著, 可眼神卻驀地危險了起來:“你們來真的啊?”


    二淡淡道:“莫非你們都是來假的?”


    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對撞,氛圍驟然變得緊張起來。


    二身後一名穿著灰色襯衣的青年走出來,拋起一塊黑白象棋盤。棋盤在天空快速旋轉著, 迅速變大, 然後直直墜落向兩群人中間。


    “啪”的一聲, 火光四濺。


    棋盤的兩端黑白棋子自上而下憑空浮現。每一枚棋子都是真人大小的人形。它們似乎擁有自己的靈魂——盡管看上去像是石質, 但臉上的微表情和身體的小動作非常靈動, 與活生生的人沒有區別。黑白棋子們甚至打量著周圍的人,彼此竊竊私語,交換著對圍觀者的看法。


    二走上棋盤,站到黑國王身邊。黑國王將頭上的王冠交給二,退出棋盤,消失在空氣中。二將王冠戴在頭上,然後看向套裙女子,露出挑釁的眼神。


    套裙女子冷哼一聲:“憑什麽我要按照你的規則來。”


    二笑了笑,看著對方比了比自己的額頭。


    套裙女子眼神一凜,摸了下額頭,果然摸到一個硬硬的金屬環。她麵色凝重,拿下來一看,是一個白皇後的後冠——她完全沒有發現這個東西是什麽時候帶上頭頂的。


    套裙女子隨手將後冠扔了出去,但幾乎同時就感覺到頭上又多了一樣東西。不等她將東西再摘下來,便感覺眼前的景象一換,人已經站在白皇後的位置上。


    “不用掙紮了。”二冷道,“在你的血粘上他棋子的那一刻,你就已經選定了自己的角色。”


    “你也可以讓你同伴選擇其他的白棋子,一起加入戰局。”灰襯衣青年站在棋盤邊緣,笑著補充,“與正常國際象棋唯一的不同是,當你被叫吃的時候,如果能夠打敗那個棋子,就能夠避免被吃的命運。反之,你就會被封印在你替代的那個棋子內。”


    套裙女子還沒來得及說話,卻發現自己這邊的兩名騎士,一個士兵都變成了自己的人。


    灰襯衣麵無表情道:“一旦黑白棋子都有了替代人選後,攻擊我的人會隨機變成其中一枚棋子。再友情提示一點,場外的人如果攻擊棋盤上的棋子——無論是原本的棋子,還是替代棋子的人,也會隨機變成其中一枚棋子。”


    “我建議你們選定一個人發號施令,如果不知道選誰,那就由棋子中地位最高的人擔任發令人。每一步限時三十秒。輸的一方,全體封印。”灰襯衣道,“十秒鍾內再無人進場,比賽就開始了。十、九、八、……三、二、一,比賽開始!”


    大會場內。


    異能禁止撤去不到一分鍾,大會場中便陸續有人出現。有的是憑空而至,有的從天而降,有的地下冒出來……


    讓簡墨印象最深的方式是,會場中突然出一扇豪華大門。門開後,一群人走了出來。這個場景讓他突然又有了吊打漢尼·哈裏斯的衝動。


    這些人抵達,讓大會場頓時變得擁擠起來。簡墨粗略算了下,這五分鍾差不多到兩百餘位貴族,加上他們身邊的異級大概有六七百人。


    “你這是打算連自己的騎士加上一起上?”簡墨問。


    “沒有騎士算什麽領主?”休斯·約克理所當然道,“遇到難題,不召喚騎士,就等於軍人不用槍,醫生不用藥,廚師不用刀,怎麽都是說不過去的。”


    簡墨皺起眉頭,沒有說話。他對歐盟貴族的思維方式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這還是我第一次召喚全部騎士。怎麽樣?”休斯·約克的目光中好似藏著一柄劍,而這一柄劍還在發出興奮的嗡鳴,“我以為自己不會有用上所有騎士的一天,但現在你讓我覺得有了這個必要!”


    “我該覺得榮幸嗎?”簡墨板著臉,諷刺道,“我奉勸你最好別這麽做。”


    “你為什麽不召喚自己的騎士?”休斯·約克目光澄清,顯然希望簡墨也帶上騎士一起來:“異能禁區已經停用。讓你騎士的異級帶他們來,不過是眨眼的功夫。我會等他們到來之後,再啟動異能禁區。我希望和你有一場公平的戰鬥。”


    簡墨黑著臉道:“我沒有騎士。”


    休斯·約克有些意外:“你來歐盟這麽久,難道還沒有學會如何下種嗎?你剛剛學我的戰鬥招式不是挺快的嗎”


    “我不喜歡領主和騎士的這種關係。”簡墨眉頭皺得更緊。


    “既然如此,那就隻能說抱歉了。”休斯·約克收斂了笑容,“這一戰,我必須用全力!”


    大會場外。


    二漫不經心地玩著手中的黑王冠,道:“需要我手下留情嗎?”


    套裙女子看著越來越少的棋子,臉上的笑容有點掛不住了。她顯然並不太擅長這種棋,加上有同伴替代為棋子,下起來更是百般顧忌,中間超時兩次,劣勢越來越明顯。


    套裙女子的同伴企圖通過控製二的同伴來逼迫灰襯衫停止比賽,放出他們。然而,而二的兄弟們也並不弱。雙方一時僵持不下。


    “哈——”穿著保安製服的青年在棋盤上劃s形地跑動,黑騎士在他身後揮劍欲刺。製服青年向斜前一撲躲過劍芒。黑騎士迴身再刺,他向後一仰,手抬一張,防禦壁打開,彈開騎士從天而降的長劍,然後斜撲向馬身下,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劃過黑馬的腹部。黑馬慘叫一聲,晃了晃身體,向一側重重倒下。


    在倒地的一瞬間,黑馬騎士消失在空氣中。製服青年眼前的景象一換,又迴到了之前的位置。這一輪交手,他贏了。


    套裙女子見他沒有大礙,臉色微微露出一點笑:“再堅持一會。我會想到辦法的。”


    製服青年微微喘著氣:“我還應付得來。隻是這棋盤有壓製異能的作用,我的能力削弱了不少。”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露出一個苦笑。


    “如果不想同伴被封印的話,不如趁早認輸離開這裏。”二命令一名士兵的向前邁了一步,距離套裙女子的另一位同伴不過一步之遙。


    套裙女子咬了咬牙,努力思索著下一步到底改下在哪裏。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眼看三十秒就要過去,她猶豫不決地看著一個位置,正要喊出命令,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e5 。”


    套裙女子大喜迴頭,看見熟悉的麵孔,如獲救星:“謝天謝地,總算是到了。快來救場,我快撐不下去了。”


    “nd7。”二微微側頭,視線越過從套裙女子肩膀:一個年輕女孩拉著一個年輕男子向這邊走過來。他們的後麵還跟著二十多個人。


    “bd3。”年輕男子站到棋盤邊,向套裙女子問:“怎麽迴事?”


    套裙女子向二等人歪了一下頭:“他們也是衝著老頭子來的。對老頭子似乎並沒有什麽惡意,隻是不肯將人交給我們。”


    年輕男子的目光先落在場外直播的大屏幕上,眼中波光閃動。隨著套裙女子的話,又落在二的臉上,露出一個和藹可親的微笑:“我是簡墨少爺的管家簡要。不知道閣下是?”


    “c5。”二在看到看到這張亞裔麵孔的第一眼,心裏對這群人的來曆已經猜到七八分。他下意識迴頭看了一眼大屏幕上的簡墨,忽然覺得這個自稱管家的家夥,他根本就不想看見。


    “管家?”二十三見二沒有迴應,便接道:“你有什麽證明嗎?”


    “c3。證明什麽的,有意義嗎?”簡要淡淡地笑著,“不如等少爺出來後,聽他自己怎麽說吧。”


    “nc6。”二懶得多說,“那就看是你家少爺先出來,還是你們被封印進去了?”


    簡要低頭看了看巨大的黑白色棋盤,“ne2。有那個必要嗎?”


    “f6。我覺得有。”二將手中把玩的王冠放在頭上,冷淡的目光直視著簡要。


    “nf4。”簡要依舊笑著迴應著二的目光,沒有逃避的意思。


    二盯著棋盤看了一會兒,才道:“qe7。”


    “qh5,將軍。”簡要笑盈盈地說。


    “qf7。”二抿著嘴唇。


    “bg6。”


    “hg。”


    “qh8。”


    一枚黑子從棋盤上消失。


    灰襯衣見狀不妙,上前一步,想要加入戰局。


    二抬起手製止,看了一眼簡要:“你是他的初窺之賞?”


    灰襯衣和背後的二十三等人都愣住了。他們太明白二這句話的意思了,看向對麵的眼神都有些複雜了。


    “你知道?”簡要目光將二及他身後的人都打量了一遍,眼含深意,“讓我猜猜你們的來曆。嗯——或許,我又多了一群弟弟妹妹?”


    二還沒有說話,套裙女子聞言首先錯愕道:“你說什麽?!”


    接著年輕女孩驚道:“他們是爸爸的新造紙?”


    “爸爸?”灰襯衣古怪地看著無邪。


    年輕女孩視線落在灰襯衣身上,忽然笑得有些調皮:“是啊。我是他的孩子,叫他爸爸,有什麽問題?”


    二突然想起,在十二區調查局的分局裏,簡墨也稱唿他們“我的孩子們”。當時他的心情是有一點點異樣。現在看來,簡墨稱唿自己的造紙為孩子並不是從他們開始,而是早有先例。


    “不過,不是每個人都叫他爸爸。”年輕女孩俏皮地歪著頭笑道,“大哥是爸爸第一個孩子。那個時候爸爸有時還靠大哥撐場麵,所以大哥習慣稱唿他“少爺”。二哥叫爸爸‘老頭子’,至於,”她指了指身後的一群人,“君君卿卿他們,叫爸爸‘父親’。你們叫他什麽?”


    灰襯衣不說話了。


    簡要看著二,微笑的眼睛裏閃爍著不可言會的光芒。如果一定要解釋,目光裏的東西很接近一種看似雲淡風輕卻又難以讓人忽視的炫耀。


    年輕女孩眨了眨眼睛,仿佛很理解二現在不說話的原因,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而是完全沒有心防一樣走到灰襯衣身邊,笑嘻嘻看著他:“既然現在弄清楚我們不是敵人,那別打了吧。爸爸看到可是會難過的。對了你叫什麽名字?我叫無邪。你要叫我姐姐哦!”


    灰襯衣猝不及防被無邪抱住胳膊,掙紮了兩下,沒甩開,求助地看向二。


    套裙女子看著棋盤外安然無恙的無邪,大約是發現了什麽,嘴角彎了彎。


    二瞟了灰襯衣一眼,後者有些羞愧地移開視線。他的目光對上無邪:“嘴上自稱是姐姐,卻對別人使用異能,是不是有些口不應心?”


    “有問題嗎?”無邪強拖著灰襯衣走到二的旁邊,趾高氣昂地反駁,“我對爸爸也是這麽說話的。這是他給我寫的天賦,就是要這麽用的。爸爸雖然最喜歡大哥,可我的要求他可從來沒拒絕過哦!”


    她故意大聲道:“你是在嫉妒爸爸對我這麽好嗎?!”


    二將手裏的黑王冠甩開。黑王冠落在地上,瞬間化為烏有。同時,黑白棋盤也消失了,套裙女子與其他兩人重迴自由。


    然而氣氛不但沒有恢複平靜,相反變得比之前更加緊張了一些。


    二盯著無邪,眼底的小火苗隨風而漲。他一字一頓地說:“你是想打架嗎?”


    幽暗的星海之中,發生了新的變化。


    從火焰衍生出去的細線一瞬間又提高了一個亮度。


    大會場內連同剛剛抵達的超過兩百朵魂力波動在同一時間亮出了各自猙獰的獠牙,向場中旋轉著的銀色光球。


    它們有的張開布滿荊棘的網,有的化作鋒銳的長刀,有的變成細長的鞭子,有的化作顏色詭異的液體……


    兩百餘種奇奇怪怪的魂力波動將銀色的光球從東南西北上下左右包圍起來,密密麻麻的,猛一看,倒像是科幻影片中外星飛船包圍了地球的大場麵。


    而此時,火焰仿佛是被迎麵撲來的狂風吹地東倒西歪,無數朵火花從本源火焰上飛出,飄向天際。一眼望去,好似無數孔明燈在星海中遊弋。火花們在兩百餘魂力波動與本源火焰組成的包圍層外麵停了下來。火光在星海中浸漫開,彼此之間連接起來,在形成了最後一道包圍——一層密不透風的殼。


    殼內的空間隻有那麽大,簡墨魂力波動即便分解了,最大也隻能填滿這個殼的內部,無法像毫無痕跡地融化在無邊星海中。


    抽刀斷水水更流。但你抽刀斷冰,卻是可能將冰剁碎的。休斯·約克就是這樣,用一個殼,將隨時可以化作水霧的魂力波動固定在一個極小的範圍內。簡墨想要逃離這個殼,就隻能將魂力波動凝型來攻擊它,而這正趁了休斯·約克的意。如果簡墨不肯凝型,選擇再次將魂力波動分解,那麽這種濃度的魂力波動,攻擊也是起作用的。


    休斯·約克一個人的攻擊,簡墨或許還能夠通過計算來應對——隻要將受到攻擊攻擊的部位暫時化冰為水進行躲避就行了。但如果是休斯·約克再加上兩百多個貴族的攻擊呢?他能夠算得到那麽多人隨心所欲的攻擊方式嗎?


    簡墨的臉色一瞬間變得非常難看。


    他的臉色變得難看後,其他人的臉色就變得好看了許多。


    休斯·約克不愧是休斯·約克,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就設計了這樣精妙的作戰方案。以自己的魂力波動為樊籠,困住獵物,讓自己與騎士們在樊籠之中屠殺困獸。麵對這種殺局,就算是傑夫·裏根這樣身經百戰的大貴族,唯一能想到的方案也隻能是盡可能不讓自己落到這樣的境地。而對於戰鬥經驗貧乏、隻能現學現賣的簡墨,根本就是無路可選。


    “這一次,終於可以結束了。”傑夫·裏根長長歎了一口氣,似乎是在為這位泛亞最強貴族惋惜,又好似在為這一場史無前例的恢弘戰鬥的落幕感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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