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格林大師並不是這麽好接近的人啊?他是什麽人,居然會送一個普通的魂筆定製師。我總覺得有些蹊蹺。”威爾遜小姐覺得自己的分析沒有錯。


    金發青年顯然也是了解格林大師的性格,他想了一會沒有答案,便道:“你想多了。一個紅花級別的魂筆定製師能夠和格林大師有什麽關係?”


    簡墨迴到自己住所便開始工作。


    他畫了三張不同的導流圖,然後在自己腦海裏模擬了一下靈子流動的路線,選擇了其中一張,然後在它的基礎上又塗塗改改一翻,感覺差不多了,便打電話給早上那家店的老板,讓他送材料去威爾遜小姐家。


    “這是你訂購的材料。”管家將簡墨領到一間房裏,“小姐特地讓人收拾出這間房作為你的工作間。”


    “謝謝。”簡墨走到打包的材料邊,開始一樣一樣檢查,確認材料的種類、產地、年份、處理工藝是否按照自己的要求來的。


    檢查滿意後,他換上工作服,帶上口罩,開始工作。


    這次送來金砂木是二十年以上,雖然品質不如紫砂木,但是抗腐蝕能力卻是絕佳。但是即便如此,簡墨依舊配置了溶液將它的抗腐蝕力再提升一個檔次。


    浸泡透後,再取出陰幹,反複十二次,這需要三到四天的時間。


    這三天除了提高金砂木的抗腐蝕性外,簡墨同時開始調配點睛——這項工作隻用了兩天功夫。最後一天他便迴到了旅館,打算隻在需要浸泡或者風幹金砂木的時候才去。


    “先生,客房清潔。方便進來嗎?”敲門聲響了三下,傳來一個柔和的女聲。


    簡墨莫名覺得這聲音有點熟悉,一時想不起是誰,道:“請進。”


    一個穿著深藍色旅館製服的女人推著清潔車走了進來,向簡墨投來意味深長的一笑。


    艾達.漢森。


    簡墨微微啟了啟嘴唇,沒有喊出她的名字。


    艾達拿起抹布,走到他旁邊,開始擦桌子:“放心吧,房間裏又沒有監控。隻要不大聲說話,沒有人會聽得見的。”


    想了想,簡墨問道:“你們的事情還順利嗎?”


    艾達扭幹抹布,迴答道:“還算順利。至少離開的時候,沒被打攪。至於現在是不是找到安妥的住所了,亦或是又被吸血鬼盯上了,那隻有等我們聯係上了本地的同行才可能打探到一二。”


    聽到自己做的事情勉強算是達到預估作用,簡墨心裏略有些安慰:“你哥哥他現在還好?”


    “他現在是酒店前台。不過今天休息,不然你迴來的時候就能看見他了。”艾達起身,眼睛直視著簡墨:“說實在的,雖然我知道整件事前後,但我不明白他為什麽對你這麽有信心?我想他肯定是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她歪著頭斜著眼睛看簡墨,有點撒嬌又點懇求的意味。


    實際上,簡墨並不知道。他想過或許漢森醫生在治療自己的時候發現了什麽,或者猜出了什麽,但是他既然從來不說,也沒有拿這個威脅過自己,那就說明對方是願意為他保密。承這一份真善心意,簡墨因此願意冒上一番風險幫他。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願意把自己的秘密袒露給其他人,這會來帶無法預估的危險,對他是,對知道的人也是。


    第259章 254 不能完成的寫造


    西十六區。


    醫院。


    “局長今天應該會醒了吧?”布萊迪穿著病號服, 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錄像核對的怎麽樣?”


    “我已經和阿爾奇反複核對過三次了。”安德烈的語氣帶著一種連自己都無法說服的難以置信,“那魂力暴動的中心, 在暴動時的的確確是沒有人。我們仔細檢查過錄像,沒有人為篡改的痕跡。隱身的可能性也非常低, 且不說並沒有發覺不合理的地方,魂力暴動本來就是受到外因刺激才會發生的偶然**件。我查過數據, 就算是有心去刺激一個精神不正常的天賦者, 導致魂力暴動的可能性也低於萬分之一。”


    “難道一點線索都沒有?”


    “阿爾奇唯一能夠確定是,那魂力波動是突然出現的——就好像是瞬移而來的一樣。至於你們猜測的——是否是某個貴族模擬出來類似魂力暴動的攻擊方式,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 並沒有先例或者證據可以證明。”安德烈雖然這樣說,但是臉上的表情卻顯示他有著相同的懷疑。


    就他們所知,少數控製能力到達極致的貴族能夠操控部分分離的魂力波動,但也那隻是短時間, 並且攻擊強度遠遠不及主體。如果說這場魂力暴動是某個貴族操縱自己分離的魂力波動製造出的,那主體的量級和攻擊力該恐怖到何種程度?更何況,這部分魂力波動到底是怎麽抵達那個地方的——這個問題依舊沒有解決。


    “不管這場魂力暴動是怎麽形成的,這絕對是一場有預謀的行動。”布萊迪冷肅著臉,“先在車站攻擊局長製造混亂,引你們前來。再趁分局人員空虛偷襲成功, 劫走犯人。最後奪取留守人員的探員證,離開西十六區……環環相扣,這其中任何一個環節出錯, 都達不成現在的局麵。”


    他哼笑了一聲,自嘲道:“真是了不起!”敢把整個西十六區歐盟調查局玩弄於股掌之中,真是有勇有謀。


    “確實了不起。”安德烈狠狠地捶向牆麵,發出沉悶的聲音,“那個被下種的狼崽子知道自己逃不掉,幹脆留了下來。他的同伴沒有了殺了他這個叛徒,倒是心寬得很。”


    “既然他們沒有動手,我們也不妨留他一條小命。”布萊迪眯起眼睛,“那群垃圾既然沒有殺他,說明還是念著這一份同伴情誼。而這種虛偽的情誼,有的時候利用得當,還是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簡墨檢查了浸泡好的金砂木筆芯後,便開始刻畫導流圖。


    威爾遜小姐坐在桌子對麵,看著他在內壁上用針做好記號,然後便動手刻導流槽,驚訝地差點叫出來。


    她不是沒有見過不用導流圖直接上手製作的,但那些人無一不是有二三十年經驗的魂筆製作大師。隻有將導流圖的每一點一滴都熟記在心,才能保證製作中不出任何紕漏。一張導流圖少則上百條分支,多則數千甚至上萬,哪怕隻是不小心一筆刻多了半毫米,整個導流槽就廢了。


    “你就這麽有把握不會出錯?”威爾遜小姐疑惑地問。


    可惜工作中的簡墨是不會給予她任何迴應的。


    從威爾遜小姐的角度,她隻能看到這個青年低垂的眼簾,眼皮下跟著刻刀微微移動的眼球以及那雙手——很穩,非常穩,然而並不慢。


    她的視力很好,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筆芯的內壁上寬度一致的導流槽如同高山上的河水,從一條變作兩條,三條……再變成三條,五條,六條,亦或是又從三、兩條匯集成一條……那些線條仿佛擁有自己的思維和生命,平滑而順暢地在金砂木的內壁上從容延伸,每一次轉彎和迂迴都遵循一定的規則,讓線條圖形態百變卻充滿統一的美感。


    威爾遜小姐眼神中坐等看笑話的漫不經心隨著青年的動作展開逐漸收斂起來。她開始認真觀察青年的一舉一動,隨著步驟的層層深入,她的表情寫滿了驚訝和不可思議。


    威爾遜小姐雖然是造紙師,但並非對魂筆製造一竅不通。她曾經在多位魂筆大師手上定製過魂筆的經驗,目睹過他們製作魂筆的絕大部分過程。就算是不知道導流圖的設計水平高低,正如同業內人所說的那樣,魂筆大師的水準,隻看他的動作便能判斷□□分……那種對材料刻入骨髓的熟稔,行雲流水般地操作,各種細枝末節上的圓滿處理,從容地如同花園信步,絕對不是普通的魂筆定製師能夠模仿出來的。魂筆製作在他們身上體現出來的,更像是一門藝術,而不是工藝。


    而眼前這位青年此刻的表現,並不比威爾遜小姐曾經見過的任何一位魂筆大師遜色——至少單就這魂筆製作的過程來說。她幾乎是強行按捺著內心的驚訝和激動,盡量不要表現出這種意外。


    或許她之前關於這位魂筆定製師的猜測都是錯誤的,或許他的“自大”確實是有底氣的。


    一個小時過去了,青年的速度並沒有減慢,但威爾遜小姐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些僵硬了。她讓管家先生送來兩杯咖啡,一杯給自己,一杯給這位魂筆定製師。


    等威爾遜小姐已經喝完三杯咖啡,她對麵的魂筆定製師的姿勢幾乎還和開始一模一樣,對周遭環境沒有任何反應。


    兩個小時過去了,威爾遜小姐決定迴自己臥室小憩一會。等再次她醒過來,看了一眼鍾,距離開始製作魂筆已經過去四小時十五分。


    她換好衣服走出臥室,發現管家先生正等在門外。


    “小姐,布萊克先生已經製作完畢。正等著小姐試用。”


    看見威爾遜小姐進來,簡墨向她點了點頭,帶上手套,將點睛灌好,推上保險環,將新製作好的魂筆遞給她。


    威爾遜小姐的態度比之前有了明顯的變化,臉上的表情不再是隨時隨地半含嘲諷,甚至還帶上一點點幾不可查的鄭重。她伸手接過魂筆,微微低頭,仔細地打量筆身:光潔輕盈的筆身,前端有微凹的曲部,便於指握,筆尖點睛含而不滲。


    從魂筆上移開目光,她望了簡墨一眼,表情有些複雜,沒有發表任何評論。不知道是無話可說,還是不想說話。


    “這是測試原文。”簡墨不想深究對方變化的心理原因,遞給她一張紙。


    有時候定製者是會指定測試原文,以查看魂筆是否能夠達到預想的效果。但是由魂筆定製師主動提供測試原文的,似乎是沒有先例的。威爾遜小姐顯然也沒有想到,有些詫異地看了簡墨一眼,低頭看了一眼原文。


    “這篇文是我擅長的類型。”威爾遜小姐繃緊的臉微微露出一點笑容,“看來你對我的造紙還是上了一點心。”


    “那就開始吧。”簡墨點頭說。


    威爾遜小姐撫開桌上的誕生紙,開始寫造。


    簡墨站在她的旁邊,閉上眼睛觀察:星海中的魂力波動發出耀眼的光芒,收集著漫天飛來的靈子。靈子匯成細流,順著導流槽上的路線快速地移動。因為種子的移動並不是勻速的,有的時候會凝滯,堵塞,有的時候又被衝開,速度猛然加快。


    而相對行進中途的速度快慢,筆尖輸出的速度卻要穩定得多。導流圖發揮了預估的作用——不過,還有改進的餘地。


    簡墨觀察了三分鍾,心中有大概的估算,便伸手抽走了誕生紙。


    “你幹嘛?”威爾郡小姐一愣,持筆詫異道,“我還沒有寫完。”


    “隻是測試而已,不需要寫完。”


    “不寫完怎麽知道魂筆適用不適用?”


    威爾遜小姐臉上的表情擺明了在批駁簡墨的不可理喻:判斷賦原指數高低最直觀的方法就是看誕生紙上的點睛顏色與原色的差距。但是沒有寫造完成的誕生紙隻是一紙廢品,根本無法判斷。


    隻是種判斷方法對於簡墨來說,並不是那麽必要。靈子流的狀態,匯集靈子最終被使用的比例,隨時隨地都在告訴他賦原程度高低。相對看到半成品誕生紙上點睛的顏色,另一件事情更為重要。


    誕生紙一旦寫造完成,魂晶便形成,對簡墨來說,這就是一個準備誕生的生命——這樣的生命,能少一個是一個。


    “我知道,就夠了。”


    威爾遜小姐大約是真被他氣到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瞪著他。簡墨便很順利地趁機從她手中又奪走了魂筆,隨即打開保險環,倒掉點睛,抽出內嵌彈片,將散開的兩半筆芯放在工作台,用車床銷毀。


    這一係列的行動發生得太快,讓威爾遜小姐隻來得及喊出一個字。


    “你——”


    簡墨打斷了她的話:“導流圖我還要改一下。明天相同的時間,我會再來。”無視掉威爾遜小姐氣得發白的臉和顫抖的手指,他脫下工作服和口罩,將工作台收拾好,便離開了。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無禮又自負的家夥。我才是雇主啊,沒有經過我的允許,他怎麽敢將魂筆毀掉?!”威爾遜小姐對哥哥宣泄著今天受得委屈,“就算他再有本事也不可以這樣吧!威爾大師也不會在我麵前做這樣沒有禮貌的事情!”


    金發青年臉上也露出不滿:“確實是做過了。按道理,魂筆的製作材料都是我們提供的。沒有經過我們允許,他就擅自處理,這是不合規矩的。”


    “哥哥,你說,他是不是發現自己做的魂筆很垃圾,所以才故意毀掉不讓我們發現的?”威爾遜小姐猜測著,就算是動作嫻熟又怎麽樣,也不能保證動作熟練設計就一定精巧。經驗豐富不代表著能力一定高超,隻能說明他在做這件事情上重複過很多次而已。這個念頭竄入腦海後,她越想越是這迴事。


    “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哼,原來是一個不敢承認自己失敗的膽小鬼。我倒要看看你接下來怎麽辦?”威爾遜小姐覺得自己找到了真正的原因,反而覺得不那麽生氣了。她倒有些期待明天看到這位魂筆定製師狼狽而挫敗的表情。


    然而第二天,她依舊沒有得到寫完的誕生紙。


    盡管威爾遜小姐已經防備了簡墨再次奪筆,可是寫到一半,魂筆的隔離紙卻意外破了。點睛浸出內芯,隨時隨地都會腐蝕掉外殼,顯然無法再繼續寫下去了。


    簡墨一點沒想掩飾自己企圖的態度,讓威爾遜小姐氣得將魂筆扔在桌上,揚長而去。


    再調整一次,就差不多了。簡墨帶上手套,將點睛清理幹淨,再次將魂筆處理掉了,不留一點痕跡。


    他一點不擔心威爾遜小姐迴因為他的態度中斷這場定製,畢竟對方將自己叫到這裏來的目的就是為了看自己出醜的。現在讓她“滿意”的結果還沒有出來,怎麽可能輕易叫停呢?越是讓她生氣,她怕是越不肯輕易放過目睹他“悲慘”結局的機會。


    等他收拾好一切,在管家禮貌卻有些不悅的表情下離開別墅時,卻在門口看到了一輛見過的小轎車。


    “嗨,小夥子,你的活計結束了?既然到了梅西,有沒有興趣順便參觀一下裏根孕生水研究所。”見到簡墨,道格拉斯.格林連忙從車上下來,熱情地問。


    站在不遠處還沒有離開的管家眼角抽了一下:裏根孕生水研究所是可以“順便”參觀一下的嗎?


    老人殷勤又討好的態度讓簡墨有些難以拉下臉來拒絕。其實他並不是對參觀一家孕生水研究所全無興趣,隻是不想在本來風險重重的旅程中有過多的牽扯——不過,或許這種更隨性的選擇能夠成為一層不錯的掩蓋色。


    找到一個不錯理由的簡墨迴答道:“我這邊的工作還沒有結束。不過,明天這個時候,我可以去。”


    道格拉斯.裏根見簡墨終於給了迴應,高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明天我還是到這裏來接你。”


    “明天我會晚些迴來,有人邀請我參觀裏根孕生水研究所。”簡墨說。


    熟悉的客房清潔工表情微訝了一下就恢複了正常。她隨手收拾了他桌麵上的方便麵:“樓下又不是沒有餐廳,就拿這個打發晚餐是不是太簡陋了點?我記得你對吃也不是沒有講究的。”


    “在外麵,能將就就將就一點吧。”簡墨在收拾好的桌子上攤開紙張,打算對導流圖做最後的修改。


    “我哥哥已經聯係上了本地的同伴。”艾達低聲說,“上次一起去營救的同伴和被營救的同伴大多數都已經順利逃離了。但有三個人還沒有消息。”


    這種情況下,沒有消息就是壞消息。


    簡墨也找不到什麽話來寬慰她,隻好說:“你們已經盡力了。”


    “那位局長現在已經清醒過來了,不過他的任命書已經下達,不久就會離開。”艾達勉強露出一個微笑,“他離開了,剩下的同伴們大概也能喘口氣。”


    雖然嘴上是這麽說,她的表情卻未見得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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