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先生,你們賽場的情況如何?有那麽多貴族參戰,想來戰果輝煌吧?”威廉約克道。


    康庭斯控製自己幾乎要抽搐起來的麵部,強忍著羞辱道:“讓約克先生失望了。由於我們過於輕敵,損失……慘重。”


    威廉約克的表情微變。他很清楚莉莉安和康庭斯在b市的安排有多麽周密,這個布局是得到他認可,並且從內心來說,他也覺得幾乎不可能會失敗的:一群毫無還手之力,對魂力攻擊的了解猶如一張白紙的泛亞造紙師在遭到八個領主級別的貴族圍攻後會怎麽樣,結果不是一目了然嗎康庭斯他們怎麽可能會失敗,還損失慘重?!!


    他掃了一眼其他人,見他們麵色灰敗,顯然康庭斯所言不虛。然而此刻是在敵方的主場,他雖然不喜歡康庭斯,但對方畢竟與自己是一國的,也不好當場追究原因,以免被敵人看了笑話。


    威廉約克不冷不熱地開口道:“泛亞有句話,勝敗乃兵家常事。好歹也是一個泱泱大國,多少有些人才,總不至於讓我們處處都占了優勢。好了,有我在,雨果先生也不用擔心迴國之後不好交代。”


    “現在,先麻煩雨果先生將我們這一場的戰利品拿過來吧。”


    第231章 b市之亂二十一


    威廉約克的話雖然聽上去似乎是開解,但落在康庭斯耳中卻字字都是諷刺。


    但形勢比人強,康庭斯還得勉強自己換了感激的麵孔對威廉約克討好的笑了笑,然後控製住自己脾氣,向李銘膝蓋上躺著的人走過去。


    說起來,康庭斯之所以被囚禁在泛亞多年完全是拜簡墨所賜,但今天才是他第一次見到簡墨本人。李銘膝蓋上的青年此刻麵色青白,雙目閉合,血流七竅,是被魂力波動殺死後典型的表現——沒有外傷,內出血,最後的表情……不大好看。


    站在跪倒的李銘麵前,高高在上的昵視著悲傷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的李銘,還有他膝蓋上已經變成一具屍體的青年——曾經他恨之入骨的敵人,現在已經無所謂的一個名字。


    “鎮魂印在哪裏?”康庭斯高高在上的用不容拒絕地聲音問道,心中有一絲解恨的快意。


    “他手上的那根銀鏈便是。”威廉約克懶洋洋地提示。


    沒有心情跟威廉約克的語氣計較,康庭斯迫不及待地看向青年的手:那隻握著銀色項鏈的手,正毫無依托的垂落在地上。手心緊拽的銀鏈在夕陽的照耀下,反映著淡淡的橙紅色光芒,明明是暖色調,卻讓他感覺到一股冰涼的氣息。


    死亡的氣息,自然是冷地。康庭斯痛快地想著,彎下腰去取那條曾讓他朝思暮想,如今卻隻能親手交給別人的珍寶。這個過程中,李銘竟然還想阻攔。他不由得覺得十分好笑,魂力波動隻稍稍施壓,就將後者輕而易舉地壓製得完全無法動彈。


    貴族和普通人之間的距離,就是這樣天差地別。


    或許是因為威廉約克的威懾,也許是認清了自己的無能,除了李銘外,周圍竟然沒有一個表示出阻攔的意思,包括一向跟在青年身邊的那個優雅的讓人厭惡的紙人管家。


    康庭斯內心嗤笑一聲,果斷抓住銀鏈,向外一扯。


    然而沒想到是,他竟然沒有扯動。康庭斯皺了皺眉頭,看來這個家夥死得挺不甘心的,人都掛了,東西居然還拽得這麽緊。他加大了力氣再拉了一次,居然還是沒有拉出來。


    康庭斯曾經看過一篇報道,說有人死前因為過於用力抓住某件東西,以至於後來把死者的手指掰斷了才取出來。


    這人就算是死了也還要給他添麻煩,他厭惡地想著,有些不太情願地去碰一個死人的手指。對方手指冰冷的觸感讓他一瞬間想到鐵器,背後不禁打了個寒戰。然而等他強忍著惡心伸手去掰的時候,卻感覺到一絲不對勁,這隻手的手指明顯是在用力!


    康庭斯怔了一下,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人,還沒有死!


    這個認知從手指傳遞到了他的大腦,驚得他忙不迭地甩開這隻手,仿佛那是一件十分恐怖可怕的東西。他踉踉蹌蹌地後退,用一種不敢置信的表情盯著那隻手,然後目光移到了那隻手主人的臉上。


    手主人的眼皮慢慢抬起,帶血的眼眸沒有任何情緒地盯在了他的臉上,仿佛是鬼魂附體一樣。


    三秒中之前,在康庭斯看不見的星海中,無數星星點點在某朵星雲的身周驟然出現。它們出現的優雅從容,如同本來就待在那個位置一般,隻等這一刻有人揭開了身上的隱形衣。又仿佛是有人早就在那裏布好的線路板,甫一發動,原始靈子就瘋狂地吸附上去,自動結成一張與剛才一模一樣隻是尺寸小了許多的刀網。


    刀網一現即收,將場中最大一朵星雲瞬間肢解成無數塊。


    沒有醞釀,沒有序章,幹脆利落的和這種高級殺招有些不匹配。


    連一聲慘叫都沒有發出來,威廉約克的臉上甚至還沒有來得及露出意識到不妙的表情,眼睛就失去了生機。兩秒之後,他的身體倒下,如同一隻口袋一樣撲倒在草地上,連一點灰塵都沒有帶起來。


    這個時候,康庭斯才正好發現簡墨手指的異樣。


    康庭斯的後退和威廉約克的倒下幾乎是同一秒。在場與康庭斯同來的兩名貴族也驚懼無比地後退了幾步,臉上的表情變化大到仿佛是從三伏天一瞬間進入三九天。


    簡墨連續眨著眼睛,眼眶裏麵的血讓他非常難受,幾乎看不清楚周圍的事物。好在辨魂師能力讓他在威廉約克死亡的第一時間查看到了連蔚魂力波動,深紅色渦輪中如同大樹根部般深植的種子,命運如同被刀網肢解掉了的一部分,消散殆盡。


    他擦幹淨眼睛裏的血水,看著呆望著自己一時反應不過來的李銘,笑了笑:“院長,這隻是我和簡要製定的一個計劃。放心吧,我沒有那麽容易死。”


    在前來b市之前,簡墨與簡要對戰威廉約克進行了周密的討論:威廉約克的魂力波動量級有九成九的可能性不如自己,但是他在戰鬥上的技巧是簡墨不能輕視的。但比起對方的戰鬥技巧和經驗,連蔚這個人質才是簡墨的最大阻礙。這意味著他即便能夠輕鬆打敗威廉約克,但隻要連蔚的性命在威廉約克手上,他就隻能束手束腳,任其宰割。


    所以簡墨就注定隻能走另外一條戰術路線:示敵以弱。他必須讓對方覺得他對自己不存在威脅,從而放棄使用人質,這樣簡墨才能尋找到機會,對威廉約克一擊必殺。


    當然,在簡要的出謀劃策下,簡墨示敵以弱的過程並不簡單粗暴。盡管他們的目的是要示敵以弱,卻不能真的表現得太弱,而是要弱得恰到好處,讓威廉約克感覺到自己贏得理所當然,卻又不那麽容易——他是在簡墨費勁全身解術後以略高一線的技術堪堪贏過。這種情形才有讓他覺得到自己贏得真切,贏得毫無疑惑,贏得將連蔚這個人質完全忘到後腦勺去。


    從一開局借魂力波動暴露的瞬間偷襲威廉約克,到長達十四個小時你來我往的激烈戰鬥——不斷從威廉約克那裏“學習”到新的技能,然後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簡墨成功地扮演了一位經驗少天賦高的青澀對手,將整個過程演繹得有□□有發展,跌宕起伏,層層推進,使觀眾和參與者都感覺身陷其中,不能自拔。


    不過,也不是所有細節都在簡墨的預料之中。威廉約克最後搬出的終極殺招的確是極端危險。這幾年他與愛德華等人經常對戰,也研究多歐盟貴族諸多戰術,但是刀網這種對魂力波動的運用和控製都到了一個極高程度的招式,簡墨之前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可惜,如果是別的人遇到威廉約克的刀網,或許真得會被迫入絕境。但簡墨是誰?他曾經魂力暴動,導致魂力失序嚴重到連蔚無法觀察;在魂力暴動沒有恢複先例的情況下,他又成功做到了這一點。在魂力波動的細微操控方麵,簡墨的水平恐怕無人能出其右。


    如果在場無名部門成員的辨魂能力足夠好的話,他們就會發現,在威廉約克的刀網收緊的那一瞬間,簡墨的魂力波動就順勢分解成了無數小塊,模擬著被肢解的場景,在幽暗的星海迅速稀釋開來。那一刻,方圓百裏之內,彌散的全是簡墨主動擴散開來的魂力波動。威廉約克的刀網所展現出來的“薄紗”與之相比,不過是小巫見大巫。威廉約克,包括無名部門的成員沒有察覺到異樣,也實屬正常。


    在簡墨確認威廉約克認定自己已經死亡後,他便開始操控魂力波動重新凝聚。平心而論,刀網這個種招數確實殺傷力驚人,所以簡墨幹脆放棄了事先備選擬幾個一擊必殺的招式,直接複製刀網迴敬了威廉約克。


    沒有一句多餘的廢話,也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因為他不能留給對方操控連蔚魂力波動中那顆種子的時間。


    “你——”李銘還想細問,但見簡墨麵色發白,還是放棄了。他簡墨雖然生命沒有危險,但魂力消耗必然也是巨大,魂力波動到底有沒有受傷也很難說,當前還讓他多休息為好。


    此刻早有人將昏迷中的連蔚扶起抬迴別墅,也有人拿了紙巾給簡墨讓他擦掉臉上的血跡。至於威廉約克的屍體,暫時擺在原地,無人來管。


    雖然都是按照計劃行事,但是這種強度的長時間戰鬥,確實給簡墨一種魂力接近幹涸的感覺。雖然對魂力波動的切割於簡墨來說並沒有多少傷害,尤其是在他早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但是威廉約克中間曾經用過的幾招從未見過的招數,給他的衝擊很大,讓他現在都有一種類似輕微腦震蕩的不適感。


    不過簡墨知道此刻不是休息的時候。忍下不適,他稍稍振作精神,將銀鏈重新戴好。


    康庭斯等人如臨大敵地看著他。


    “你們還不走,是等著我留你們吃飯嗎?”簡墨有些奇怪他們為何不逃,但想想剛剛自己的表現或許是有些駭人,對方說不定擔心自己一怒之下對他們也刀網伺候,因此不敢移步。


    想到這群貴族在b市製造的血案,簡墨心裏一時也有些不確定這幾人如果想從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時自己會不會痛下殺手,因此也頗為佩服幾人的識時務。


    他正想著怎麽跟李銘說說,把這幾人留給他練練手,便聽到康庭斯冷笑著說:“你以為贏了兩場便是最後的贏家了嗎?別忘記了,你們李家還有兩個人在我們手中呢!”


    b市之外的一家唐宋咖啡館的平台上。


    一隻花幾上放著一台平板電腦,上麵播放的視屏正好是簡墨所在的別墅之外。


    萬千和無邪此刻都坐在這台電腦前麵。


    “大哥說,威廉約克死了。”無邪道。


    萬千嗯了一聲。


    “爸爸似乎也受了些傷。”無邪又道。


    萬千又嗯了一聲。


    “二姐,你說血篩陣真的會對大哥起作用嗎?”


    “叫二哥!”


    “二哥。”


    萬千盯著電腦:“……不知道。”他在心裏默默道,老大心裏想殺一人,如果他不想讓你知道,你基本上是不可能看的出來的。


    血脈者身邊的保護者越多,則忠心最高者越難確定。就算告知所有人血篩陣這個作用,也隻會造成人人疑人,人人自疑的後果。血篩陣到底是通過什麽樣的方法策反保護者,萬千始終沒有收集到情報。根據簡要分析,如果隻是通過對身體的控製,露出的破綻必定很多,因為血篩陣不可能清楚的知道每一個人的性格和習慣行為,自然無法成功模仿其語言行為。最大的可能,是從心理或者是認知上進行改變。比如將最忠心者的情感做出某種恆篡改,將正麵的尊敬變更為負麵的憎惡,或者是將血脈者誤認為自己最仇恨的人,又或者讓最忠者對血脈者產生極端的恐懼感……各種情況都有可能。


    所以在進入b市之前,簡要便要求在血篩陣被解破之前,其他人不得再與簡墨見麵,包括萬千、無邪。並且在完成自己任務之後,他們就立刻離開b市待命。


    簡墨身邊必須且隻能跟一個人的話,那麽這個人必然是他。而簡墨身邊如果隻有他一個人,那麽血篩陣選中的最忠者必然是他。這樣至少從需要防備的對象這一項上,不用再擔心。


    可是,如果對象確定是簡要,也很麻煩。作為一個誕生多年的空間異能高階紙人,簡要對空間的使用到達什麽境界,連作為造師的簡墨都難以判斷。假如簡要無法解決血篩陣對他的影響,那麽什麽樣的陣仗能夠壓製他的同時,保護簡墨不受傷?如果派人前來保護簡墨,誰又能保證前來的人中不會出現被血篩陣判定對簡墨忠心更高的對象?


    簡要思慮良久,讓無邪設下第一重保護。


    無邪的能力是無拒絕的心語溝通以及惡意攻擊免傷。在進入b市之前簡要讓無邪發動異能,要求他無論在什麽情況下,在簡墨離開b市前,都不能做出傷害簡墨的舉動。


    但即便是無邪自己也無法確定,自己留下的異能是否能夠跟覆蓋整個b市的異能陣法相抗衡。那是不止一個異級聯合發動的陣法,其異能總量是非常驚人的一個數字。即便其作用是分散在所有的李家人身上,也不容她小覷。


    第二重保險是君陽山送來的一件護身玉佩。在簡要將君陽山的誕生紙下落告知後不久,賀子歸便送來一件玉佩,告知這玉佩可以獨立抵禦三次致命攻擊,即便沒有君陽山的人在場作用也一樣。


    能夠脫離異能者獨立運行的異能都是非常珍貴的,比如血篩陣,如果沒有異能者持續向其中輸入異能維持運作,便會因為能源枯竭而癱瘓;而愛的抉擇,雖然隻能困住兩個人,但它一旦啟動便可以脫離異能者運行,因而身列入高級異能陣之中。


    第三重交給了萬千。簡要沒有讓萬千告知他這保險到底是什麽,避免他受到血篩陣影響“叛變”後設法破解掉。


    當然即便有這三重保險,也並不能保證沒有預想不到的事情發生。解決問題的關鍵,還是要停止血篩陣的運行。


    星光塔,九十九層。


    李氏有很多很多紙人。有些紙人從造生起就被要求限製生活在特定的區域,沒有命令,不得使用異能,不得外出。因為他們自身的存在,有可能比一顆□□還要恐怖。


    李願這次從這一類紙人中選出了五人帶上。他首先選擇使用的是其中一個能夠控製氣體的紙人,然後交給他一個密封的極好的罐子。


    罐子裏是壓縮過的一種神經性毒氣,味道極淡,即便是非專業人士也很難察覺;一旦吸入超過五口便無藥可救,但本人卻不會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直到三十秒後突然死亡。


    這位異級紙人要做的,就是將這種氣體送到九十九層除李德彰、李微生之外的人身邊,然後在一分鍾之後,將這種氣體清掃出星光塔,送入高空,任它自身稀釋失效。


    一分鍾之後,來自九十九層的攻擊全部停止。


    無名部門的觀測中,三朵星雲也在同一時間消散。


    穆英站了起來:“還算幸運,對方沒有察覺這方麵攻擊的異級紙人。”


    李願笑了笑:“應該說是他們的幸運,否則,我就要讓其他人出手拯救局麵了。”


    穆英想了想,摸了摸頭歎息道:“有時候真想把這些紙人都安排到軍隊裏去。”


    “想都不要想,有些底線一旦被打破就再難以挽迴了。”李願有些鄙視地看了他一眼,“這些紙人李家能夠擁有,難道敵人不能夠嗎?”


    “用刀槍殺人比用毒氣殺人更高貴些嗎?”穆英抬杠,“我覺得都差不多。”


    “從安定人心上來說,確實是不一樣。人們對不容易掌控的和未知的危險總是要害怕得多。”李願瞥了穆英一眼,“李家到底執掌泛亞幾十年了,知道穩定人心有多重要。”


    “那是因為李家早已經把這泛亞看成是自己家的所有物,才有所愛惜。如若不然,泛亞早就千瘡百孔了。”穆英嘲弄道。


    “話說得沒錯。所以啊,把所有人得罪個遍這種反社會的事情還是不能做的。比如這群貴族,他們孤身跑到泛亞來,到底討著誰的好了?”李願假笑,“聊天就到此為止吧。”


    他看到那最後動手的紙人點頭表示九十九層已經沒有危險的氣體了,便道,“走吧,老爺子還在上麵等著呢!”


    然而他話音剛落,跟在李願身邊的年輕女孩便驚恐道:“老爺子他,他——”


    李願頓感不妙:“發生什麽事情了?”


    “他魂力波動,剛剛……消失了。”年輕女孩幾乎是顫抖著說出這句話,然後又惶恐地補充:“或許是我看錯了。”


    第232章 b市之亂二十二


    李願猛得推開李德彰和李微生應該在的那間房房門,客廳的情景映入眼簾:李德彰臉朝下倒在地上,一隻染血的水晶煙灰缸掉在他的旁邊。李微生則茫然無措地站在一邊,像是被嚇懵了。


    “是你動的手嗎?”李願的聲音冰冷而尖銳。


    李微生聽到聲音轉過臉,如同在做夢一樣瞟了一眼李願和跟著他一起衝進來的穆英等人:“我——”


    轉而又低下頭,去看他抬起的右手,手指上被尖銳物體劃起的紅痕微微腫起,“我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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