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老爺子讓我把這張邀請函給你。”梁少麟從荷包裏取出燙金的紅色請帖,“後天晚上八點,李家大宅。”


    簡墨看了一眼請帖:“李家人是發現了什麽嗎?”


    梁少麟臉上掛著淡淡的苦笑:“他什麽也沒有說,直說我與你熟些,讓我轉交你。”


    “這樣一張請帖應該很難得吧。”簡墨反問,“就算我最近出的風頭是大了點,但是光是這些東西,不值當他老人家另眼相看吧。”


    簡要也在沉思:“我覺得對方有所察覺的可能性非常高。”


    “不去了。”簡墨直接道,“就算發現什麽,也讓他們自己找來唐宋吧。沒有我上趕著送上門給人家試探的道理。我而且看不出有什麽非去李家大宅的理由:一不靠李家的臉麵吃飯,二又不姓李,去賀哪門子的壽?”


    第135章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不肯來了?”盡管有著多年養氣的功夫,李德彰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依舊是有了一絲詫異,但很快就付諸一笑:“少年氣盛啊!看來是覺得我這個老頭子以勢壓人了。”


    他抬眼看向梁少麟,眼角魚尾紋舒展開:“這個孩子很不高興是吧。”


    梁少麟思索了一翻:“倒也不是不高興,但也不是高興。隻說自己沒做什麽能夠入您眼的事情,也不覺得有非來不可的必要。”


    “這孩子的心思還挺難捉摸的。”李德彰並不見生氣,“罷了,山不來就我,我來就山吧。”鎮魂印到底在不在這個孩子身上,還是及早弄清楚的好。如果在,有一位外來的聖人虎視眈眈,這種狀況可不是他所樂見的。


    梁少麟大驚,德彰大哥要親自去找謝首?!這孩子可不是真是外界眼裏那種有點有小聰明,有點小勢力的富二代,他所隱藏起來的東西到底有多少,隻怕德彰大哥根本不知道。若是這麽毫無準備的去了,又發生了什麽衝突,謝首會使出什麽樣的手段對付李家?若是激怒了李家,又會對謝首采取怎樣的報複……這種完全可能預料到的後果,讓梁少麟忍不住出聲勸阻:“一個小輩不來便不來,德彰大哥何必為此費心?”


    李德彰年老成精,梁少麟一句話證實了他的猜想:“少麟,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梁少麟並不意外李德彰能夠看出他的異常,隻是垂下眼簾,抿嘴不語。


    李德彰認識梁少麟多年,相信他不會背叛自己,眼下他這種表現隻能說明不是梁少麟不想說,而是他不能說。本來對這個不給麵子的少年並不在意的李德彰此刻卻暗暗生起怒火:看不出還挺有本事的,竟然敢對少麟動手。虧得少麟以前還總是照拂這個孩子,滿嘴誇讚,居然如此忘恩負義!很好,他倒要親自看看這個孩子到底厲害在什麽地方!!


    “管家,備車!”


    在唐宋門口下車,李德彰看一眼一直苦勸不已卻又非要跟過來的梁少麟,有些煩他的囉嗦,索性自己向門口走去。


    才走兩步,他身邊的貼身助理突然道:“老爺子,周圍有些不對,好像有人在監視。”


    李德彰毫不在意道:“他要是沒兩把刷子就敢在我麵前刷大牌我才奇怪呢,無事,進去。我倒看他有幾分膽量敢把我如何?”


    助理應聲,跟著李德彰一起進唐宋。他雖然提出了警示,但內心其實也並不擔心。盡管此時此刻李家跟來的隻有司機和他兩人,但是隱在暗處的保鏢絕對不少於百人。他相信如果老爺子一旦遇到危險,這些人是足夠將唐宋夷為平地,並將裏麵的每一個人化成灰燼。


    一進大門,卻見滿堂空蕩蕩,連一個服務員都沒有,隻在風格古樸的木質樓梯口站著一個年輕人和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


    “這是謝首的管家簡要,這一位是——”梁少麟向李德彰介紹道,可惜這個女孩他卻是沒有見到過。


    少女笑容極淡,卻讓人覺得非常輕鬆自在,就如同天空下的一朵自在的花,在風中輕輕搖曳,感覺不到一點壓力。她主動自我介紹道:“我叫無邪。目前還在學習中,沒有職務。”


    年輕人含笑看了無邪一眼,然後轉向三人:“知道你們要來,我們特地提前清場。少爺已經在三樓等候,請吧。”


    對方的管家推開門,李德彰抬腳走了進去,入眼的一幕卻讓他哭笑不得:一個少年坐在沙發裏,閉著眼睛用手肘支著寬大的沙發手,手掌捂著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嗬欠。打完了嗬欠居然又繼續睡起來,似乎還沒有發現有人到來。


    對方的管家似乎也有些無奈,走到少年身邊,欠身小聲道:“少爺,客人來了。”


    少年眨了兩下眼睛,把視線投向他們,方才起身微微一點,也不迎過來,亦沒有微笑,隻是道:“請進吧。隨便坐。”就好像是準備一場商務談判一樣,或許他也正是這樣認為的。


    李德彰在少年最近的位置上坐下,打量著少年:十□□歲的樣子,學生氣質,眼神幹淨淡然,沒有傲色也無怯色,看起來沒有什麽攻擊性,但是能夠把李家的請帖視若無物,至少不是一個眼界太低的人。


    少年也在打量著他,眼神裏有些觀察的意思,或許是在評判他此行的來意。


    “我聽梁老聽過你很多次,在魂筆製造一途上很有天賦,也很努力。梁老向來是很少誇人的,所以我也很想見你一見。”李德彰笑道,“倒不知道你小小年紀心高氣傲,如此的不容易請到。”


    簡墨不喜歡這種說東言西,道:“若真是隻是如此簡單,或許憑著對造紙界泰山北鬥家族的那份好奇心,再加上梁大師的麵子,我迴去。但是您的想法真是隻是這樣嗎?”


    “不然你以為會是怎樣?”李德彰不動如山,笑著反問。


    簡墨望了他一會,微微歎了一口氣:“這就是我不想去的原因,李家大宅裏的人想必都是您這種說話方式,試來探去,真是讓人累得慌。或許您覺得這種交流方式可以體現一個人的智慧,可我隻覺得浪費時間。明白來說,以您在造紙界的身份會因為僅僅欣賞就主動來看一個沒有絲毫利害關係也美譽利益關係的無名小卒嗎——如果是這樣,我真要對李家另眼相看了。比照我這種標準,您每天忙得過來嗎?得有多少人讓您去禮賢下士?”


    又瞧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梁少麟,道:“您想探的事情我開門見山說吧,鎮魂印我有,是不是李家丟掉的那枚我不知道。但是就算是,我也不會給其他人。這是很重要的人交給我的東西,我不會把它交給別人,也不會讓別人把它搶走。梁大師上次勸了我很久,但是我沒答應。我又不想惹李家這個大麻煩,便讓紙人給他下了禁製,你也不必對怪利梁大師沒有對你說真話。”


    梁少麟見簡墨說話如此直接,唯恐他罪了李德彰,連忙打圓場:“謝首,麵對長輩可不能如此沒有禮貌。”


    “沒關係,說開了也好。”李德彰笑著抬了抬手,“年少就是好,沒有我們這些老人的彎彎繞繞。且不談別的,至少可以讓我看一看那鎮魂印吧,如果不是李家的那枚,那也沒有好談了,老頭子我直接走人,不招你討厭。如果是,我們再來協商,如何?”


    “沒有必要。”簡墨迴答。


    李德彰笑意更深:“其實你心裏很清楚,那枚鎮魂印就是李家遺失的那枚,是不是?那麽我猜,那位將鎮魂印交給你的人,曾經告訴過你關於它和李家的事情,或者他本身就是李家的某個人?”


    簡墨沒有說話。


    李德彰望著他:“你真得覺得這樣好嗎?”


    簡墨依舊沒有說話。


    “你說它是你很重要的人給你的,那麽它對於你應該有很重要的意義——是你的父親母親或者你的老師吧?”李德彰徐徐道,聲音溫和,“但是你或許不知道,它對於我意味著什麽——那是原來屬於我的長子的東西,可他在二十年前被人害死了。他的唯一的兒子,我的孫子也在那場刺殺中下落不明。而同此同時失蹤的就是這位鎮魂印,如果能夠找迴這枚鎮魂印,就意味著我可能找到當年殺害我長子的線索,甚至找迴失蹤的孫子。你……能夠理解一個老人的心情嗎?”


    李德彰的聲音此時此刻有些顫抖,帶著一些壓抑的嘶啞:“這些事情你大概聽梁老說過,聽得有些膩煩了吧。可是每當我想起這些事情的時候,心裏都覺得好像刀割一樣難受,就如同二十年前我第一次聽見這個噩耗的時候,從來沒有減輕過一分。你能理解嗎?”


    簡墨沉默了一會。實際上他對於這位莫名其妙就出現的父親並沒有多少感覺,即便是簡東,也是在十六年朝夕相處和關懷照顧中慢慢形成的無法分割的情感。但是無法否認的是,他的親生父親和母親肯定是愛著他的,也願意養育他的人,所以就算沒有感情,簡墨也並不想對他們有任何不尊敬或者傷害的想法或者行動,畢竟他第二次生命到底是他們給予的。


    以簡墨的性格,若非這鎮魂印是簡東給他的,還給李家也無妨。比起牽扯進李家那種錯綜複雜的家族可能帶給他的麻煩,僅僅暴露自己的魂力波動的麻煩在他眼裏要小得多。但鎮魂印既然是簡東給他的,他又用了這麽多年,在心裏早就認定是自己的所屬物,因此才決定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步。


    “找迴來做什麽?”簡墨淡淡道,“二十年前就不見了,二十年後找迴來還有用嗎?你就知道他一定願意迴來?二十年都過去了,殺人兇手居然還逍遙法外。以李家的能力二十年都不能破案的話,這個時候把您孫子找迴是想讓他早點死嗎?還是您想讓您孫子當那引蛇出洞的誘餌?”


    簡墨的聲音雖然平淡,但說出的話卻是非常刻薄沒有一點緩和的餘地。


    李德彰這迴是真的氣得發抖,哪有這樣往別人傷口上戳刀,這樣往一個傷心的老人身上潑汙水,誣陷他用心險惡的!這孩子那裏像梁少麟說的那樣品行優良,完全是沒有一點道德心!


    簡墨見李德彰麵色有些發白,想到李銘曾經擺到自己麵前的那三份親子鑒定報告,有些遲鈍地意識到這位老人從血緣上算是他的祖父,把他就這麽氣死了似乎也不太好。


    想了一會,有些不情願地提了一個他覺得基本不可能事先的要求:“看您的樣子似乎也並不想拿自己孫子的性命開玩笑。既然如此,我們就做一個君子協定如何?如果您能夠抓到害死您長子的真正兇手的話,我就歸還鎮魂印;如果不能,那就請您不要再提此事。畢竟它對我也同樣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如果你不肯拿出鎮魂印,說出他的來處,我怎麽拿到害死我長子的線索?”李德彰眼底的火光亂竄,“你這是悖論。”


    簡墨也冷了臉:“說起來謀害您長子的死因和我又有什麽關係,以我年齡難道還能是殺您兒子的兇手不成?您先說拿迴鎮魂印是為了查兒子的死因孫子的去向,難道都是騙人的?您的目的隻是鎮魂印本身吧!!”


    一點誠意都不肯拿出來,想要他放棄鎮魂印,做夢!


    “你——”李德彰正欲發怒,突然敲門聲響了起來。


    簡要走了進來向簡墨道:“李院長來了。他聽說李老爺子在這裏,所以特地趕過來。少爺,是否請他進來?”


    簡墨皺起眉頭來:院長跑過來做什麽?難道是想找這個機會戳穿自己?還是聽說這位泰山來找自己麻煩,跑來打圓場的?於是遞了個眼神給簡要,他必須想要弄明白李銘的來意。


    想來了——這個少年還是自己兒子管轄下的學院的學生,借此給他施加點壓力也好。李德彰卻是立刻揚聲道:““讓他進來。”他習慣了向別人發號施令,也習慣了別人遵守的他的指令。


    簡要的眼光連移都沒向李德彰那邊移也一下,隻是嘴角含笑看著簡墨。他可是少爺的管家,可不是李家的管家,有必要聽外人的話嗎。


    簡墨見簡要神色泰然,心中微鬆,便道:“請他進來吧。”簡要既然沒有讓無邪事先詢問他的意思而是直接敲門來匯報,顯然是已經在外麵商議好了,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


    李銘快步走了過來,看見李德彰,不等他說話,便一把上前攙起他的胳膊將他生生架起來,口中慢是抱怨:“老爹你沒事跑這裏來幹什麽,快迴去快迴去!”


    李德彰滿腔的怒火被自己的幼子莫名其妙地舉動弄得措手不及:“君瑉你這是幹什麽,我有正事要做呢!”


    “您都退居二線,還有什麽正事要做?就算有什麽都交給我吧。您說您都這麽大年紀了,不能讓我省點心嗎?沒事就到處跑,馬上都是七十歲的人了,難道還要讓我天天盯著您不成,您說您身體又不怎麽利索,萬一有了什麽差錯,讓我上哪找您去……”李銘嘮嘮叨叨地說,“喂,覃助理,還不過來搭把手。”


    李德彰中間開了兩次口都被兒子打斷,本要生氣,但是眼珠一轉,想起幼子的行事為人,似乎明白了點什麽,也就什麽都沒有再說。隻是路過簡墨的時候,深深看了他一眼,便讓兒子把自己連扶帶抬地弄走了。


    直到車開出了唐宋的院子,李德彰才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看著坐在自己身邊一臉苦笑的李銘:“好了,到底是怎麽迴事,你現在可以說了吧——鎮魂印在這個小子身上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第136章 人一死就什麽都沒有了


    李銘歎了口氣。紙是包不住火的,在他答應謝首隱瞞真相的那一天,就知道總有一日會被戳穿。畢竟李家的情報係統不是擺設,自己也不過是機緣巧合才得以稍稍拖延一段時間。


    “去年謝首入院前,便有一人來給我打招唿,讓我照顧好他。”李銘道,“爸,你能猜到這個人是誰嗎?”


    “有資格跟你打招唿照顧人的,除了你的幾個老朋友,便是在李家也不多。”李德彰一雙老眼狐疑地看著兒子,“你特別這麽說,是篤定你爹猜不出了——說吧,別賣關子!”


    李銘嘴角抽了一下:“是李家那位老祖宗。爸,你能想到嗎?”


    李德彰的眼睛在他臉上來迴打量,像是想確認兒子是不是在開玩。可惜他並沒有找任何胡編亂造的意思後,表情才有些認真:“李一?他來托付謝首?為什麽?謝首到底是什麽人?”


    “剛開始我和老爹你一樣,有點摸不著頭腦,私下去查,卻並沒有什麽了不得的……不過是連蔚的學生,還失去了天賦。”李銘將自己花在謝首身上的關注索性從頭到尾描述了一翻,“好在品行不錯,在魂筆製造上頗有天賦,老石很看好他,因此我也就順水推舟給他行了些方便。真正讓我在意起來這個孩子,還是因為前段時間微生跑來找我。”


    “關微生什麽事情?”


    李銘講到李微生那日的言語後,李德彰的表情頓時從認真變成了嚴肅。


    “你說約翰裏根在頭疼之後立刻就改變了對謝首的態度?這件事情你怎麽不早說,你知道嚴重性嗎!!”李德彰厲聲斥責道,不自覺地帶上了從前身為李家家主的威壓。


    康庭斯來找謝首果然不是無的放矢!約翰.裏根很可能是受到了魂力攻擊,如果攻擊他的人是謝首的話——謝首和康庭斯完全就是一類人。


    京華大學造紙學院的院長大人自然不會被自己老爹的氣勢嚇到,但是也收斂了笑容,從容解釋道:“我曾經聽您提過鎮魂印的事情,也知道它真正的作用——如果攻擊約翰裏根的人是謝首,那麽很顯然,他的魂力波動並沒有因為暴動而失序。約翰裏根看不見他的魂力波動,唯一的可能就是謝首佩戴了鎮魂印。”


    “但是,”他在這裏停了一停,加重了語氣:“我所關心的並不是謝首為什麽能夠進行魂力攻擊,而是另外一件對於李家來說更重要的事情!這個世界上僅存的鎮魂印,兩隻手都數的出來。謝首身上那枚鎮魂印是大哥失蹤的那枚可能性有多大我很清楚。這枚鎮魂印為什麽獨獨出現在他的身上?想想那位老祖宗的清高傲慢的脾氣,那麽多年他都不屑於跟李家有什麽牽扯,這次卻為了一個謝首特特地與我打招唿。這根本不像是他會做的事情,除非——”說到這裏,李銘眼中的光流動起來:“除非,謝首這個人本身跟李家就有關係,並且這種關係非同尋常到會讓李一認為,李家照顧謝首根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再聯係謝首的年齡,爸——你說謝首到底是什麽人?”


    李銘的話如同一枚從飛機上投擲下來的炸彈,初時沒有引起聲響,但很快之後就在李家內部實際話語權最高,威信最重的老爺子心海裏炸起一圈掀天的浪花:是什麽人?與李家頗有淵源,帶著長子遺失的鎮魂印出現,年齡在十□□歲——滿足這三個條件的,還能是什麽人?除了他長子李君瑜的獨子,他李德彰的長孫李微寧外,還能是什麽人!!


    “君瑉,你確定?” 李德彰的聲音變得有些飄忽,還帶著一絲顫抖和急促,布滿皺紋的臉微微發紅,閃閃發光的眼睛如同看到稀罕的珍寶一樣僅僅盯著他,反問,“你都猜到這麽長時間了,不會什麽事情都沒有做吧?”


    李銘感覺被老爹猛得抓住的手腕微痛,而且還在微微顫抖,心裏不由得生出一種同病相憐的情緒:老爹這反應比起比起自己初初意識到這個事實時的感覺一點沒差。當年大哥的突然逝去,給家裏的打擊不是一點點。失蹤的小微寧更是成了牽絆所有人心底最深沉情緒的那根神經。他很能體會此刻老爹的心情:那種想相信卻又不敢相信,患得患失的感覺,真是讓人惶恐如瘋。


    “爸,如果不幹咱們李家的事,我特地跑過來幹嘛呢?”李銘安慰地拍了拍李德彰抓著他的那隻手笑道,“如果他不是李家的血脈,我何必這麽急匆匆的來阻止你們發生衝突。我可不是那麽多管閑事的性子……三家不同醫院做的鑒定,結果都是百分之九十九以上。迴頭把報告給您帶過去。若是不放心,您自己親自去做一次?”


    “好,好,好,那就好——”李德彰緊緊抓著李銘的手,長著老人斑的手背上青筋根根爆出,嘴緊緊地抿著,眼睛一瞬間濕潤起來。過了幾秒鍾,他才像是醒過來了一般:“停車,迴去,迴去!”臉上笑意如同快溢出來的蜂蜜,李德彰大力地拍著李銘已經被捏紅的手腕,“這是老大的孩子,他的獨苗,剛剛我都沒怎麽好好看看他——”


    “爸——”李銘神情一暗。他實在是不忍心潑冷水,卻不得不提醒這位老爺子一個事實,“你看微寧那孩子像是想迴來的樣子嗎?”


    李德彰怔了一怔,緩緩鬆開抓著李銘的手,一雙眼睛有些不確定地看著他:“微寧……他,他知道?!他知道了嗎?”


    李銘搖了搖頭又點點頭:“起初是不知道的,李一好像沒有跟他提過。我探過微寧幾次口風,從他的語氣判斷,過去十幾年李一似乎是把他完全當成自己的孩子在養,而微寧一開始甚至以為自己是紙人……我不知道李一為什麽要這麽做,但至少我看得出來,微寧對李家並沒有什麽感情。”他有些無奈地看著李德彰,“這也難怪,他小的時候我們都沒有管過他,現在人長大了,也能夠自立了,卻突然出現一堆長輩對他指手畫腳,當然隻會惹他反感。所以微寧請我不要把事情說出去,我沒怎麽猶豫就答應了,隻希望能夠通過以後的照顧慢慢感化他,而不是把他越推越遠。”


    “而且,我心裏還有一層顧慮——謀害大哥的兇手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微寧這麽迴去,他在明敵人在暗,所處局麵非常不利,李一說不定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沒有把微寧送迴來。再則,現在家裏是二哥當家,大家都把微生當成下一任家主在培養。微寧卻是大哥的孩子,您說他這一迴去,不管他對李家這份家業有沒有想法,隻怕都會陷入無盡的爭鬥和麻煩中。”


    李銘說得得極慢,刻意想給父親一點思索的時間。而李德彰到底是做了幾十年李家當家的人,情緒稍冷靜下來,理智就迴來了,對於堅持讓剛發現的孫子迴家這件事情上開始變得猶豫不決。


    “你考慮的也有道理。現在不是微寧迴到李家的最好時機。他不過二十歲就白手起家弄起這份不小的產業,不會是能夠任人指點擺布的性子。而現在家裏已經確認微生接下一任的棒子……事情確實是有點複雜。”大概是想起剛剛簡墨提出來的條件,老爺子剛硬的目光裏慢慢閃現了一些柔和的光:“難怪他要我找出害君瑜的兇手才肯歸還鎮魂印,這孩子還是心太軟了。”


    李銘暗自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懶得去吐槽自己老爹的雙重標準。不過老爹對謝首存了這份溫情,對這個孩子到底是有利的。雖然明麵上是從一線上退下來了,但是曾經作為造紙界泰山北鬥的當家人,老爹這份說一不二的性子猶在,隻是藏得更深了。如果老爹真的硬要謝首認祖歸宗,謝首又不肯改變主意,隻怕到時候會弄得兩敗俱傷——說到底老爹隻是看在謝首是他的孫子才如此容情,兩人並沒有二十年親情交流打下來的牢固感情基礎。


    因此他趁熱打鐵道:“鎮魂印肯定是李一給他的,當年救走微寧拿走鎮魂印也隻能是他。微寧既然不想拿出鎮魂印,就暫時放在他手上好了,畢竟鎮魂印在他身邊這麽多年,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這事還得保密,萬一鬧出來,若是二哥有什麽想法,兩人起了衝突也不好。”


    李德彰想起入境的康庭斯,神色一瞬間又緊張起來:“對,鎮魂印先放在微寧這……不行不行,還是得迴去一趟,我要提醒他一下有‘聖人’盯上他。”


    李家大宅。


    “老頭子要大辦壽宴?”李君玨冷笑起來,用兩根手指夾著燙金的紅色請帖看了一眼,“他真有這個閑情逸致,我在東十區生死一線,他還想著慶祝?要是這次我死在了那邊,不知道他是給自己辦壽宴還是給我辦喪事!”


    李微言撇了撇嘴,想起這些天自己的待遇,火上澆油地說:“爺爺眼裏現在就隻有二伯和李微生,哪裏有我們啊!”


    “你錯了。”李君玨看來自己的兒子一眼,否定了他的話,“你爺爺眼裏隻有你大伯,或許還要加上你四叔,你二伯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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