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這件事情你脫不了關係,你以為連蔚會聽你解釋嗎?”丁之重懶洋洋地說,“想不想做點什麽?”


    “喲,答應了考慮考慮——”丁爺爺拉長了調子,逗著自己的孫子,“這小子的譜還擺得挺大的,是不是?我孫子一位異造師都放下身段主動邀請了,那個小子居然如此不知趣……哈哈哈。”


    丁一卓沒有接話茬,繃緊了臉道:“崔代理不是已經表示對我們的邀請沒有興趣了嗎,怎麽又會主動約我們?”


    丁爺爺斜著眼睛看著丁一卓,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條縫了。算了,小孩子的自尊心太強了,還是給他留點麵子了。說起來謝姓那孩子的性子也是有點楞吧,居然能把自己如此驕傲的孫子梗得整整一天都悶著不說話。


    “說起來不是約我們呢,而是約你呢。”


    丁一卓愣了一下:“約我?”


    這時助理走進來:“崔代理到了。他還帶了兩位客人。”


    丁爺爺站起來拿起拐杖,笑著指了指門:“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迴事呢?不過呢,唯一可以確定的,一定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丁家會見重要客人的小客廳,門再一次打開。


    攙著爺爺走慢慢走進房間的丁一卓定住了:他知道坐在左邊單人沙發上一身職業裝束的中年男子是崔明,但坐在中間沙發上的少年和在身邊侍立的年輕人,卻分明也是他認識的——謝首,謝首的管家。


    崔明一見到丁家家主和丁家未來的接班人孫少爺丁一卓,立刻微笑著站了起來:“丁董事長好,丁先生好,很高興得到你們的接待。”


    他微微轉身抬手,鄭重地介紹,“這是我的委托人,墨力。”


    第67章 賦指數


    “你就是墨力?”丁爺爺笑嗬嗬地說,“年少有為啊。一直想與你見一麵,卻沒有這個榮幸。不知道今天是什麽事情讓你改變主意親自上門,真是讓鄙宅蓬蓽生輝。”


    簡墨禮貌地迴答:“並非晚輩故作矜持,而是到底還是在求學之中,隻想專心學業,不想在其他方麵花費太多精力,以往若有禮節不周之處,還請您見諒。差不多一年前起,我就將自己製作的魂筆全權委托給點睛紙筆代理出售。按照委托協議的條款,我是不可以私下將自己的作品出售給其他人。崔代理是一直是我的代理人,在這一點上他最清楚不過。”


    崔明立刻說:“這些我可以證明。墨力是一個很遵守協議的委托人,我們的合作一向很愉快。昨天墨力主動聯係我,希望能夠在協議之外再簽一個補充協議——這裏涉及到貴府的丁一卓先生,所以今天特地一起登門拜訪。”


    丁爺爺看了一眼在旁邊望著簡墨一言不發的丁一卓:莫非這少年就是謝首?也難怪人家不肯隨便答應給一卓製作魂筆。合約在前,總不好隨意破壞。


    “丁師兄,我與齊偉的矛盾你應該清楚——如今齊家雖然失勢,難保將來不會卷土重來。如果讓齊家知道我是墨力,隻怕總會有些隱患。”簡墨解釋道,“而且我一直不喜歡引人注目的事情。之前在學校裏不能向你坦然相告,希望你不要介意。”


    丁一卓淡淡地看了簡墨一眼說:“我不會介意的。”


    簡墨眨眨眼:這態度……是真的不介意嗎?


    崔明是個會察言觀色的,眼看氣氛要冷,連忙插進來說:“不如我們先看看這份補充協議吧。協議主要內容是說明除了丁一卓先生向墨力定製的作品之外,墨力的其他作品依舊由點睛紙筆代為出售……”撿重點說明了一番後,崔明將協議遞給雙方:“如果你們有其他的想法,現在就可以添加進去。”


    簡墨掃一眼,遞給簡要。


    丁一卓低頭看兩眼,眼神明顯有些遊離,似乎在考慮什麽。幾秒鍾後,他索性放下合同盯著簡墨說:“如果我要求與你簽訂一份專屬定製合同,你願不願意接受?點睛紙筆這邊涉及到的違約費用,我會一力承擔。”


    簡墨詫異地看著丁一卓,感覺自己對麵前這位心思深沉的學生會會長的想法完全捉摸不透。


    專屬定製意味著合約期內簡墨隻能為丁一卓一人製作魂筆。除非得丁一卓的同意,簡墨的作品不能賣給別人。當然相對的,丁一卓必須付更高的報酬——專屬魂筆製作師基本上可以說是由其所屬的造紙師奉養的,他們的生活一般都非常優渥。


    見簡墨隻是望著自己沒有說話,丁一卓嘴角勾了起來,微微抬起下巴:“難道——你認為我未來的潛力達不到你對自己前程的期許?”


    當魂筆製造師的能力到達一定境界的時候,造紙師就不在具備單方麵選擇的優勢。如果製造師認為服務某位造紙師不足以顯示自己的能力,也可能放棄轉而服務另外一位更優秀的造紙師。


    但是,作為異造師的丁一卓和作為嶄露頭角的魂筆製造師的簡墨,前者選擇的餘地明顯更大。隻要丁一卓這時候對外公布想簽訂一位專屬魂筆製造師的消息,毛遂自薦的人就能踏破丁家的大門。麵對送上門來的良機,簡墨如果拒絕,在其他人眼中就有些不知好歹的意思了。


    丁爺爺輕輕咳了兩聲:“一卓,你的要求是不是有點……太突然了?讓你的這位小師弟考慮考慮吧。崔代理還在,你這樣太失禮了。”


    丁一卓仿佛才想起這麽一個人,矜持地轉向崔明點點頭:“抱歉,我有些太心急了。但是我這位師弟的才華確實太讓我驚喜了,相信崔代理能夠理解。”


    崔明隻好尷尬地嗬嗬兩聲:“我能體會您的心情。”


    丁爺爺打圓場道:“一卓,既然墨力是你的師弟,又是第一次登門的客人,你就帶他去看看你的寫造室吧。”


    丁一卓的寫造室和書房有些相似,一麵是寬大的桌椅,一麵是明亮的落地窗戶,可以看到外麵的青枝綠葉。其他的地方都擺滿了書架,書架上陳列著許多書冊和手稿。簡墨不由得滿懷期望地走過去,卻失望地發現全部都是各類專業書籍,沒有一本文學作品。


    “很失望?”丁一卓注意到他的表情。


    “相對來說我還是比較喜歡以前的文學作品。”簡墨如實說。


    “聽說你以前用的是傳統派的手法。”丁一卓說,“我這裏沒什麽這方麵的資料。不過,我倒是認識一位和你有相同愛好的造紙師,有機會可以介紹你認識一下。”


    簡墨不由得想起在w市圖書館遇到的那位老人,於是也道:“我以前也認識一位。年紀很大,人挺好,第一次見麵就把圖書證借給我用了。可惜隻見過兩次,就再沒有見過了。”說完這句話,他就不知道再說什麽了。


    丁一卓大概也猜到簡墨在尷尬什麽,於是轉而提起下一次比賽的事情:“下一次比賽的原文我已經準備好了。你要不要看一看?”


    簡墨點點頭。


    小客廳裏。


    崔明、簡要、丁爺爺正在喝茶。


    “簡管家,你跟著你家少爺很長時間了吧?”丁爺爺笑眯眯地問,“我看他很信任你呢。”


    簡要微笑著迴答:“是啊。少爺人很好。”


    “小小年紀就才華橫溢啊。我聽一卓提過他很多次了……嗬嗬,不是我自誇,我這個孫子的眼界很高的,普通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丁爺爺揮手道,“就是性子別扭了點,不過可以理解,年少熱血,多少都有相競之心。等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大家都是從這個年齡過來的,簡管家可以理解吧。”


    簡要笑而不語。


    他可沒有從這個年齡過來過,不管是從原文的設定年齡看,還是他的實際年齡看。不過聽丁家老爺子的語氣,丁一卓竟然是在隱隱忌憚著少爺,這可真是“慧眼識英雄”,或者說,他該提高警惕了呢?少爺不過展現了一些魂筆製作上的天賦,就算是驚人了些,按理是不會讓已經是異造師的丁一卓盯上的,莫非是這個小子在懷疑什麽?


    “……我這把年紀也算是閱人無數了。簡管家這般氣質風度的實屬罕見,不知道是出自哪個家族的,也好讓老頭子長長見識。”


    “丁老先生過獎了。府上的風貌才是令簡要讚歎。”


    “嗬嗬,在簡管家麵前,哪敢拿他們相提並論。今年過年迴家去過沒有,家裏的長輩很想念你們吧。b市的冬天很冷呢,不知道你們家鄉是不是也……”


    丁爺爺旁敲側擊了半天,簡要都巧妙地避開了話語中的套,楞是沒讓對方查探到一點實質性的信息。


    “簡管家如此說話,看來是防著老頭子咯?”丁爺爺板起臉,似乎因為連連被敷衍感覺到被冒犯了。


    簡要笑容依舊:“家規如此,即便是少爺也不得不遵照。我奉命照顧少爺,自然更要謹記。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向來丁老先生作為一家之主也會讚同的。”


    丁爺爺拿滑不溜手的簡要也沒轍了,又不好拂袖離去,隻好隨便拿些風俗趣事,吃喝玩賞來打發時間。


    沒想到不管談到什麽,這位簡管家都能聊上幾句,話雖不多,但句句顯真章。俗話說三代富才知吃穿,五代富才曉文章。丁爺爺此刻才有些相信簡要句句暗指的家族或許真可能是個隱世大族,但一聯想到簡墨的舉止行動——雖然頗有風骨,卻也沒有這般脫俗的意思,心裏不由得又疑惑起來。


    他看了簡要一眼,突然心中一動,莫非竟然是這迴事?


    簡要卻低頭摸出懷表看了看:“已經快九點鍾了。”他向丁爺爺笑了笑,“少爺大概是忘記時間了。”


    簡墨與丁一卓確實在書房裏談得忘記時間了。


    話題一扯到造紙和魂筆上,兩人就立刻感覺到有許多話要說了。


    “……越是沒有限製的能力,失敗的可能性就越高。”丁一卓堅決地反駁,“你這種設定好歸好,但是賦原指數能有多高?”


    賦原指數,是什麽玩意?簡墨不動聲色地問 :“你這次異一級的賦原指數多少?”


    “……80%。”丁一卓有些不太情願的吐出這個數字,“是低了些。所以現在不是正想辦法提起來嗎!”


    賦原指數指的是誕生的紙人對原文的三大屬性賦予的還原程度。同一篇原文不同的造紙師來寫,造出的紙人也會存在差異。比如寫造一位出色鋼琴師,有的人隻能寫出普通鋼琴教師的水準,有的卻能寫出聞名世界的鋼琴大師的水準。寫造出來的紙人越接近原文中描述的,則賦原指數越高,反之則越低。如果低於一定水平的話,造紙就會失敗。


    由於絕大數的原文中描述多用抽象而並非精確的詞句,因此最初時賦原程度在實際判定上存在著相當大的難度。後來,根據誕生紙管理局的長期觀察和統計,發現賦原指數的高低與造生誕生紙上文字的浸入程度和顏色息息相關。


    文字浸入越徹底,顏色越接近點睛原色的造生誕生紙關聯的紙人賦原指數越高,而文字浸入越淺,顏色與點睛原色差距越大的造生誕生紙關聯的紙人賦原指數越低。誕生紙管理局根據這兩個指標,將賦原指數分作五個等級:100%,90%,80%,70%,60%,低於60%即造紙失敗。為了方便辨別,造紙管理局直接規定點睛的顏色不得為黑色。其中天賦測試和正式比賽中必須使用青藍色的點睛。


    簡墨還在猜想賦原指數是什麽東西,便有人來敲門問兩人是否談完。簡墨知道簡要是在催他迴家了,便道:“今天時間也不早了,明天再談吧。”


    丁一卓恍然從剛剛兩人激烈的爭辯的氛圍中醒過來,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在小客廳裏提出的要求,大概也覺得自己的要求是有些強人所難了,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聲道:“讓你的代理把協議留下吧,我先看看。”


    簡墨知道丁一卓算是已經放棄與自己簽訂專屬合同的想法,笑道:“好。”


    送走了三人,丁爺爺看著心情明顯好轉了的孫子,臉色反而嚴肅起來:“你不是說要查這個孩子的魂力波動嗎?我看連那個管家也有必要查一查了!”


    如果真如他猜想的那樣,這個孩子隱藏這一切到底是想幹什麽?他可絕對不會把一個定時炸彈放在自己的繼承人身邊。


    第68章 誕生紙的編號


    “師兄給你報了仇,怎麽看你的表情不像是高興?”霍文坐在床邊的凳子上,拿著水果刀削一隻紅蘋果,“莫非是嫌師兄多事?”


    夏爾嗤笑一聲:“高興什麽?高興你為我報仇殺了一千七百三十個人?這些人的血債不知道是算在誰的頭呢?”


    霍文笑了笑:“不過是些叛亂的紙人……你就是太心軟。”


    “越是與自己相似越是要忌憚。不把對方踩在腳底下不足以證明自己偉大的這種自信,我不需要。”夏爾玩著自己左手上的輸液導管,“我小時還被狗咬過,怎麽不見你殺了那條狗為我報仇?”


    “你不領情就算了。反正事情是我做的,我自然會擔當,你不用有什麽心理負擔。”霍文已經習慣夏爾對他冷嘲熱諷,將削好的蘋果遞給夏爾。


    夏爾將臉側到另一邊,根本不理他。


    霍文像是遇到耍脾氣的小孩般笑著搖了搖頭,將蘋果遞給了身後的加百列:“你陪一下夏爾,我去找下醫生。”


    加百列接過蘋果,微微躬身行了一禮,看著霍文走出去,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夏爾眼珠向這邊觸了一觸,又轉了迴來。


    加百列冰藍色的眼眸看著手裏的大蘋果,沒有說話。


    夏爾幹脆閉上眼睛睡覺。


    加百列繼續沉默。


    霍文迴到病房看見的就是這麽一幕:夏爾在裝睡,加百列拿著果肉已經開始變黃的蘋果垂眼不語。


    他輕輕一笑,說:“我問過醫生了,恢複得很好。大概還有一個星期就能痊愈了。不過可能會留下傷疤,不過是在背上,反正你個大男人也不用介意這些。”


    夏爾繼續裝睡,他知道霍文知道自己在裝睡,不過他就是不想這個家夥說話。諒這個家夥也不能拿他怎麽樣!


    霍文停了一停,又道:“還有一件事,加百列大概沒有告訴你。在去通山殺那些紙人的時候,米迦勒受了重傷。”


    夏爾驀地睜開眼睛,目光緊緊盯著霍文的臉,正要起身,背上的劇痛扯得他不得不放棄了。這一痛的緩衝,反倒讓他迴過神了,咽下衝到嘴邊的一大堆問句,隻是語氣平靜地說:“是嗎?”


    霍文嘴角微微翹了翹,他哪能沒有注意到夏爾企圖掩飾的細微動作。


    “斷了四根羽骨,脊椎也受到巨大的撞擊,肋骨斷了一半,內髒出血嚴重……”看著隨著描述不自覺握緊手的夏爾,霍文停了下來,用一種肯定的語氣陳述道,“其實你還是很關心他們吧。”


    夏爾忍住暴起的衝動,深吸一口氣控製住自己微微顫抖的身體:“師兄不必每次來都拿他們四個來刺激我。我誠然至今不能放下,但是也不至於賤到在他們已經做出選擇後還死纏爛打。這麽多年來你看我何曾去糾纏過他們?”


    “可師弟你每次對師兄這種臉色,師兄很是難受啊。小時候我們師兄弟可不是這樣的?那個時候你整天跟在我身後師兄長師兄短的叫,甩都甩不掉呢。”霍文惋惜地說。


    “那你想怎樣?”夏爾冷笑道,“在我的四個紙人都效忠你之後,然後把自己的乖乖地奉上,俯首帖耳鞍前馬後?”


    “師弟的話說得未免有些太刺耳了吧?”霍文麵色未變,顯然這麽多年已經習慣了夏爾的諷刺了。


    “我看你聽得很是甘之如飴,不然怎麽明知道自己不受歡迎還要送上門來給我刺?”夏爾忍著背後的痛,坐直了身體,眼神銳利,直指霍文眼底,“我知道你有野心,也有為達到目的拚上命狠勁。小時候為了一道功課得到老師的認可,你可以三天四夜不睡覺知道熬昏過去。可惜我那個時候太膚淺,認為肯對自己狠的人才是做大事的人,心裏很是崇拜了你一陣。”


    “但後來我漸漸地發現你不但對自己狠,對別人更狠。凡是阻攔在你路上的人,你都會毫不客氣的鏟除——不管是不能放過的,還是可以放過的,不管是對你不好,還是一心為你好的。師兄,這樣的你,讓我覺得……很恐怖。除非你可以保證自己一直不做錯,否則我總覺得有一天會出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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