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pc?”簡墨疑惑地重複,“什麽npc?”


    “仙境之城本來就是一處以紙人為npc的仙俠風遊樂城啊,遊客以曆練者的身份進入這裏,通過不斷的完成任務來獲取聲望值。不同等級的聲望值可以獲得不同的獎勵。”樓船雪介紹說,“丁一卓上一次來這裏的時候就帶走了一幅長達十米的手繡十美夜宴圖,是六位繡娘花了一年時間繡成的呢。當時很是轟動了一陣,據說有人出價百萬收購呢。”


    原來真的是遊戲。


    簡墨心底的猜測被印證,一股說不出的味道在心頭彌漫。


    上一世他曾經無數次期盼傳說中全息網遊的出現,希望能夠身臨其境的感受各種充滿想象力的世界格局,也曾經看過許多npc產生本體意識的奇幻小說。但是當這個夢想終於有一天真實的呈現在他麵前的時候,他卻並沒有覺得欣喜若狂。


    王大叔他知道他的生命隻是被創造出來的嗎,他的理想隻是被別人寫出來的嗎?


    賀子歸他知道他的能力都是被創造出來的嗎,他知道自己來迴接送的曆練者,隻是把他當成遊戲中的一個nonyercharacter嗎?


    一切皆虛妄,一切皆幻影。


    可活著的人明明是真的,他們的情緒和思想也是真的——雖然曾經是被人賦予的,曾經隻是紙上的幾百行字。可當他們誕生後,就是真實的了。


    簡墨相信王大叔在打迴一大船魚的時候是真的高興,他也相信王大叔的理想就是與大嬸和孩子們一起開開心心的生活。


    於是,之前的便可以不計較了嗎?


    不是不計較。


    隻是無法計較。


    不能,也不值得。


    簡墨感覺到一種不是很徹徹底底的痛,一種不是很徹徹底底的酸澀。身置其中的人活得逍遙,卻不知道看的人想要落淚。


    有些真相,還不如不知道的好。


    見簡墨隻是望著地麵發呆,表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樓船雪不由的時得心中有些忐忑:“謝首,你怎麽了?”


    “沒什麽?”簡墨甩了甩腦袋,自嘲地想,他到底是憂的哪門子的傷,不管怎麽樣,人家在仙境之城過得逍遙自在,就算偶爾接待一些外來遊客,就當是旅遊城市接待旅行團好了。人家旅行團用勞動換仙境之城的貨品,也相當於支付了報酬。仙境之城可能沒有賺頭,但總之不算虧。隻要仙境之城的人自己覺得沒有問題,他簡墨操什麽心。


    至少比起葉青來說,他們要幸福得多,他暗歎一口氣。


    “樓師姐找我也是任務嗎?”簡墨想通了這一點,心態慢慢平衡了一點。


    樓船雪不似他穿著深衣,還是正常的休閑打扮。隻是不知道怎麽著,他心裏總覺得樓船雪哪裏有些不對勁——難道是因為他們兩人穿衣風格對比太強烈了?


    “是啊,任務公告欄上說的是給私塾新來的代課先生送過年的年貨。我看著不遠,就順路來了。喏,這是給你的。”樓船雪遞給他一隻盒子。


    打開一看,卻是一掛臘腸,一條臘魚,一刀臘肉。這算是葷腥了,在古代算是貴重的東西了吧,簡墨心想,問道:“是誰送的呢?”


    “好像是城主派發的。”樓船雪笑著打趣,“看來這裏還挺重視文化教育的,你一個新上任的夫子居然還有人記著。對了,我在城中心的留言板留了言,學生會成員如果願意,可以每天下午四點在鬆鶴樓見麵交換情報。丁一卓本來家裏有事晚出發了一周,昨天也到了。這樣一來四十二個人都齊了。今天,你來不來一下?”


    簡墨也很想知道仙境之城還有什麽特別之處是他不清楚了,憑他一個人恐怕是無法走遍君陽七島的,於是很幹脆地點點頭。


    “也是該碰一下頭了。”樓船雪神色轉向凝重,“謝首,你昨天也感覺到了吧?”


    “什麽感覺到了?”簡墨莫名其妙地問。


    樓船雪蹙眉不解道:“你沒感覺到?不可能吧,城中心的留言板都寫爆了,都是關於昨天下午三點左右時那股突出如來的感覺,讓人心裏惶惶的感覺。昨天在鬆鶴樓碰頭的時候大家都在討論呢:那種感覺到底哪裏來的?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如果說是危機來前的第六感的話,難道還有能讓所有原人都察覺到的第六感——這也太奇怪了吧?謝首,你真的沒感覺到嗎?”


    他終於知道樓船雪哪裏不對了:樓船雪身邊,他居然沒有看到任何光點。


    瞪了樓船雪良久,簡墨猛地閉上眼睛。


    不光是樓船雪,他視界中的“星海”,也消失了。


    第48章 沒事不要玩光團


    簡墨將自己的行李一一安置好,樓船雪在一邊很好心地幫他打掃了下房間,然後兩人就出門前往城中心的鬆鶴樓。


    在那裏簡墨果然看到了被圍得水泄不通的留言板,留言板的對麵是長達百米的木製任務公告欄,上麵貼滿了一張張寫滿墨字白紙。簡墨望見不斷有人取下任務欄上的紙張收進懷裏離開,又不斷有人走入任務公告欄欄兩側的入口。入口上方寫著公告任務交結處。


    公告欄對麵掛著曆練者貨幣兌換所的牌子,貨幣兌換所對麵是房屋租賃介紹中心,旁邊還有一溜的成衣鋪,雜貨鋪,寄存處……這裏自然不會有當鋪——哪個曆練者會想到當東西,簡墨惡狠狠地想,為什麽賀子歸對自己說了那麽多廢話,就是不提這些最重要的事情。這個家夥肯定是故意的!


    樓船雪自然看出簡墨悶悶不樂,於是悶笑著將他拉進了不遠處的鬆鶴樓。樓上果然已經有一些學生會的成員在這裏坐著了,看見簡墨紛紛與他招唿。


    丁一卓看見簡墨本地人打扮,不由得笑道:“你倒是聰明,弄一套普通古裝,想來和本地人溝通起來會方便許多。拿到多少手牌了?”


    簡墨盯著丁一卓看了一會兒:看不到。曾經那麽清晰明亮的光團都看不到了。他真不知道這一刻,是該喜還是該愁。恢複魂力波動的代價就是辨魂師的能力再度被掩藏了嗎?以前滿目光點亂飄的時候他覺得怪異,而他現在已經習慣了在看一個人的第一時間就去看他身邊有沒有光,光又是什麽樣子。


    難道他注定隻能二擇其一,而不能兩全其美嗎?


    簡墨不想說話,隨手將玉牌從懷裏取出來放在桌上,坐在靠窗戶的位置上,側身俯視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們的光點一定還跟著他們,簡墨憂傷地想,隻是他看不見了。連蔚說因為他的魂力波動太過龐大太明亮,掩蓋了周圍其他的魂力波動。可首先要搞清楚,魂力波動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存在呢?有沒有辦法人為的控製呢?如果讓他的魂力波動暫時收斂起來被掩蓋的辨魂師能力能不能出來?


    關於魂力波動,簡墨摸著下巴,樓船雪說過昨天下午感覺到的那種惶然不安,與連蔚曾經告訴過他魂力暴動時原人的感受一模一樣。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那應該就是他魂力波動恢複時產生的動靜。


    話說昨天下午三點,他到底在幹什麽?


    他剛剛寫完大綱,接著跑出房間吹海風,那個時候他覺得非常興奮和開心,然後閉上眼睛讓自己的意識沉浸在海邊優美的風景中。


    ——是放開了自己的意識嗎?


    簡墨閉上眼睛,試著慢慢用意識去感受周圍的一切,再睜開眼睛:樓下的人流什麽反應都沒有。


    不對?


    ——或者,不是用意識去感觸什麽,而是要調動自己的情緒興奮起來?


    簡墨深深吸了一口氣,揚起眉毛試圖讓自己興奮起來……過了一會,他囧囧有神地睜開眼睛:好吧,他隻是在假裝興奮。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刺激,怎麽可能真的興奮的起來?!


    暗自歎了口氣,換了隻手撐著窗欞,簡墨排除上麵兩個方法繼續思考著:根據樓船雪的描述,他魂力暴動的時候和昨天下午三點時幾乎是一模一樣,可前者他麵對死亡降臨內心非常緊張恐懼,後者則是寫完滿意的大綱感到特別心滿意足。要說有共同之處的話,就是當時他的情緒都非常激動,精神異常緊張——魂力波動什麽的,莫非能夠真正能夠影響其他人的關鍵點不是魂力,而是波動?


    ——有可能!


    簡墨覺得這種猜測可能性很大。如果隻是普通範圍的精神情緒變化,那豈不是隻要自己在思考、在走動都會造成別人的不適了?應該隻有劇烈的波動,大幅度的變化才會讓別人感覺到到不安吧?之前他是沒有魂力波動然後放開了意識,如果現在反其道而行之的話,大概就能夠收斂起魂力波動呢?


    想到這裏,他閉眼想象著自己身邊有一隻大大光團,然後將自己的精神集中起來,不斷地收縮收縮……收縮再收縮,全部集中到某一個點。


    丁一卓拿起簡墨放在桌麵上的玉牌,有些不由得瞥了他一眼。


    君陽山裏完成一個普通任務完成可以拿到一個木質手牌,集齊五個木牌可以換一個鐵牌。同此比例,依序可以取得銅牌、銀牌和玉牌。雖說不是每個任務報酬等級都是木牌,但隻有當你手上已經有了下一個等級的手牌,才能接下一個等級的任務。比如你要接銀牌的任務,首先要集齊5個銅牌兌換一個銀牌,才能去接報酬為銀牌的任務。也就是說從木牌到玉牌,至少要做17次任務才能拿到一個玉牌。但這種情況非常少見,因為任務難度是會隨著報酬的等級逐級上升,基本上沒有人可能在一周內完成。


    其他人看見玉牌也是一愣,露出驚訝又羨慕的目光:君陽山的最高獎勵“長老的承諾”就是用五個玉牌兌換的!


    實際上極少有人在自己的居留時限內獲得五個玉牌的。曾經有人砸了重金去收購玉牌,然後拿去兌換最高獎勵卻被拒絕了,理由是任務非本人完成的不能領取獎勵。後來曆練者們才知道,任務發布中心記錄了所有人的任務完成情況:誰領的任務,誰做的任務,誰交的任務——君陽山的本地居民們隻要折一隻紙鶴傳書就可以傳遞信息,曆練者們很難鑽漏洞作假。


    謝首是怎麽在一周內就取得了玉牌,這其中莫非有什麽奧秘?就算曾經來過仙境之城又獲得過很高聲望的丁一卓心生好奇,問道:“謝首,你——”


    他突然住口,手猛地按住胸口。


    靈魂一陣動蕩不安,仿佛置身海中的一葉扁舟,被不知道來自何方又將向何處的海浪帶著顛簸戰栗,跌宕起伏。


    那種感覺——又來了!


    昨天下午三天,他的腳踏上君陽山不到一分鍾的時候,毫無征兆地向襲來的那種感覺,居然又出現了!


    到底是發生什麽事情了?丁一卓五指僅僅地扣著桌麵,麵色極為難看,他努力抬眼看了一眼周圍。


    其實剛剛他的耳朵已經察覺,在那種感覺襲來的時候,他所在的鬆鶴樓裏的說話聲、談笑聲、推杯換盞聲都如同電視突然被關掉般,戈然而止。入目的每一個人,包括學生會到場的成員們臉上都露出驚慌失措的神色,他們彼此用眼神交流和求助,然而在對方的臉上看到的也是和自己一樣蒼白驚慌與茫然無助。與丁一卓一樣,他們都如暴風雨來臨前的海燕,無一例外地感受到風雨欲來的征兆和即將上演的狂暴。


    隻有樓中穿梭的小二詫異詢問聲響起:“客官,你們都怎麽了,是小店的茶酒不好嗎?”


    “船雪,你感覺如何?”丁一卓問坐在他左手的樓船雪。她此刻一手按胸,正在試圖讓自己鎮靜放鬆一些。


    “暫時還好。隻是不知道今天這狀況又會持續到什麽時候?”樓船雪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謝首,你感覺怎麽樣?”丁一卓又轉向另一邊,表達自己的關心之意。正靠在窗邊的謝首也是閉眼皺眉,顯然也十分難受。


    他本來隻是隨意問問,話音剛落,卻見謝首睜開眼睛奇怪地看了自己一眼,嘴巴張開:“什麽……”


    後麵的話丁一卓沒能聽見。


    因為在謝首望向他的那一瞬間,他忽然感覺到自己原本隻是顫抖的靈魂突然被一道橫空出現的巨浪猛然拍死在了海麵上,猝然遭受萬斤巨石碾壓般的痛楚仿佛要頃刻將要將他整個人化作成無數粉末,然後飄撒在無盡的海麵上。他根本無法避無可避,躲無可躲,喉中不由自出地發不成聲的慘叫,隨即沉入幽暗之中。


    簡墨正集中所有注意力收縮自己的意識,突然被丁一卓打斷,頓時前功盡棄。他心裏有些惱火,向那邊轉去的眼角餘光卻瞥見丁一卓身邊微光一閃,驚喜油然而生:這應該是——然而他腦的想法還沒有在腦子裏成型,丁一卓居然對著他翻著白眼突然倒了下去。


    幾乎是同時,沉悶的墜物聲和慘叫聲在他的四周如隕石亂墜般接連暴起,驚得他退了一步,倉皇四顧,卻發現他身邊的學生會成員,包括樓船雪竟然也齊齊昏迷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距離他最近的地方,已經不剩一個清醒的人。


    二層的盡頭傳來咚咚的巨響,一個年輕人跪在地上一邊歇斯底裏地狂叫一邊雙臂抱頭在牆上胡亂地撞著,看得簡墨心驚肉跳。


    這時生化危機要爆發了的前奏嗎?


    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整個鬆鶴樓二層,隻剩下他一個人惶然地站著。


    就這麽愣了十幾秒,簡墨一瞬間好像明白了什麽,心下一沉,連忙轉頭向窗外撲去。


    原本熙熙攘攘熱熱鬧鬧的大街,仿佛是末日來臨了一般,從古意盎然的遊覽模式瞬間切換到地獄模式。還是原來的街道,還是原來的背景,隻是沒了勃發的生氣。簡墨看見二三個人抱著頭跌跌撞撞地逃竄,他們似乎根本看不見眼前的情形,不時被地上橫七豎八的軀體絆倒,又爬起來,又絆倒……而以各種姿勢倒在地上的曆練者填滿了整條街道,手拿著的東西散落一地,你壓著我的肚子,我壓著你的腿。然而即便是在昏迷中,所有人的表情如同剛剛經曆了滿清十大酷刑一般,慘不忍睹地扭曲著。


    本地居民們紛紛從各家店鋪裏跑了出來,驚訝又慌亂地看著周遭的情形。一時間紙鶴亂飛,向不同的方向掠去,瞬間就失去了蹤影。


    ——不、不會吧。


    簡墨退了一步,不忍再看下去,心亂如麻:這難道是他做的?難道,他剛剛是成功了?可是,他隻是想小小的試驗一下,沒有想到居然會有這種結果。


    他們這不是都死了吧?


    心慌意亂間簡墨沒有發現窗外忽然白光萬道綻開,盛開如蓮。


    賀子歸站在飛劍漣漪上,透過窗子神情凝重地望著他:“謝公子。”


    第49章 把水藏進大海裏


    賀子歸看著站在他背後一言不發的謝首,很想安慰他幾句,卻因為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也不好開口。


    接到城中居民的報信後,他立刻就以最快的速度飛抵現場。城中心百米左右的範圍之內,幾乎全是昏迷的曆練者,百米之外的曆練者也是麵帶悸色,搖搖欲墜。僅有數人跌跌撞撞地四處亂走,但亦是一臉神誌不清。站在高空的賀子歸稍一觀察,便發覺昏迷者似乎全部都是曆練者,君陽山居民卻毫發無損。更奇異的是,被昏迷者分布地極有規律,幾乎擺成一個正圓。


    圓心正在鬆鶴樓。


    他立刻催動漣漪,停在鬆鶴樓旁想一探究竟。結果讓賀子歸非常吃驚,樓中亦是橫七豎八倒在桌椅或地上的曆練者,唯一站著的人正是由他親自接來君陽上的少年謝首,看上去安然無恙。


    “謝公子,發生什麽事情了?”賀子歸躍進樓中。漣漪這次卻沒有迴鞘,而是在主人身邊以一種戒備的姿態懸浮著。


    謝首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話,隻是表情凝重地伸手試探著另一個少年的鼻息,幾秒之後,擰緊的眉頭才微微鬆開了一些。


    賀子歸明白了謝首的想法,凝神感受了一下,道:“他們唿吸正常,心跳都略快,沒有人死亡。”


    謝首這才抬頭向他看來:“你確定?”


    賀子歸笑了笑:“這種小事我還是有把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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