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複又歎了聲,“知朕為何封他為王嗎?”


    一聽,沐正臨滿腹埋怨,咕噥道:“父皇為何要長他威風,讓他壓著我們?”立功,也並非一定要封王。


    沐思崖低頭不語,因見隆嘉帝臉色不對,似有發怒的征兆。


    “蠢貨!”果不其然,隆嘉帝一掌拍在桌上。許貴妃忙撫他的胸口,嗔怪道:“好好的用膳,怎生這麽大的氣,損了自個的身體。”


    隆嘉帝閉上眼。他明白自己發怒的原因,並非是惱愛子不爭氣,而是氣他一直不放在心上的嫡子,在一點點展現自己的才華,在一步步威脅他的皇位。


    “二皇兒幾乎從未犯過錯,而今忽然寵個山野丫頭,任她為所欲為,你們真當他被迷了心竅,頭昏腦漲了?”隆嘉帝冷聲道:“他是在隱忍,在蟄伏,在圖謀大利!”


    所以,他封沐羽塵為王,讓他最耀眼,讓文武百官注意到他,讓他無法蟄伏,無法躲在暗處,要令他處在風口浪尖上。


    隆嘉帝斂去情緒,哼聲道:“朕要他成為明麵上的兇虎,而非暗地裏的毒蛇!”


    在大樹下的石椅上,安淺夜咽下最後一塊糕點,接過婢女遞來的手帕擦了擦嘴,“殿下還未出來嗎?”


    “迴……”婢女剛說一個字,忽的轉過身,向左方行禮,“拜見……”


    “下去吧。”一個有勁的聲音傳來,是個五十五歲左右的男子,著灰色長衣,精神抖擻。


    安淺夜狐疑道:“你是?”


    “你娘還好嗎,身體如何?”男子直接問道,也不饒舌。他很隨意,稱得上是粗獷。


    安淺夜驚詫,答道:“還行。”難道這是她娘的故人?


    男子感歎道:“當日一別,十幾年過去,我們都老了。你本還有個姐姐,名叫大丫,可惜在一場瘟疫裏沒了。”他麵有沉痛之色,問道:“你恨自己一去不返的父親嗎?”


    什麽意思?安淺夜呆了。這人如今才五十多歲,十幾年前正值壯年,成熟又有魅力!


    黎二丫的父親,其身份是不明的,她當初寫小說時,因情節不需要,便沒去設定。


    “莫非你就是我那負心漢父親?”她問道。


    與此同時,另一個聲音傳來,和她一同說道:“外祖父,您怎麽來了?”


    安淺夜一驚,沐羽塵一怔,兩個人對視著。


    她指著他,哆嗦著問:“難不成你是我的大侄子,錯,是我的大外甥?”


    沐羽塵的臉黑了。


    第28章 感情升溫


    “這個玩笑不好笑。”沐羽塵望向太尉, 也就是自己的外祖父, “快些解釋。”


    太尉思忖, 眼珠子滴溜溜一轉, 便梗著脖子反駁道:“是真的, 二丫就是我的女兒。”


    雁王朝良賤不婚, 黎二丫縱嫁給他的外孫,最多不過是個妾。


    但若成了他的女兒,作為太尉千金,便能風光出嫁,做一府主母正妻, 享榮華富貴, 總勝於一個上不得廳堂的妾。


    沐羽塵心頭冒火,見自家外祖父悠哉的模樣, 恨不得抓住他打一頓, 深深吐出一口濁氣,正色道:“此等大事……”


    “能是什麽大事?”太尉打斷他的話, 濃眉一揚,那模樣別提有多欠打, “無非就是老夫認個女、你母後認個妹、你認個姨罷了!”


    小事一件。


    安淺夜竟無言以對。她偷偷地瞟了眼沐羽塵, 見他沉著一張臉, 明智地沒有說話。在小說中, 黎二丫從未與太尉見過麵,以致她無法判斷太尉的話是否屬實。


    “證據呢?”沐羽塵問道:“你若與丫丫的母親有關,那至少該有信物。”


    “自然有!”太尉仰著頭, 很是傲然,斜睨著沐羽塵,“但老夫為何要告訴你?”轉瞬,他又笑開,拉住安淺夜的手臂,“跟我迴太尉府認祖歸宗,往後老夫給你挑個好夫婿。”


    沐羽塵阻攔,幾乎已到了發怒的邊緣,沉聲道:“我為君,你是臣,我讓你說!”最主要的是,他不能辨別真假,才無法控製情緒。


    況且,即便是假的,一旦小山賊上了族譜,認了祖歸了宗,那便是鐵上釘釘的事,按輩分而言,就真的是他的姨了。


    太尉橫眉豎眼,嗬斥道:“哈!給老夫擺起皇子的威風?當初若非老夫拉下臉子,跪在乾華宮三天三夜,讓陛下隻好留宿你母後的寢殿,否則怎會有你的誕生?”


    “你個小沒良心的,如今給老夫擺威風,能耐了你!”他的嗓門很大,嗷嗷叫著,如同在轟鳴的雷聲,迴蕩在天地間。


    沐羽塵實在是沒轍了,隻能盡量保持著冷靜,含笑著道:“外祖父,先把事情弄清楚,不能稀裏糊塗就認個女兒。”


    “老夫樂意!”太尉一副滾刀肉的模樣,就差沒在臉上寫著“任性”二字。他笑眯眯的,朝安淺夜道:“乖女,隨我迴府,看誰能攔。”


    沐羽塵皺眉,輕語:“丫丫。”太尉是他的外祖父,也是他的授業之師,若是一心要離開,要認女,他還真的無法阻攔。


    總不能,把人打一頓。


    安淺夜很是猶豫。如果她成了太尉千金,那如今的麻煩,就可以全麵去除,隻不過,她有點不忍心,尤其是在他喚她名字的時候。


    “乖女,咱們……”太尉剛說四個字,便怔住了,因見沐羽塵直挺挺倒下去。


    安淺夜臉色微變,忙掙脫太尉的手,跑了過去,著急地問道:“你、你怎麽啦?”


    幾名侍衛衝來,將自家殿下抬入房間,安置在重新鋪好的床褥上,又前去傳喚疾醫。


    太尉手一攤,望著空曠的院子,朝天翻了個白眼,雄赳赳氣昂昂地衝入屋內,一把將沐羽塵拉起。


    臥什麽床,起來嗨!


    “你做什麽?”安淺夜怒道。


    太尉哼聲道:“他壯得跟個牛犢子似的,哪那麽容易暈,又不是嬌滴滴的小姑娘。苦肉計,用得挺溜啊,想騙我乖女?”


    “他本就生了病,剛醒呢。”安淺夜反駁。其實,她有點疑慮,因沐羽塵暈的時間太巧。


    一名疾醫匆匆趕來,剛將手搭上沐羽塵的手腕,便感覺指尖一輕,顯然,是沐羽塵的手往上抬了些,霎時間,他明白過來,自家殿下在裝暈。


    作為二皇子府的疾醫,不僅要醫術高超,還要心思剔透。


    他閉上眼,裝模作樣地把脈,過了會才一臉深沉地道:“殿下是急火攻心,才會暈厥,萬不可再受刺激,否則恐有大患!”


    頓時,安淺夜迴頭,狠狠瞪了太尉一眼,才問道:“如此做,殿下便會完全康複嗎?”


    疾醫思忖著,又望了眼沐羽塵,點了點頭,沉吟道:“最好能讓殿下心情愉悅。”


    “胡扯!”太尉駁斥道:“你們肯定是一夥的。”他扯著頭發,很是不滿,覺得自己怎能栽在外孫手裏。


    他去拉安淺夜的手臂,氣唿唿道:“隻要你跟我走,迴府認祖歸宗,保他立馬現原形,從床上跳起來去追。”


    安淺夜躲開了,很是堅決,“不去。疾醫說了,殿下不可受刺激,你怎還一意孤行?”


    “那是他鬼心眼多,騙你的。”太尉揪下自己一小團灰白發,差點就想跺腳,“當然,如果你是舍不得他,那就向我言明。”


    如此拙劣的騙術,還能上當,那便唯有用“關心則亂”來解釋。


    安淺夜一驚,忽然間心神微亂,目光四處遊離著,默默思量一會,呐呐道:“我不知道是不忍心,還是不舍得。”


    太尉一下子泄了氣,拉個木椅坐下,搖搖頭道:“名門千金不做,一府主母不當,偏生要去做小,被他的妻壓著。”


    “你想多了,我沒有這個打算。”安淺夜瞪他一眼。她的目的很純,就想著遠離京城,安安生生過自己的小日子。


    “哦?”太尉驚訝,惱怒道:“難道他連個妾位都不給你?欺人太甚!”若按身份,山賊的確登不上皇子的侍妾位,但若由皇子去爭去請旨,還是有希望的。


    “你和我到底有何關係?”安淺夜問道。她能感覺出,這個太尉不錯,是真的疼她。


    太尉擺了擺手,接著道:“你們都下去。”


    疾醫、仆婢皆後退,並關好門。


    “還舍不得醒?”太尉哼了一聲,盯著沐羽塵,問道:“你要如何安置二丫?她做了太尉千金,往後會是一府主母,而跟著你,無名無分,頂上天就是……”


    “你走吧。”安淺夜推著他,實在不想談論這些,而太尉一邊往後退,一邊叫道:“做我女兒,榮華富貴、身份麵子都有啊。”


    啪的一聲,安淺夜關上門,一轉過頭,見沐羽塵正望著她,“你果然沒有昏迷。”


    “你不會失去任何東西。”沐羽塵走過來,停頓了一下,輕柔地握住她的一雙手,望著她很認真地加了句:“我會給你最好的。”


    安淺夜心一跳,在心中嗷嗚了一聲。她覺得自己離沉淪不遠了。


    作者有話要說:  躲在門外偷聽的太尉點評:外孫還是太嫩了,撩完了人姑娘,接下來就該來個“一吻定情”啊……


    沐羽塵:你個老不正經的!


    第29章 共擔風雨


    屋內, 兩人一抬頭, 一低頭, 角度剛剛好。


    門窗緊閉, 光線有點暗, 氣氛太過安謐。


    沐羽塵低著頭, 視線緩緩下移,凝聚在那色澤鮮妍的唇上。它如三月的桃花瓣,嫩、豔、精致、飽滿,極易讓人萌生親吻衝動。


    他忽覺燥熱,退後了一步, 微微笑道:“嚇倒你了?放心, 我有分寸,在我給你最好的之前, 不會讓你失去任何東西。”


    ——你不會失去任何東西。


    ——我會給你最好的。


    他將這兩句話, 又倒著說了一遍。


    安淺夜微仰著頭,略有猶豫, 像是下定了決心般,認真問道:“你, 真的喜歡我?”


    沐羽塵一怔, 又笑道:“不相信?”他的神態已然放鬆, 不久前是因事情脫離掌控, 外祖父要認女,讓他措手不及,才略顯慌亂。


    安淺夜遲疑, 而後搖了搖頭,頰邊顯現兩個酒窩,輕聲道:“我想讀書認字,學一些禮樂,盡快地適應京城。”


    她原本識字,但因地域不同,文字有差異,以致她如今是個“文盲”。不過,若她潛心學習,應該能很快學會。


    “你是認真的?”沐羽塵斂去笑容,心頭的燥熱感散去,望向她的目光深沉了些。上次,她雖也提過讀書,但那更像是玩笑話。


    而這一次不同。


    “自然。”安淺夜翕動鼻子,笑了起來,“你說要給我最好的,我便得學些東西,讓自己更優秀,以減輕你的負擔。”


    她頓了下,又加了句:“況且,總不能讓人笑我‘上不得台麵‘,笑你‘有眼無珠‘吧?”


    語畢,安淺夜很不自在,尤其是在沐羽塵的目光變得熾熱時,忙轉身開門,“你去和你外祖父聊聊,打聽一下我父親的事。”


    門外,太尉忙直起身體,雙手負後,遙望著遠方,一臉深沉。


    “還偷聽啊。”安淺夜嘀咕,提著裙子就跑了。她攔住一隊巡邏侍衛,單單留下一個人,向他道:“你去一趟鎮南王府,幫我向安樂郡主傳句話,便說我不想離開京城。”


    小侍衛詫異,拱手就要領命而去,但又聽她輕聲道:“若是郡主問起原因,你告訴她,我是被好聽的話迷住了,狠不下心離開。”


    也許不止如此,可能在“不忍心”之中,還夾雜著一絲“舍不得”。但安淺夜覺得,做人應該幹脆點,不能猶豫拖拉,白白耽擱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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