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崇看著青哥失落的背影,向柳不疑問道:“大帥,我看這小子挺有骨氣的,我們不都是被逼無奈才上的戰場嗎?你為什麽不留下他,卻對他如此暴跳怒吼,這不像是大帥的作風啊?”


    柳不疑歎了口氣,說道:“黃崇,他不明白,難道你也不明白嗎?戰場就是通往死亡的地方,你說我們打仗,最後是為了死還是為了生?”


    黃崇低頭不語,獨眼中深色複雜,低聲說道:“自然是為了能活下去,我們這才打仗的。否則也是一死。”


    柳不疑繼續說道:“是啊,我們是為了生,可是你看看現在,當初你們青鸞衛情同手足,現今還剩下幾人?當初你們個個都是待人誠懇,心地善良之人,而如今,所剩無幾,就算活下來的人,哪個不是眼中充滿著仇恨,手中染滿鮮血的殺人兇徒?這種生,和死又有什麽區別,戰爭真給我們帶來了生了嗎?同樣,鳳梧城的渤海王和王軍也曾是尋常百姓,最後的結果恐怕是玉石俱焚。”


    黃崇渾身一顫,獨眼中也是黯然,說道:“我們上戰場,不是為了和渤海王魚死網破,最後大家都死絕了為目的的,我們打仗,是為了能生存下去,如果真的玉石俱焚,那我們打仗,流血,犧牲還有什麽意義?”


    柳不疑苦笑一聲,歎息道:“真是諷刺,意義?戰爭有什麽意義?到最後,隻剩下的是鮮血和死亡,死去的人再也無法複生,而活著的人他們的人生也從此完全改變。”


    黃崇似乎心有所感,眼中流出淚水,說道:“是啊,我走之時,我家那臭小子才剛會喊爹,每次我抱他,他都扯我的胡子,我可真是舍不得啊,如今看我,瞎了眼,身體殘缺,就算將來有一天打完仗了,我就算是還有命迴去,可是我的雙手已經沾滿了鮮血,我還能用這雙手把他抱起來嗎?”


    柳不疑望了望一臉哀傷的黃崇,眼中也盡是悲哀之色,漸漸地,他眼眉不自然地立了起來,眼中突然冷光閃爍,騰的站起身來,再次遠望鳳梧城,神情堅定異常,嘴裏問道:“眼下大戰在即,說這些沒用的幹什麽?黃崇,大軍集結如何了?”


    黃崇尚在茫然,但是見柳不疑此時麵色猙獰,絲毫沒有方才那種平和的神情,登時也趕緊收拾心神,雙手抱拳,說道:“稟大帥,大軍早已集結完備,聽大帥命令。”


    柳不疑高聲喊道:“下令全軍,今日修整完畢,明日卯時,全軍開拔,立刻對王軍發動總攻。”


    黃崇心中雖然疑惑,但是此刻也是神情肅穆,和一幹侍衛同聲高喊:“是,大帥。”


    ………………………………


    青哥被柳不疑派人架出大營,他心情鬱悶,腦子裏胡思亂想,信步而行,他一直低頭悶走,嘴裏不停搗鼓著:“有什麽了不起,我又不是沒打過架,又不是沒見過死人,憑什麽不讓我打仗,為什麽柳哥哥總是把我當成一個廢物來看待呢?”


    他一個人胡思亂想,信步而行,等他見眼前沒路了的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一個人竟然跑到海邊來了,他此刻站在海邊,越想越氣,越想越恨,心中又是憤恨,又是失落,望著海邊一塊大的礁石,就想爬上去,衝著一望無際的大海好大喊幾聲,發泄一下自己心中的憤恨,誰知在他剛爬上礁石,突然看到遠處有兩個人往這邊過來,兩人均是一身黑衣罩身,腰裏掛著蛇形長劍,每人手裏握著一根竹竿,低著頭鬼鬼祟祟,這裏捅捅,那裏搗搗,似乎在尋找什麽東西一般,拿著竹竿,朝著這礁石這邊而來。


    青哥登時一愣,見這兩人低著頭在地上四處亂看,似乎是在找什麽東西,心說道:“這兩個人是誰?看打扮不像既不是我們鸞棲城的人,也不像鳳梧城的王軍,這可怪了?如今這裏是戰場,鸞棲城的人都聚集在軍營,周圍早就沒有什麽人了,這兩個人攜帶兵刃,舉止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什麽善類,他們到底是什麽人?從哪裏來?到這戰場來幹什麽?看樣子好像在這裏找什麽東西似的?這荒野海灘,又有劇毒,有什麽東西呢?”


    他心中一動,趕緊俯身趴在這礁石之上,屏住唿吸,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那兩個人。


    那兩個人此刻已經來到這礁石近前,他們隻是低頭不停地尋找,根本沒想到,頭頂上的礁石上還趴著一人,這兩人四周找尋了半天,其中一個身材瘦小的人垂頭喪氣地把手裏的竹竿一扔,一屁股坐到礁石下,嘴裏問道:“大哥,這到哪裏去找啊,那些靈蛇早就跑沒了,還怎麽找啊。”


    另一個身材略有些魁梧的漢子說道:“那也要找啊,這可是王爺下的死命令,要我們收迴靈蛇,其他組都交齊了,就我們哥兩個了,這要是一條都交不上去,咱們哥兩個兒還有命嗎?這些蛇不是海蛇,不會鑽到海底,因此肯定還是在岸上找洞,咱們能找到幾條,也好交差啊。”


    那個瘦子埋怨道:“這也不知道王爺抽了哪根筋,下令收迴全部靈蛇,你說當初放蛇的是他,咱哥兩個要是知道最後還要迴收這些靈蛇,說什麽也不敢圖省事連蛇帶桶全倒進海裏,現如今這可是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


    那壯漢也是歎了口氣,說道:“誰說不是啊,當初讓咱們哥們每天早中晚三次提取毒液,混上藥粉,倒入海中,那靈蛇極為兇狠,毒液又是見血封喉,好幾個兄弟不都被靈蛇毒死了,要不是咱們也不會想這法子啊,別說了,我記得咱們就是在這裏扔的桶子,趕緊找幾條,好能交差。”


    那瘦子隻好又撿起竹竿,在岸邊不停地在一些洞穴裏捅捅,兩人注意力都在地上,因此到沒有留意到礁石上的青哥。


    那青哥一聽下麵兩個人的對話,頓時怒從心頭起,銀牙咬碎,心中怒道:“王爺?這渤海除了渤海王,還有哪家王爺,好哇,原來你們就是那渤海王派出讓大海染毒的爪牙啊。”


    青哥有心跳下大石,用大鐵鉤一鉤一個結果了那兩人,或者把這兩人生擒活捉,綁到柳不疑那裏,讓他看看自己的本事,這樣看他還有什麽理由不讓我上戰場。不過他雖然有心,但是望了望那個身材魁梧的壯漢,見這人孔武有力,一看就知道身有武功,又不免心裏打鼓,擔心自己恐怕不是那人的對手,貿然現身,別人沒抓到,自己再稀裏糊塗把命搭上了。


    正在猶豫之時,就聽那個瘦子沒好氣地說道:“大哥,唉,你說咱們兄弟真是命苦,不就是為了討口飯吃嗎?本來在小蓬萊當差挺好的,後來聽說這渤海遍地金銀藏寶,真是不知道咱這腦子抽哪根筋了,就這麽著被忽悠了,跟著胡島主跑到這渤海來。自從咱們見了這蛇王,每天都和這毒蛇打交道,整日裏提心吊膽,說不定哪天命就沒了,真不是個營生,早知道還不如跟張老三一樣呆在小蓬萊,說不定現在正在抱著大妞,喝著美酒,哪像現在這般提心吊膽,不是我說呢,這蛇王倒也不是個東西,當初放蛇毒了渤海的是他,卻栽贓給渤海王,挑動鸞棲城造反,現在又要咱們收迴靈蛇,保不準又是什麽毒計,到時候渤海打的亂七八糟了,人都死絕了,他就能漁翁得利,自己獨吞了渤海的金銀財寶,你說他能分給我們兄弟一二嗎?咱們犯得上冒死幹這傷天害理的勾當嗎?


    那壯漢聽這瘦子胡言亂語,趕緊用眼睛瞪了一眼那瘦子,說道:“別亂說,這話萬一傳到王爺耳朵裏,還有咱們的命嗎?”


    那瘦子頗為憤憤不平,怒道:“大哥,這鳥地方除了咱們哥倆,還能有誰?這也就是咱哥們說說,那老毒蛇,他是個屁王爺,還不是跟我們一樣,說好聽點是個綠林人士,說不好聽的就是個賊,竟然恬不知恥地自稱什麽什麽鬧海蛇王,他又不姓朱也不姓徐,算哪門子的王爺啊,還真是沒皮沒臉,沒羞沒臊。”


    那壯漢見這瘦子越說越沒譜,趕緊用手捂住他的嘴說道:“你不要命了,這等話你都敢亂說。你瘋了不成,別廢話了,趕緊找蛇吧。”


    青哥正在石上不知如何是好之時,突然聽他們這麽一說,登時心中大驚:“原來他們不是渤海王的手下,而是什麽鬧海蛇王的手下,我記得那蛇王不是那個在鸞棲城危急的時候傾盡全力周濟大家的大善人嗎?噢,原來他才是那幕後真兇,這一切都是他的陰謀,哎呀,壞了,那柳哥哥一直認為是渤海王是幕後真兇,那豈不是被蛇王騙了嗎?不行,我要趕緊去告訴柳哥哥,原來大家都被騙了。”


    正這時那瘦子又說道:“大哥,別找了,根本不可能找到的,反正左右都是死,不如我們哥倆兒逃迴小蓬萊算了。”


    那壯漢冷笑一聲,說道:“逃?怎麽逃?這渤海現在周邊都是毒海,就算蛇王收了這靈蛇,沒個十天半月,這大海根本清不了,等到那時候,估計渤海仗都打完了,別想這些沒用的了,趕緊找吧,說不定運氣好,再能找上幾條,也好交差了。”


    這壯漢剛說完,突然頭頂上“啊”的一聲尖叫,而後哢啪一聲,落下幾個碎石,其中一塊還剛好砸到那瘦子的頭,而後就聽有人急速奔跑的聲音,這兩人頓時麵色一變,那瘦子喊道:“哥哥,壞了,上麵有人。”


    那壯漢也心知不妙,兩人趕緊轉身上了礁石,就見不遠處一個瘦弱的少年,此刻正三步並作兩步,往前急奔而去。


    原來青哥在石崖之上無意間聽到了令他震驚的消息,心中急迫,就想趕緊迴去找到柳不疑,告訴他真相,他見那兩人就在礁石下麵,因此盡量壓低身子,輕輕轉身,哪知道他剛扭過頭來,就見身旁不遠處,趴著一條從來沒見過的毒蛇,就見這毒蛇渾身鱗片漆黑發亮,蛇頭成倒三角形狀,兩隻長長的毒牙伸出口外一寸有餘,最為奇怪的是,這黑蛇兩眼之間,有一塊白色的斑點,猛一看好似三隻眼一般,而此刻盤成圓圈,支起蛇頭,正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己。


    那青哥一看,登時是嚇得魂不附體,本能地叫出聲來,不顧一切,拔腿就跑,結果不小心蹬落了一塊碎石,頓時自己的行蹤暴露,但是此刻他也顧不了別的,發足狂奔。


    礁石下的二人聽到異響,趕緊上了大石,就看到一個少年正在急速奔跑,那兩人起初也是嚇得不輕,想到方才兩人的話定然是被這人聽去,這時兩人一看不過個少年模樣的人,相互交換了一下眼色,就在後麵緊追不舍,那瘦子邊追邊喊道:“小子,你給我站住。”


    青哥慌不擇路,一心隻想快點甩掉後麵二人,哪知道這海邊亂石遍地都是,一不留神,腳下被一塊凸起的石頭一絆,登時摔倒在地,等他剛想爬起身來,就覺得後背一痛,被那壯漢一腳用力踩在背上。


    青哥還想掙紮起身,但是咬牙用力撐了幾撐,那腳就像石柱一般壓在自己背上,被那壯漢牢牢地踩在地上。這時那瘦子一臉陰冷地蹲下身子,打量了一下青哥,嘴裏說道:“小子,小小年紀,真是可惜了,雖然我們哥兩個和你素不相識,也和你無冤無仇,但是卻怪不得我們了,要怪,就怪你沒事跑來偷聽我們哥兩個說話,我們哥兩個也沒辦法,肯定不能留下你了,不然你口風一漏,死的就是我們哥倆了,放心,我給你個痛快,不會讓你太痛苦的。”而後站起身來,從腰裏將金蛇劍取了下來,一轉手,直奔青哥胸前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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