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然不用秦王來教。

    趙高微微變色,神情頗有些不自然。

    他很懂得運用威懾之道,羅網這柄兇器,已經在他手中掌握的頗為不錯,呂不韋留下的隱患一一被排解,手下也對他在畏懼之中服服帖帖。

    這都是威懾的結果。

    但正因為懂得,所以才更加明白一旦威懾出現破綻,會造成什麽樣的影響。

    地級刺客張槐!

    羅網的刺客以實力而劃分。

    每一級別都有自己的位置,除了刺殺能力格外出眾的人之外,其他人大部分都是刺客級別與自身實力相匹配。

    絕世高手先天五層那一階段,就是天字級刺客;

    頂級高手先天三層四層這一階段,是殺字級殺手;

    而地字級,

    隻是先天一層二層的殺手占據的。

    也許在江湖上算是一個高手,但是在強手如雲的羅網,這隻是一個小人物。

    可就是這區區一個小人物,一個在呂不韋執掌羅網期間背叛的小人物,竟然讓他趙高如此狼狽,連續多道命令加大排查的力度,依舊沒能發現這個人的蹤跡,也依舊沒能殺了這個人。

    這是羅網的漏洞。

    有漏洞的網,如何還能讓魚兒生出畏懼之心?

    所有人都會覺得,有第一條成功的漏網之魚,就會有第二條成功的漏網之魚;有第二條漏網之魚,就會有第三條繼續成功的漏網之魚。

    人心浮動!

    自張槐背叛久久違背抓獲之後,羅網已經有不少人暗中起了心思,直接背叛的也有好幾個。

    雖然全都被趙高殺死,暫時用血腥手段製住了這樣的亂象,但是源頭一日不除,張槐一日還逍遙在網外,就永遠會有下一個繼續嚐試的魚兒。

    這就是當前趙高最大的麻煩。

    被秦王問起此事,他一時更不知道該如何才能不觸怒對方的情況下迴答這個問題。

    秦王看了看趙高的表情,已經明白答案。

    “你還沒抓住他!”

    秦王聲音轉冷。

    他本就威勢頗重,如此語句話帶上怒意,讓趙高連忙跪下。

    “趙高辦事不利,請王上責罰,請王上責罰。”

    趙高連連請罪。

    他伺候秦王越久,越知道這位的脾氣,在對方責難的時候,自己的錯絕對不能推諉,否則便是冒犯對方的威嚴,結果隻能被罰的更重,甚至一怒直接賜死也有可能。

    他自然是不敢搪托的,隻能一五一十的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趙高道:

    “趙高自執掌羅網以來,除了清除呂不韋留在其中的殘餘影響,首要第一件事便是加大數倍力度去尋找張槐,隻可惜……隻可惜那張槐不知是得了什麽人的幫助,又或是自身有所際遇,一身藏身的本事已經比天底下九成九的人更強。

    這段時日以來,不管是設計出多麽大的動靜,也不管是什麽樣的震蕩,都沒有發現他一點蹤跡。

    不僅連蹤跡沒有,就連關於他的傳聞也少聞,偶爾幾次出現,都是敵國針對羅網布下的陷阱,真有他蹤跡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真的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此事,是趙高無能,趙高辜負了王上的信任,懇請王上責罰!”

    他說罷,長叩不起。

    秦王沉默聽完。

    他審視了跪地的趙高半晌,又招招手,從影密衛手中拿了一份情報,仔細看了看。

    確實如趙高所說,他執掌羅網以來,加大了數倍的力度,直到前天才又下達了幾條關於重點點名張槐的命令給各個分部,每一條都是趙高和身周人多次相商的結果。

    如此種種,確實已經頗為盡力。

    即使是秦王校對了前後趙高所做的所有努力之後,也難以挑出什麽大錯來。

    轉而看向侍立在旁的蓋聶。

    秦王問道:“葛先生如何看待這件事情?”

    他對蓋聶頗為器重,此人在他心中是比趙高更加靠得住的人,因為鬼穀弟子的身份,也因為他們共患難共遠遊,也共有看起來相同的目標。

    誌同道合,

    說的就是他們這樣的人。

    在天下的角度,道路相同要比其他任何感情更加重要。

    所以秦王經常問自己的這位首席劍術教師,同時也是他身邊最強的保鏢,鬼穀這一代的縱劍傳人蓋聶。

    蓋聶也對此十分適應。

    他並不避諱的情報看了看,思索了片刻,道:

    “觀中車府令的行事,確實是利落果斷,布局縝密,但卻依舊沒有那張槐的線索,對方像是從人間消失了一樣。對於這樣一個像是不存在的人,恐怕真的不是短短時日就能見分曉的。”

    秦王又道:“這樣說來,先生也認為,確實是那張槐手段高超了些。”

    蓋聶如實道:

    “的確如此,請恕蓋某也想不出其他辦法。”

    “也罷。”

    秦王頷首,“此事趙高你既然已經盡力,那也不必重罰了,自己去殿外跪著,想想還有沒有別的辦法,一宿之後,此事了結,寡人以後再看你的答案。”

    “謝王上恩德,謝王上恩德,趙高必然必然抓住那張槐,將其碎屍萬段以震懾羅網,為王上效力!”

    地上的趙高頗為慶幸,連連發誓。

    說著又一次叩首,便要退出殿外去候著。

    對於這些時日什麽都沒做卻又像是什麽都做了,讓他趙高萬分為難的那個張槐,他心中是真的恨極,那人甚至還差點讓他在秦王麵前印象大減,這是趙高目前最受不了的。

    那張槐,

    當真是可惡至極!

    青年趙高心中發誓,若是能抓住那張槐,他真的要讓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否則能以解心頭之恨!

    隻是他當然不知道,張槐是真的已經死了,而且死的現在連渣都不知道還剩不剩了,所以青年趙高的狂怒就隻能是無能的瞎比比,不會有能讓他解恨的那天了。

    “你下去吧。”

    秦王揮揮手,並不為趙高的賭咒而有所滿意。

    對於他而言,事情依舊沒有解決。

    秦王道:

    “這世間奇人何其多,卻都隱於草莽,於我秦國,可用之才總是不夠。

    原本區區一個地級的刺客,也能讓秦國暗中最大一張網露出如此破綻,可歎其他諸多層麵又有多少麻煩,不知何時能有更多賢臣奇人來投,為寡人逐一掃除沉屙。”

    “王上,說到可用之人,影密衛這一代的兩位預備統領都還不錯。”

    侍立的影密衛為秦王補遺道:“明日即是他們第一次考核,不知王上是否去看看。”

    影密衛預備統領?

    這一代好像也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

    隻是明日好像又有大事需要他去處理,他怕是沒空去看了。

    秦王道:“寡人便不去了,不過趙高你在武功上倒是不錯,還有葛先生更是不凡,你們且去為寡人看看那兩名少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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