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流兒看著燕月鏡探進來的頭,蒼白的臉微微笑了笑,輕聲道:“燕大叔你這是做什麽?”


    燕月鏡看著他,忍不住說道:“你身體的狀況你應該知道了吧,你的武功……”


    “我知道了。”天流兒平靜道。


    燕月鏡不禁怔住了,隨後喃喃道:“知道就好……”


    他又轉過身去,一鞭子抽在黃馬身上,似有一股子悶氣沒處發泄。


    天流兒竟然如此平靜,他怎麽能如此淡定?連燕月鏡都比他著急,仿佛是燕月鏡自己武功被廢了一般,而他本人,居然像什麽事也沒發生過!


    這就叫皇帝不急太監急。


    “哀莫大於心死”,燕月鏡忽然想起一句話,隨後便愣住了。


    天流兒這分明是心已死的症狀。他對什麽都不關心,對什麽都不在意,隻因他的心已死了。


    一個人的心若死了,那麽其他的都變得微不足道,即使你把一大堆金子銀子擺在他麵前,他也不會動容半分。


    天流兒現在正是這種狀態,或許現在即使是告訴他,有一門絕世武功,練了便可天下無敵。相信他也提不起多大興趣。隻因他的心已死了。


    怪不得道宗第五代宗主莊周曾說,“哀莫大於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車內,天流兒目光呆滯,毫無情緒波動,忽然他衣服內有什麽東西在鑽動。


    “麻葉?”天流兒略微吃驚,看著跳到他肩頭上的麻雀,不禁露出平和的微笑。


    他把麻葉放到手中,仔細打量著它。


    “我們這是要趕往東玄境的獨蘇劍派,隻有獨蘇劍派的掌門才能治好你的傷。莊主在你體內設下的封印能維持一個月,隻要路上不出什麽意外,我們二十天便能趕到。”燕月鏡說道。


    “呀,麻葉!”天流兒輕喚著,麻葉本來安靜呆在他掌心,然而忽然它竟似箭一般飛了出去,瞬間就消失在黃昏的樹林裏。


    天流兒麵無表情。麻葉本來不會飛的。他把麻葉從風火城帶迴無劍山莊已有半年之久,從未見過麻葉飛過,他一直以為麻葉不會飛。


    燕月鏡似也察覺到了什麽,問道:“好快!那是什麽?”


    “是那隻麻雀。”車內傳來天流兒淡淡的聲音。


    燕月鏡頓時變色,想要再去搜索那隻麻雀,怎奈它早消失得無影無蹤。


    “它不是不會飛麽?”燕月鏡麵色難看道。


    許久,車內天流兒方才說道:“或許,師父的猜疑是對的,這麻雀,很有可能是一隻風媒鳥。”


    那隻麻雀沿著與燕月鏡二人截然不同的方向飛去,它速度奇快,像是一隻黑箭,在空中一閃而沒,再看時,已在百米之外。


    很少會有飛得這般快的鳥。


    它一直往西北方向飛去,晚上,就找一處隱蔽的地方躲起來,睡覺時偽裝成一枚枯葉,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發現不了。


    第三天,它已飛出南華境,到了西天境。


    它仍沒有停,像是認準了一個方向,一直往前飛著。


    一片鬆葉林下,一個中年男子衣衫襤褸,橫臥在路旁,像是要飯的乞丐。不遠處,有兩個青年人不急不慢走著。


    忽然一道黑影從他們頭上一閃而過。


    “好快!那是什麽東西?”一個青年驚道。


    “是箭麽?”另一個青年皺眉道。


    “是一隻麻雀。”那橫臥路旁的中年人懶聲說道。


    “麻雀?你怕是還沒睡醒吧?哪有麻雀飛那麽快的?”一個青年嘲諷道。


    另一個青年則冷哼一聲,沒有理會。這兩人皆是二三十歲模樣,手中各提著一柄青鋼劍,看其衣著打扮,自然是常年行走江湖的遊俠。


    中年人看到了其中一個青年腰上係著一個酒葫蘆,他的眼珠立馬就綠了,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跑到兩人麵前,笑道:“兩位不知肯請在下喝一杯酒否?”


    那隻麻雀離開此地後,又往西北方向飛了四百多裏,找了處水窪,飲了兩口水。此時已是正午,它又開始飛,在一棵桑樹上啄了幾顆桑葚填飽肚子,又不知疲倦地飛。


    它仿佛永遠不會覺得累。


    下午的時候,它終於停了下來。停在了官道上一個騎著白馬、身穿白衣的青年肩上。


    那青年不過二十二三歲,相貌極其普通,看不出有什麽出眾之處。然而他此時騎在白馬身上,似乎有了某種特殊的氣質,讓他於普通中又透露著幾分不凡。


    如果天流兒見著這人,一定會驚唿出來,因為這人正是在風火城以十兩銀子,將麻雀賣給他的那個青年!


    麻雀站在他肩頭,嗒吧著嘴,似在說什麽。


    不一會兒,青年麵露微笑,道:“原來如此,這一次,我們要發大財了。”


    風逸塵當初猜測得不錯,這麻雀的確是隻風媒鳥,而這青年,自然是個風媒。


    隻見他用手撫摸了麻雀的頭,隨後騎著馬,朝西方疾馳而去。


    西天境中部,是堪與道宗相提並論的陰陽宗的宗門所在之地;西天境西部,則是西天境境主玄女宮的所在地;除此兩大頂級宗門之外,西天境北部還有七大劍派中的雪嶺劍派和浮竹劍派,錢來洞、邪音教、小華刀門和太華刀門等,都是不可小覷的大門派。


    西天境南部,除了七大劍派之一的昆侖劍派和翠黃穀,還有三大獸域之一的眾獸山。其餘的中小門派,更是數不勝數。


    西天境是人類的發源地,伏犧大帝三千多年前,正是在這裏帶領人類反抗獸族的壓迫,最後統治西天境,爾後才陸續平定其餘四大境,入主中原的。


    相對來說,這裏的曆史較為悠久。


    青年騎著馬,徑直奔向玄女宮的所在地,橫穿了整個西天境。


    五天之後,他終於抵達玄女宮山門前。


    玄女宮建在天帝山上,這天帝山,是伏犧大帝當年親自賜名的名山。其高出周圍山係數百米,如一尊神祗一般俯瞰著整個西天境。


    玄女宮自接任西天境境主之後,兵權在握,於天帝山周圍布下重兵防衛,以保安全。


    青年下馬,經過重重關卡的搜查,方才獲得許可令,來到天帝山腳下。


    青年已說明來意,有消息要賣給玄女宮宮主羅仙姑。


    “你有什麽消息,憑什麽要讓宮主親自接見你?”一個身份不低的衛士問道。


    青年笑道:“還煩請你去告訴羅宮主,說在下提供的消息,是與石成金的後人有關的。相信羅宮主隻要一聽到這個消息,就會決定見不見我。”


    那衛士打量著青年,遲疑道:“那……你等著,我去通報一聲。”


    青年笑著答應,似乎很有自信,一點不擔心吃閉門羹。


    果然,不一會兒,那衛士返迴時,變得恭恭敬敬,說宮主在客廳等他,請他趕快前去。


    青年隨衛士登上高高的天帝山,來到一間恢弘大氣的客廳,搖頭晃腦四處打量著。


    “別看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說道。


    客廳之上,端坐著四位婦人,皆是身穿白衣,帶著麵紗,不見其貌。中間那一位,想必正是玄女宮的宮主羅仙姑。


    在四位婦人身後,又站著六七名少女,看其模樣,年輕的約有十**歲,稍大的約有二十三四。個個皆是麵戴紗巾,身著白衣。


    青年打量著她們,忽然笑道:“羅宮主用這般陣勢接待,未免太瞧得起在下了。”


    須知這羅仙姑,武功就算沒晉入小宗師境,至少也是大入室境的高手,而其餘三位婦人,身手亦是不弱。這青年在這許多高手麵前,仍能談笑自若,光是這份膽識,便不是常人能及。


    羅仙姑臉被麵紗遮了,看不見表情,隻聽得她淡淡道:“你說你叫李聰明,你是真名如此,還是在戲弄本宮?”


    這青年自報姓名曰“李聰明”。


    李聰明笑道:“在下豈敢戲弄宮主?無奈在下確確實實是叫李聰明。”


    隻聽得一個少女嘀咕道:“哪有這樣的名字……”


    一個婦人瞥了她一眼,她立即規規矩矩,再不敢說話。李聰明也當做沒有聽見,隻是笑了笑。


    “那好,你說你有關於石成金後人的消息?”羅仙姑沒有在名字上理會太多,直接開門見山。


    “確實。”李聰明答道。


    “你說來聽聽。”


    “不成,這消息如此寶貴,在下豈可隨口說出?”


    羅仙姑似笑了一下,道:“你想賣多少錢?”


    “一千兩。”李聰明平靜說道。


    “本宮怎知你這消息值不值一千兩?”羅仙姑問道。


    “好,我便透露一些。”李聰明笑道,“石成金的後人石天流,跟隨道宗的風逸塵隱居在十萬大山,前些天石天流與道宗的莊風比武惜敗,爾後服下了三紋常陽果,導致身體經脈寸斷,性命不保。如今,南華四義的‘疾風劍’燕月鏡正帶著他,去尋找一個人給他療傷,救他性命。”


    “哦?他去找什麽人救命?”羅仙姑聽著這些消息,本來震得不已,尤其是三紋常陽果,但她仍裝作麵不改色,不為所動。


    “這……恕在下不能告知。”李聰明笑道,“我若把一切都告訴了您,我還怎麽靠這消息賣錢?”


    “你以為你不說本宮就查不出來?你透露的這些消息已經足夠了。”羅仙姑說道。


    “是嗎?”李聰明一點不擔心,“他們已經出發了八天之久,恐怕要不了半個月便能到達目的地。你就算能找到他們要去哪裏,你可知燕月鏡的武功在什麽境界?這許多信息若是沒有,你是不可能殺得了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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