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風逸塵送別劉仁三人。


    天流兒遠遠看著,隻見風逸塵遞給劉仁一個手抄本,劉仁恭敬接過,臉都笑爛。想必那應該就是《斷水刀法》了。


    然後風逸塵又對劉仁說了幾句話,劉仁忽然怔了怔,露出驚愕的表情,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劉仁三人已緩緩走下無劍山去,天流兒望著那女孩的身影,昨晚白袍老人的話又在他耳邊打轉,搞得他心煩意亂,什麽也不願去想。


    風逸塵卻叫道:“天流兒,你過來。”


    天流兒隻好過去。


    風逸塵問道:“你那武功是誰教你的?”


    天流兒道:“沒有人教我。”


    站在風逸塵身後的燕月鏡忍不住道:“沒有人教你你怎麽會打拳?”


    天流兒道:“我是在夢裏學的,沒有人教過我!”過了一會兒補充道:“我說的是真的,你愛信不信。”他的心情實在不是很好。


    風逸塵的臉忽然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燕月鏡見狀,以為風逸塵怒到了極點,心頭不禁為天流兒擔心,正想假裝出言訓斥天流兒,卻不料風逸塵居然擺了擺手。


    風逸塵道:“你知道我剛才跟劉仁說了什麽嗎?”


    天流兒心道:“你愛跟他說什麽說什麽,關我屁事。”但嘴上卻說道:“我不知道。”他對師父的態度改變了許多。


    經過昨晚那老人的洗腦,天流兒對師父已經不再那麽依賴,不再那麽尊敬。


    他知道了,什麽事情都隻能靠自己,你若老想著依賴別人,那你永遠沒法子變強。


    他開始在改變了,風逸塵沒有看出他的想法,這證明著他已經不再是昨天那個天流兒了。


    風逸塵說道:“我讓那劉仁五年之後再把那兩個小孩帶來無劍山莊一趟。”


    天流兒無法理解,問道:“為什麽?”


    風逸塵道:“從今天開始,你可以學武功了。五年之後再和那小孩比一次。”


    “轟!”天流兒的腦子像炸開了一般。他不敢相信,師父竟然允許他學武功了!但他又不能不相信,因為師父總是說一不二的,他若說可以學,那就自然可以學!


    他幾乎高興壞了。


    本來對師父還有著深重的怨恨,但此時竟覺得師父是這世界上最可愛的人!心中的陰霾頓時一掃而光。


    看到天流兒高興,風逸塵也很高興,笑道:“你先迴房間準備一下吧,今天就開始學,先讓你四位叔叔教你,等你把他們的本事學完了,我再教你。”


    天流兒樂不可支,隻是笑,高興得說不出話來,徑直往自己房間跑去了。


    風逸塵轉過身,問燕月鏡:“天流兒說他武功是在夢裏學的,你信嗎?”


    燕月鏡憨笑著,搖搖頭。


    “我信。”風逸塵卻說道。


    燕月鏡再也笑不出來,一臉驚愕。


    風逸塵解釋道:“因為我並不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他的武功是在夢裏學的。”


    “哦?之前也有人在夢中學過武功?”燕月鏡好奇道。


    風逸塵沒有直接迴答,而是問道:“你知道石成金的輕功‘一步登天’吧?”


    燕月鏡沒有迴答,這根本不需要迴答,“一步登天”獨步天下,江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風逸塵根本就不需要燕月鏡迴答,又繼續問道:“你可知道他這一手輕功是誰教他的?”


    燕月鏡也沒有迴答,因為他已猜出了大概。


    風逸塵歎道:“當初石成金告訴我他的輕功是在夢裏學的,我還半信半疑。但如今看來,在某些機緣巧合之下,確實是可以在夢中學成武功的。”


    燕月鏡安靜地聽著。待得風逸塵不說了,才小心翼翼問道:“您想讓天流兒在五年之後勝過那少年,可依我看來,他們兩人的天賦相差太遠了……莊主您有把握嗎?”


    風逸塵抬頭看看天,道:“沒有把握也要如此。我擔心的是這件事在天流兒心中留下陰影,影響他一生……”


    他沒有料到的是,天流兒心中已經有了陰影。


    不過他這樣做是對的,至少做出了一些補救。


    風逸塵道:“你先把你的本領教給他吧,今天就開始。”


    燕月鏡最得意的武功是“疾風劍法”。


    無劍山莊自然沒有劍。兩人便以竹竿代替劍,興高采烈地教授起這套劍法來。


    “疾風劍法”要領是“疾如風,敏如猴”,沒有固定的招式,隻是在對敵時專找對手的弱點和破綻突刺。


    這劍法需要練的就是出劍的迅疾和找破綻的眼力。


    天流兒上午跟著燕月鏡學“疾風劍法”,下午跟著徐重陽學“騰龍鞭法”。


    徐重陽使的是長鞭,一根鞭子在他的手裏像是一條有生命力的長龍一般。他讓鞭子在頭頂盤旋,鞭子就在頭頂盤旋,他讓鞭子像龍般騰空飛舞,那鞭子便騰空飛舞……


    鞭子就像是他的手腳一般控製自如。


    “疾風劍法”倒是好練,可這“騰龍鞭法”實在比較難搞。


    直到練了大半個月,天流兒方才能勉強控製住這彎來彎去的長鞭。


    按照師父風逸塵給他的要求,隻要能學會這些武功就行了,不用學精,稍微入門就行。


    一個月下來,這兩門武功都學入門了。這時候,恰巧二叔殷明軒和四叔方童迴來了。


    殷明軒穩重老成,留著小胡子,常穿一件藍色長衫,像個書生秀才。他使的是一對判官筆,認穴打穴功夫十分了得。


    於是天流兒又開始跟殷明軒學認穴,學點穴。


    老四方童是獨眼龍,同時也是使刀的行家,他獨門刀法“拚命十三刀”在江湖上頗有名氣。這套刀法隻有十三招,並且招式都是極普通,沒有太深奧的變化,也不是十分怪異。之所以有名氣是因為他在方童的手中發揮出了巨大的威力。


    方童是個不要命的人,他的命從來不是自己的。以前他的命是他三位結義大哥的,現在他的命是風逸塵的。就因為他不要命,才能使這“拚命十三刀”發揮出別人都懼怕的力量。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要命的怕不要命的。這是天下至理。


    天流兒跟著獨眼四叔學刀法的時候,師父給了他一把刀。


    這把刀不像是刀,更像是劍。可它又偏偏是一把刀。


    隻見它的形狀如劍般筆直,隻在刀尖略有弧度。


    刀身漆黑如墨,就連刀刃也是漆黑無光。


    風逸塵說,這把刀是他年輕時使的。


    風逸塵說,這把刀是玄鐵打造,從前叫“斷水刀”,現在叫“斷塵刀”。


    他還說,你可以用它使刀法,也可以用它使劍法,一刀兩用。


    天流兒高興得手舞足蹈,他終於有了自己的佩刀。


    他撫摸著刀身,感覺一絲絲冰涼的氣息散發出來。他對它愛不釋手。


    他今天學殷二叔的點穴功夫,明天學方四叔的不要命的刀法,過些天,又再練練燕大叔教的劍法和徐三叔教的鞭法。就這樣,兩個月過去了。


    燕月鏡不明白風逸塵的打算,問道:“莊主您讓天流兒學如此多的武功,須知貪多嚼不爛,他這樣既練刀法又練劍法,還要兼習點穴和鞭法,最後隻會一樣也練不精……難道莊主您對他不抱什麽希望了麽?”


    風逸塵解釋道:“我沒有一開始就教他內功心法,而是讓他學這麽多繁雜的武功,是希望他能從這麽多武功中摸索出不同的武功中相同的東西。”


    燕月鏡不解道:“不同的武功中相同的東西?”


    風逸塵點點頭,把天流兒叫來,問道:“你四位叔叔的武功都學得怎麽樣了?”


    天流兒答道:“四位叔叔的武功十分高深,我隻學到了一些皮毛。”


    風逸塵道:“嗯,那就繼續去學吧。”


    燕月鏡不解。


    又過了兩個月,風逸塵把天流兒叫來問道:“你四位叔叔教的武功學得怎麽樣了?”


    天流兒答道:“我明白了其中精華的東西,深奧的東西我已經理解了,但我就是學不會,有些招數我知道,但就是使不出來。”


    風逸塵問道:“你知道為何你四位叔叔使得出來,而你使不出來嗎?”


    天流兒隻好實話實說,道:“弟子不知。”


    風逸塵道:“你繼續去練吧,等你知道為什麽了再來找我。”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天流兒找上了師父。


    風逸塵問道:“你知道為什麽了?”


    天流兒道:“這半年來弟子一直在練四位叔叔傳授的武功,越練越覺得精妙,越練越感覺吃力。到後來,弟子發現光靠理解已是無能為力,因為有些招式我明知道該如何使,卻偏偏使不出來。”


    風逸塵微微點頭,道:“你悟到了什麽?”


    天流兒道:“弟子悟到這些武功都隻是招式,隻是一種動作,武學的內在不在這些外門功夫身上,而在習武之人身上。弟子想,是因為弟子身體裏缺乏某種東西,所以一些招式才會使不出來。”


    風逸塵笑了笑,道:“沒錯,武學的內在是內功,而你學的這些都是外門功夫。”停了一會兒,又繼續道,“你可知你和那莊姓少年打鬥的那次,為何你打他一拳他像沒事人一樣,而他打你一拳你就重傷吐血?”


    天流兒麵無表情道:“因為他的拳蘊含內力,所以威力比我的大。”


    風逸塵道:“正是這個道理,從今天開始,你跟著我修煉內力吧。”


    不同的武功中相同的東西,自然是內力。


    任何武功都需要內力的催動才能發揮出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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