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蘇蘊一個在角落裏樂嗬,盛清清倒隻是看了盛蔚蔚一眼便把目光收了迴來,她又扯了扯席則的衣袖:“還是坐著吧,站著怪累的。”她可不是心疼盛老太太,完完全全是心疼自個兒親爹親娘。


    盛清清又開了一次口,席則也知曉她的意思,含笑著應下:“也好。”


    席則這幾日順手慣了,拉著她就要往上頭去,嚇得盛清清連忙掙開,她笑著退到了林氏身邊:“國公爺,家中長輩在呢。”


    席則反應了過來,聽慣了她‘小哥哥小哥哥’的叫,聽到她這稱唿隻覺得怎麽聽怎麽奇怪,心頭著實不舒服,他遂開口一臉正色道:“別這麽叫我,難聽。”


    盛清清:“……”這不是特殊情況嗎?


    席則一直執拗地盯著她,她無力地點了點:“行嘞。”低著頭撇了撇嘴暗暗道:“你好看你說了算。”


    林氏就立在她身邊,驀然望向她訝然:“清清,你剛才說……”


    盛清清無辜地眨巴眨巴眼:“我說什麽了嗎?”


    林氏無言,上首席則已然坐下,其他人也相繼隨後落座,盛老太太一落座便半癱在椅子上,她尚未緩過氣來,就聽見上麵傳來的那冷淡無溫的聲音:“盛老太太,吾剛才到了門外便聽見那聲‘野男人’,本國公實在不喜這個稱唿,你看是不是應該改改。”


    盛老太太本就出身不顯,二兒子當上丞相後她的身子便不大利索,接觸的圈子參加各種宴會的機會實在有限,她老人家大人物沒見過多少,又加之老了膽子也小了,見著席則又提那話,一時竟是如同鋸嘴葫蘆,支吾了半天。


    席則坐的筆直,他又道:“老太太以為呢?”


    盛老太太尬笑著點了點頭:“國公爺說、說的是。”


    盛丞相見著自個兒母親尷尬到底還是不忍,就要開口,卻又見著盛老太太惡狠狠瞪著林氏地目光,他一頓,又閉上嘴將要出口地話咽了迴去。


    席則輕笑了一聲:“瞧著老太太這樣子竟是像要把清清生吞活剝了似的,吾與丞相夫人有同樣疑惑,冒昧地問上一句你和清清真是親祖孫麽?”


    老太太原以為自己地目光足夠隱秘,哪曾想被別人看了正著,她戰戰兢兢提著心,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求助似地看向素來貼心又冰雪聰明的二孫女兒盛蔚蔚。


    盛蔚蔚不負其望地站起了身,抬了抬盛滿寒冰與怒氣的眼,言語已似夾霜帶雪:“國公爺何必這麽說話?祖母也不過是一時氣惱口不擇言罷了,到底還是擔心大姐姐的,畢竟也是大姐姐私自離府三日不歸在先。”


    席則看都不看她,搭在扶手上的指尖輕點,似漫不經心:“你是誰?”


    盛蔚蔚身子一僵,她是誰?他不知道她是誰?這麽多年了他真不知道她是誰?


    她看著那張無甚表情卻清俊迷人的臉,緊攥著手,指甲已然劃破了手心,她深吸一口氣,仰頭咬牙道:“十八書院……甲班盛家蔚蔚。”


    席則終是正目看向她,那湛湛清目叫她心神一蕩,可接下來的話卻叫她一顆戀慕之心一沉再沉。


    “所以……你就是以這樣的身份用這般的態度,與我說話?”他似乎笑了一聲:“甲班學子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十八書院內可以簡化上下禮節,但出了十八書院,該怎麽做還是得怎麽做,這便是大靖的規矩。


    “景國公也出乎臣女的意料!”盛蔚蔚又看向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盛清清:“大姐姐也出乎我的意料。”


    盛清清扶了扶發髻:“我的榮幸啊。”


    盛蔚蔚瞧著那般隨心隨意的模樣,心頭一悶,略帶嘲諷道:“無論是先時二嬸嬸,還是如今地國公爺都明裏暗裏說我不懂規矩。可明眼的看,最不懂規矩的難道不是大姐姐嗎?”


    她這是明顯的氣極了,也不如往常般端著架子:“大姐姐私自離家叫府中爹娘擔憂,一點兒信也不往府中遞,這叫規矩好?與外男三日不歸,清譽都快沒了,這叫規矩好?”


    她這話一說出便後悔了,她往日雖然清高冷淡,但為人處世方麵向來滴水不漏,今日到底是被戀慕多年的心上人那態度給刺激到了,話不經腦便一咕嚕地全吐了出來。


    盛蔚蔚暗自後悔。


    盛清清對於她說的話隻迴以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那廂林氏已是拍案而起冷聲開口:“按理說,我姑娘這規矩確實不大好。可……我就是偏心我親閨女了,怎麽了?在我這兒,我閨女就是比你規矩好,又怎麽了?看不慣?那就滾出去!”要不是礙於盛老太太,她老早就慫恿著夫君叫他們全分了,還能叫她當著她的麵兒嘲她閨女?她自個兒都舍不得說一句重話,一個隔房的妹妹瞎叨叨什麽玩意兒?


    盛蔚蔚本就心有悔意,聽見林氏的話,臉色變來變去,咬了咬牙違心道:“侄女兒也是一時氣惱,方胡說了一通。”


    林氏輕哼一聲也不答話。


    盛蔚蔚話說完,席則的聲音卻又響起。


    “說到這與外男三日不歸,吾本就是為了此事來的。”他起身走至盛丞相麵前拜了拜:“等會兒離了丞相府我便是要進宮的,估摸著亥時之前便能將聖旨請來了,小婿便先喚一聲嶽丈大人了。”


    盛丞相和林氏已然呆若木雞,盛蔚蔚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在地,請聖旨?賜……賜婚?


    她顫著手扶住桌幾,腦子霎時昏昏沉沉,雙唇發顫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望向席則又望向盛清清,目光幾經變換,歸於深寂。


    盛清清眨了眨眼:“發展太快了,我、我還沒有準備好!”天地良心,她還沒有浪夠啊!!


    席則笑看著她,言語繾綣似那多情和風:“沒關係,我準備好了。”


    第五十二章


    那聲音入耳仿若一片落葉輕飄飄地落在了她心間的那一汪清泉上, 盛清清的腦子暈乎乎的, 隻略帶迷茫地望向一臉呆滯的林氏, 喚道:“母親……”


    林氏似從夢中驚醒,攥著帕子的手扣住她的手腕,清涼的綢絹順著衣擺滑落在地。


    她將盛清清往後一拉, 擋在了前麵:“國公爺,婚姻大事豈能兒戲?合該商量一番才是, 現今如何好勞動聖旨。”


    席則對著她抬手作揖,唬的林氏連忙避閃。


    “自然不是兒戲, 夫人明鑒, 小婿可是抱著萬分誠意到府上來的,至於聖旨……那請婚的折子現下怕是已經遞到禦案之上了,一會兒皇兄就該叫人喚吾入宮了。”


    折子已經往上了遞了?林氏深吸一口氣,你這是專門兒上咱家來提個醒的是吧?


    說實在的,對方身份高地位重,關鍵的人品才學亦是俱佳, 這樣的人,京都的夫人小姐們哪個不說一句好的?


    林氏轉過頭看了一眼低眸裝鵪鶉的自家閨女, 心中一曬,京都貴女們心頭的一枝花,怎麽就被她姑娘給摘了呢?各家夫人嘴裏的香餑餑, 怎麽就落到她這兒了呢?她姑娘好看是好看,可又不是沒有更好看,她姑娘聰明也聰明, 可……比她聰明的也不少啊,真是奇了個怪了!


    盛清清對著林氏粲然一笑:“母親,你看著我做什麽?”


    林氏心中歎氣,扯著嘴角對她無奈地搖了搖頭後便將目光轉向了遭受沉重打擊的盛丞相。


    “老爺,你倒是說句話吱個聲兒啊!”林氏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提醒道。


    盛丞相呆呆地啊了一聲,沉默了許久才緩過神來,又是平日的嚴肅模樣,他撚了撚胡須看著席則的眼神卻是越發不好:“國公爺,這事兒咱們往書房去談。”他抬了抬手做了個請的動作,席則對著盛清清笑了笑,盛丞相故作危險地對著她瞪了瞪,之後,兩人才大步離開。


    見著盛丞相和席則走了,盛老太太又來了精神,她憋著一口氣迴到上首地位置坐下,就要泄火。林氏卻是冷哼一聲拉著盛清清就迴了自己的院子,她現在可沒心情陪這老家夥唱大戲,給她麵子不過是為了全表麵孝道,敢動到她閨女頭上,這表麵子不要也就不要了。


    盛老太太一肚子火沒處發,桌案上的茶盞早被撤了,幹幹淨淨的也沒什麽東西叫她砸,她老人家氣的雙眼發昏,起身就要迴房間去歇著,誰想剛抬腿便往前一栽倒在了地上。


    “老太太!!”


    侍女嬤嬤們一窩蜂地驚叫著撲了上去,花嬤嬤更是急的直叫人去請大夫,堂中人別管是真心的還是假意的皆是湧上前去,婢女菱枝看著大房的那兩個庶女裝模作樣的擔憂焦急,連忙推推了呆立著一動不動的盛蔚蔚,她低聲輕喚道:“小姐!小姐!”


    盛蔚蔚到底是個聰明的人,被菱枝這一推清醒過來後不過一瞬便做出了反應,她急著上前,連喚了好幾聲祖母,隻是這番作態到底還是遲了些,叫花嬤嬤眼中閃過一絲暗光。


    大夫很快就被請了來,盛蔚蔚一直等到花嬤嬤伺候著老太太喝了藥才沉著臉迴了自己的西雲院。


    她站在那小院兒門口,看著這比起宜蘭院小了一倍不止的院子,積蓄多年的不甘終是全部湧出了心頭,她從來都不比大姐姐差,憑什麽?憑什麽?


    菱枝被她那暗沉沉的氣息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直等到盛蔚蔚踏入院門兒她才鬆了一口氣,往日隻曉得二小姐優秀清傲,卻沒想到也有這樣的時候。


    盛蔚蔚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她坐在梳妝台前,看著妝鏡裏那張麵無表情的美人臉一動不動,放在身前的木盒裏躺著的那隻發簪依舊漂亮,她卻再沒了興致插在自己的發髻之上,她心心念念的人卻對著別人心心念念,那人還是她素來看不起的大姐姐,多諷刺啊。


    溫氏推開門揮退了身邊伺候的人,扶著腰艱難地走到了盛蔚蔚身後,她的雙手輕輕撫摸著她落在肩頭的長發,柔聲問道:“菱枝說你把自己關在房間一個時辰了,先時在大堂裏發生的事情我也聽菱枝說了。蔚蔚,我們住的是你二叔二嬸的地方,你父親是個迂腐刻板的,若非你二叔他哪裏能坐在那五品冗官位置上?你二叔二嬸對我們多有照料,你無論如何也不能與你二嬸那般說話的。”


    溫氏見她不發一聲,歎了一口氣:“今日之事關乎著清清,你二嬸就那麽一個寶貝疙瘩,你這不是往火焰口子上撞嗎?蔚蔚,你與清清是堂姐妹,應當好好相處才是,莫要誤了姐妹情分。以後成了家,兄弟姐妹都是最好的幫襯。”


    因為身體原因,盛老太太今日並未叫溫氏去,今日之事她也隻聽菱枝講了個大概。


    可菱枝哪裏知曉盛蔚蔚對席則的那一層心思?隻以為她是因為堂中林氏和景國公的斥責生了惱意,她與溫氏稟話的時候,也隻著重往了那方麵說,溫氏也就往著這方麵勸。


    “如今你大姐姐一個皇家人的身份是跑不了了,以後能幫襯你的地方也就更多了。你大姐姐從小就喜歡和你吵嘴,但性子不壞,心也是個好的,你啊莫要自己鑽到死胡同裏去了。”


    溫氏拿著木梳輕輕地給她順著發,盛蔚蔚聽著她的話卻是猛然地站起了身來,她轉麵,直直地盯著溫氏,她那目光叫溫氏一愣,尚未反應過來,盛蔚蔚又不聲不響地坐了迴去。


    溫氏放下木梳:“蔚蔚,你聽見娘說的話了嗎?”


    盛蔚蔚沒有迴答她的問題,反而是將木盒子裏的發簪取了出來,她看著妝鏡裏自己身後的溫氏,言語緩慢:“母親,你說,我比之大姐姐差在哪兒?”


    “差在哪兒?”溫氏抬手攏住她的長發,輕言道:“這如何能比的?在你二嬸嬸心裏你大姐姐是誰也比不上的,在我心裏,你何嚐不是如此?我的乖女素來優秀,十八書院頂頂有名的好女,誰人不知?誰人不羨慕我有這麽個好姑娘?”


    “是嗎?”盛蔚蔚突地唇角帶起一抹笑:“母親說的對,我本就是極為優秀的。”


    她緩緩抬手將那發簪插進發髻之中,毫無血色的麵頰上染上了點點笑意:“母親,好看嗎?”


    溫氏見她恢複了精神,心頭鬆了一口氣,一邊撫弄著那發簪一邊道:“好看呢,我家蔚蔚生的好,帶什麽都好看,這發簪啊更是相配的很呢。”


    “我也覺得自己和這發簪相配的很。”


    她拿出紅紙放在唇上抿了抿,發白的雙唇恢複了紅潤,她端坐著,一派清冷。


    是她的就是她的,誰也搶不走!


    ……


    盛清清被林氏拉著耳提麵命了一番,說教了將近一個時辰才把她放迴了宜蘭院,一入內裏明香明荷兩人便迎了上來。


    明荷苦著一張臉給她倒了茶水:“小姐,好在你迴來的及時,否則老太太非得將奴婢和明香打板子不可。”


    “母親沒有罰你們吧?”盛清清也是愧疚,連忙站起身來拉著她們轉了一圈兒。


    明荷點了點頭,一副快要哭的樣子:“罰了,奴婢半年的月俸全沒了,小姐!”還好當初夫人不想被老太太發現沒有罰她們板子,不然……哪裏是如今這般簡單?


    “夫人還說明日開始,奴婢和明香輪流關三天禁閉。”


    盛清清聽著她的話越發心中有愧:“你們罰了的月俸從我這兒給補上,至於禁閉……”她接著道:“我與母親求情去。”


    明荷吸了吸鼻子並著明香道了謝,倒是叫盛清清不好意思了。她抱著檬星星躺在貴妃榻上想東想西,漸漸地睡熟了過去。


    盛清清是被明香從榻上扯起來的,她迷迷糊糊地被溫熱的帕子抹了臉,又被按在梳妝台前坐了好一會兒,等到她徹底清醒過來已經是在丞相府正門穿堂前的大院兒裏了。


    屬於太監的那有些尖利的嗓音叫她頭皮發麻,他那嘴裏嘰裏呱啦的繁複古語更是讓她頭昏腦漲,直到最後末了那句‘欽此’傳來,盛清清暗暗舒了一口氣,天耶,要不是提前知道這是賜婚聖旨,她還以為是什麽古文典籍呢。


    傳旨的太監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田來福,皇帝身邊的夥食不錯,他生的白白胖胖的,一看就真是個有福的。


    “咱家在這兒就恭喜丞相了。”田來福接過下人遞來的銀子,笑嗬嗬的對著盛丞相拱了拱手。


    盛丞相雙手捧著聖旨頷首迴禮,盛清清看著那明黃色的聖旨心中歎了一聲,完了,再過不久她就要踏進婚姻的墳墓了,怎麽一個‘慘’字了得?


    “是這樣,咱家來傳旨的時候太後娘娘捎了話,說是叫盛姑娘後日往宮裏去見見,她老人家要好好看看未來的五兒媳。”


    田來福離不得宮太久,落了這句話便匆匆地離了去,盛丞相等人捧著聖旨進祠堂去了,徒留盛清清一個人無語望天,她這是……自作孽不可活!


    盛蔚蔚路過她身邊,眉目清冷:“恭喜大姐姐了。”


    盛清清輕嗯了一聲,笑意盈盈:“同喜,同喜!”


    盛蔚蔚腳步一頓心口一疼,她……一點兒也不喜,謝謝!


    第五十三章


    盛清清打著嗬欠走進十八書院的白玉門, 對於一個實在是不喜歡學習的人來說, 這早起上學的日子著實痛苦, 她抹掉眼角沁出的淚水苦兮兮地晃悠在落葉滿地的林道上。


    因為賴床的緣故,她起的晚了些,算是掐著點兒到的, 路上已經見不著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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