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則從她懷裏將不甘不願的檬星星抱了過去,道:“城內人多。”


    盛清清撇了撇嘴, 她找個人少的地兒停下不就好了嘛?這大街上的, 被人看見了怎麽辦?盛家大小姐三日沒往十八書院去,結果在和景國公逛大街,你猜要是被十八書院的師長同窗知道了……她乖巧聽話懂事的形象就全完了好不好!


    三人順著鬧市往西一路前行,盛清清後知後覺:“這不是往丞相府去的路……吧?”她言語有些不確定,事實上她對京都並不怎麽熟悉,就算白日裏出門去找林蘇蘊也自有車夫, 對於這路線,她也就有那麽點兒熟悉而已, 到底比不得他們這些在京都土生土長的人。


    席則頷首:“確實不是往丞相府去的,先迴我那兒。”


    “去你那兒做什麽?”她迴去還不得遇上什麽事兒,哪怕美色|誘惑, 她也不想跟著他去鬼混了!


    席則拉起她的手晃了晃,略皺的廣袖也隨之動了動:“就算迴家也應該先整理好儀容,且……我初次上門拜訪, 也不可空手而去。”


    “等等……”盛清清微擰著眉,理了理思路:“小哥哥你待會兒真要和我一起迴去?我還以為你說笑的呢!”這是不是不大好?她久不歸家,不迴來吧就不迴來,這一迴來還帶個男人,總覺得家中二老要炸。


    席則一手摟著檬星星,一手帶著盛清清避過路邊行人之後才鬆開:“我若不去,你如何解釋得通?且,你的侍女怕是已經招了。”


    說到侍女,盛清清一顆心不由往上提了提,她這可算是牽連明香她們了,希望沒出什麽事兒才好。


    席則的話不無道理,盛清清也就隨著他心神不安地往國公府去。


    現在正是下午將近日落時分,樓外樓本就京都第一酒樓,便是尋常時候也是客似雲來,更何況如今將近飯點,離樓外樓不遠的便是京都最有名的珍寶閣,這兩處最不乏的便是上層圈子裏的男男女女。


    “那不是景國公嗎?”


    “他身邊跟著的那女人是誰!!”


    “……那說不得是國公爺他姐姐妹妹呢,亦或者是宮中哪位公主?”


    耳邊嘰嘰喳喳的全是碎語,林蘇蘊立在珍寶閣二樓的窗前,她占據的位置極好,很容易便瞧見了某人懷裏的那團白毛,可不正是清清的那隻肥貓。


    她點著窗沿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哎呀,不得了了!


    翠霞將店家包好的首飾盒握著手裏,好奇地往外瞄了一眼:“小姐,你瞧見什麽了?怎麽這麽激動?”


    林蘇蘊拍了拍手,就連剛挑好地首飾也沒了什麽興趣,她拎著裙擺急匆匆地往下:“走走走,咱們往丞相府去。”她家清清摘了盛蔚蔚望而莫及求而不得的高嶺之花,她必須得去看熱鬧看笑話呀!


    翠霞莫名其妙跟著她,她家小姐這是突然之間怎麽了?


    席則幾人迴到國公府梳洗了一番,盛清清穿著一身嶄新的月白色的廣袖留仙裙,心頭頗有些不是滋味兒。


    “姑娘這身兒真好看,靜姑姑以往是給宮中的繡娘,她的手藝再還不過了,這衣裙是昨個兒剛做好的呢,趕巧趕巧。”幫著她整理袖擺的侍女動作輕柔,就連說話也是細聲細氣的:“本來,靜姑姑年歲大了,沒事兒就喜歡做衣裳,國公府裏人少,女眷更是一個沒有,她屯了不少女裝,就等著以後給府中……”


    侍女突然住了嘴,拿著淺色的宮絛與她佩在腰間:“奴婢就是話多了些,姑娘莫惱。”


    盛清清又不是個傻的,哪裏猜不出對方未完的話?她立在梳妝台前幹笑了兩聲,沒有吱聲兒。侍女見她不語也就住了嘴,一心侍弄起她的著裝來。


    古往今來,女子收拾妝容服飾的時間總是長些,席則早已將自己打理的齊整,他立在門外抬起雙手左看看右看看,又不放心地朝著單懷問道:“如何?”


    單懷抽了抽嘴角,下巴抵著懷中劍柄,無奈點頭:“非常好,屬下看了都心動了。”你都問了不下十遍了。


    席則抬眸淡淡看著他:“你這樣說,我覺得我應該再轉迴去換一身兒。”男人和女人的審美應該相反才對,她應該不會喜歡這身兒。


    單懷:“……主子,你別瞎折騰了行嗎?您玉樹臨風英俊瀟灑,穿啥都好看,不穿更好看。”


    空氣有一瞬間凝滯,單懷後知後覺地捂住自己的嘴,他一時嘴瓢了,好像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單懷有些忐忑,正要請罪,卻聽見他家主子狀似遺憾的話語,


    “我總不能不穿外賞去上門拜見,到底不合禮數。”


    單懷:“……”聽你這意思,不上門去拜見就可以不穿外裳了?你的羞恥心呢,我的主子!


    席則沒有再和單懷瞎扯,率先出了自己的地兒往旁邊的院子去等盛清清。


    國公府的院子十個裏麵有八個都是無人住的,這個也是沒住人的,隻是管家每日都遣人來打掃,用靜姑姑的話說就是,總得備著,萬一就用得著了呢。


    白底黑麵的皂靴踩在石板上寂然無聲,他繞過右側擺著花盆的石幾,立在朱槿樹下。比起長宜,京都要來的涼快些,時不時有風吹的樹葉颯颯作響,就連著他心頭的那麽一丁點忐忑也給吹散了。


    盛清清一邊理著身前的長發一邊往外走,身邊侍女的請安聲傳來,她抬眸就見朱槿枝頭下的身影。


    枝葉婆娑,花滿樹紅。


    她快步走下去,直到走到他跟前迴過神來才突有遲疑,相對無言,好一會兒才仰頭看著他道:“你真要去我家見我爹娘?”


    不待他吱聲兒,她捏著腰間的宮絛,又開口道:“要知道,這次若是見了,可就賴不了賬的。”


    “其實,我也是可以另想辦法解釋的。”


    席則沉默了幾息,盛清清又要開口,他卻突地抬手,指尖劃過她的額角撚了撚那細細的碎發,柔聲道:“走吧,管家已經把馬車和東西備好了。”


    他沒有多言,卻偏生地叫盛清清心頭一定,她壓住心頭莫名的欣悅,偏了偏頭:“還有東西?”


    “頭次上門,豈能空手。”


    盛清清踢了踢腳邊的小石子,驀地認真叫了一聲:“小哥哥……”


    席則輕嗯了一聲,她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歎了一口氣道:“算了,算了,咱們走吧。”


    席則頓了頓,握住她的手,兩人一道出了國公府的大門。


    國公府離丞相府不算太遠,中間隻隔了兩條街,丞相府所在地那一條街幾乎都是官宦人家,景國公府的馬車停在那大門口著實引起了不少人注意。


    盛清清望著丞相府三個字含了些擔憂,她側眸道:“小哥哥,你小心了,我爹我娘很有可能動手把你打出來。”


    她摸著丞相爹縣主娘給他倆現在的定位大概就是‘四處浪沒規矩的女兒’和‘不安好心拐帶女兒的人渣’。


    席則輕輕一笑:“無礙。”


    …………


    丞相府裏一大家子人聚在大堂裏,男眷女眷分坐兩側,林氏緊緊地攥著手裏的帕子,暗晦地瞪了一眼跪在中間的明香明荷。


    堂中寂然無聲,林氏借著飲水半掩神色,比起怒火高漲的盛老太太和滿腹擔憂的不行的盛丞相,她的倒是顯得平靜了些。


    林氏想著前日的事情,心中歎了歎,兒大不由娘啊。


    前日清清說是身體不舒服叫人去十八書院告了假,她早晨去了宜蘭院一趟,確實有些不大精神的樣子,她心中擔憂,十八書院再好哪裏有自家姑娘重要?不去便不去吧。


    她就這麽一個親姑娘,心裏牽掛著她的身體,下午的時候又去了宜蘭院,這不去還好,去了才知道自家姑娘一早便是裝病跑出去了。當時,她心裏頭的火氣差點兒把自己給燒了,有火那就得發,她是想著將明香二人狠狠杖責一番的,可這府中人多眼雜,一旦傳到老太太耳朵裏,又是事端,她思量了許久暗自終是與夫君透了底,他們暗中派了不少侍衛背著老太太的人出去找,愣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她氣完了,這肚子裏也就隻餘下擔憂了,她愁的一夜沒睡著,直到第二天景國公府來了人,來的正是景國公府的靜姑姑,她這才知道,自家姑娘跟著那位國公爺‘跑了’。


    剛剛聽到這事兒的時候,她是不信的。可這靜姑姑確實是景國公的,昔年也是太後身邊的紅人,這話……應是不假,再說了,景國公她也是知道的,總不能弄些假話來糊弄她。


    出於對頗負盛名,人品端正的景國公的信任,林氏到底還是安了幾分心。她是安了半顆心,丞相則是一顆心都差點升天了,腦子轉的都是‘自家姑娘被臭男人騙了’這話,這連著幾日茶不思飯不想的,看的林氏心疼還親自下了幾迴廚。


    丞相夫婦是知曉人去了哪兒地,但是盛老太太不清楚啊。


    她狠狠地拍了拍桌子,順手將茶盞掀翻到地上,厲聲對著林氏道:“你還有心情喝茶?你養的好女兒!”


    林氏將茶盞放下,挑了挑眉:“母親說的是,我女兒確實養得好。”


    “你!”盛老太太又是一陣氣極:“愚婦!要不是蔚蔚告知我,我竟是不曉得我盛家姑娘如此不自愛,三日不歸家門不知其蹤,簡直混賬!”


    盛丞相眉頭一皺就要反駁,林氏卻是先他一步開口,冷笑道:“母親身為祖母,不是先擔心孫女的安全反倒是一心地往著我兒身上潑髒,這真是祖母?不知道還以為是哪家仇人呢!”


    “你……”盛老太太要不是年紀大了,真的跳起來揮上一巴掌,她喘著氣兒,越發看這二兒媳不順眼,果然,她就是和這林氏犯衝!


    盛蔚蔚上前輕撫著盛老太太的胸口幫著她順氣,冷聲道:“總歸是大姐姐自個兒犯了錯,二嬸嬸何苦來惹老太太。”


    林氏見著盛蔚蔚那模樣一陣不悅,她冷笑道:“那又如何?就算我兒犯了錯,哪裏輪得到你一個借住在我丞相府的隔房堂妹來叨叨?蔚蔚,長輩說話少插嘴,你的禮儀算是學到狗肚子裏去了。”


    林氏素來是個八麵玲瓏的,那有這般不客氣過?盛蔚蔚被她說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一時倒也真不敢吭聲兒了。


    正如林氏見不得人說盛清清一句不好,盛老太太也見不得別人說盛蔚蔚不好,她連拍了好幾下座椅扶手,口不擇言道:“你自個兒的姑娘不檢點,也不知道跟著哪個野男人跑的沒影兒了丟我老盛家的臉,你還好意思怪起蔚蔚來?”


    跟著哪個野男人跑了???


    這話是一個祖母該說的?這是一個官家老太太該說的?林氏氣的直接砸了手邊的杯子,盛丞相猛地站起來,目光泛冷的看著氣喘喘的老太太,聲音發寒:“母親!”


    大堂內的氣氛一時之間劍拔弩張,來看戲的林蘇蘊縮在角落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這時,門外突傳來一聲驚唿:“大小姐迴來了……”


    話音還未曾落下,便有清冽男聲傳來,叫諸人一怔,盛蔚蔚更是心頭一震。


    “野男人?不巧……似乎正是本國公。”他立在外頭,頓了頓又道:“那個野字,還是去掉的好。”


    第五十一章


    逆著黃昏的光緩步走進來的人, 不是別人, 正是席則。他步履平穩, 目光淡淡,帶著高位之人特有的威儀,不濃重卻足以攝人。


    盛清清落後了他幾步, 她站在門外有些躊躇,直到席則踏入內裏對著她招了招手, 她才走了進去。


    她的步子邁的很小很小,嘴角帶著幾分尷尬的淺笑, 眉目溫和麵白柔弱, 她先對著盛老太太象征性行了行禮全了那表麵禮數,之後才輕咬了咬唇,柔柔地對著林氏和盛丞相喚了聲:“父親,母親……”


    席則見她這般倒是有些驚訝,這柔柔弱弱乖乖巧巧的模樣可真是……和在他麵前的時候判若兩人。


    盛清清接受到他的目光低眸之際對著他眨了眨眼。不要驚訝嘛,她可是父母的貼心小棉襖, 乖的很呢。


    這落在別人眼裏那就是明晃晃的……暗送秋波!


    丞相夫婦俱是麵皮一抖,強掩著不自在轉向席則彎腰行禮。盛蔚蔚慘白著一張臉抖著手扶了盛老太太起身, 堂中唿啦啦的一片拜安之聲。


    席則坦然地受了,他也不就坐,立在盛清清身邊頷首免禮。


    他立著不動, 腳挪都不挪一下,其他的人哪裏又敢大喇喇坐下?席則雖隻是一位國公,但他也是先帝的養子, 當今的弟弟。說是皇家養子,卻也是上了皇室宗譜的正兒八經的皇家人。


    至於為何沒有封王,那是完全是因為他是不改姓入的皇家宗譜,要不是先帝和現在的太後心意堅決,這宗譜都是絕跡入不了的,最後先帝太後和宗族這邊各讓一步,席則不改姓入皇家可以,但是以後封王什麽就別想了。


    先帝和太後應了,兩位的意思是不封王就不封王吧,除了王位他們能給的東西還多得很呢,兩位大手一揮就弄出了個什麽勞什子超品國公位同親王,差點兒沒把皇家那幾個古板的老頭子給氣死,不給封王你兩口子就弄出個什麽超品親王,也是行!


    先帝和太後對這位可以說:不是親子更勝親子。錢、權,哪一樣也是不差的。


    一大家子站在大堂裏,到底是被席則的突然出現給唬著了,尤其是盛老太太雙腿打顫兒,要不是花嬤嬤和盛蔚蔚扶著說不得已經軟在地上,能不軟嗎?她嘴裏的‘野男人’就站在她麵前,更為要命的是,這個野男人她惹不起。


    沒人出聲兒,氣氛安靜而沉滯,檬星星湊在盛清清的裙擺邊咬了咬她的裙角,盛清清看了它一眼,尷尬地扯了扯席則的衣袖又指了指上首:“要不,你先去坐著?”


    席則輕輕地搖了搖頭,他瞧著她帶著三分安撫七分柔意:“不了。”


    言罷,目光掃過堂中諸人最後落在了盛老太太和盛蔚蔚身上,言語霎時淡了五分:“站著挺好。”


    盛蔚蔚心頭涼了半截,扶著盛老太太的手微微收緊。她素來聰慧哪裏能不明白他這般行事的原由?什麽‘站著挺好’?分明是心頭不悅,想著叫祖母受些苦,可又顧及盛清清不好明目張膽的直接責罰免得叫她落個不孝名聲,這才想個‘陪站’的法子呢,誰能怪到盛清清的身上。


    他們這年輕人站的當然沒什麽,可老太太年歲大了,整日整日的坐著,這叫她一直立著那可不是受罪麽?


    盛蔚蔚越想著心口越是發疼,也沒注意到手上的力氣。手臂上的痛感傳來叫盛老太太倒吸一口涼氣,她現在本就腿軟體弱心又虛,向來不好的脾氣更是忍不住了,當即便低斥道:“蔚蔚!你做什麽!?”


    如今堂中正是安寂無聲的時候,盛老太太哪怕特意壓低了聲音仍舊傳到了所有人的耳朵裏,十幾雙眼刷刷地全看了過去。


    盛蔚蔚驚然鬆手,本就不算好的麵色又難看了一分,她強笑著對老太太道:“祖母……孫女兒、孫女兒一時沒控製好力度。”


    到底是最疼的孫輩兒,盛老太太心頭的七分不悅見著盛蔚蔚那慘白淒淒的模樣終是散了兩分去,隻低低地又道了一聲:“毛手毛腳的。”


    依舊縮在角落裏的林蘇蘊差點兒笑出聲來,好歹她還是知道這場合不對,捂著嘴壓了許久才把笑意給堵了迴去。


    她這一趟來的真是好極了,與盛蔚蔚同窗將近十年,認識也十幾年了,這還是頭一次見到那一副清冷高傲的臉上露出這一副表情,嘖嘖嘖,這淒淒慘慘心神俱碎的模樣,真是叫她好不‘心疼’呢,心疼的她想要上去再添點兒冰加點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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