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素槐其實是世子他……那當夜突然反水的人豈不也是?”林夏為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大跳,她倒吸一口冷氣。若真的如她所料,一直以來想取官少憂性命的即使官天寧,那不就等於放了個定時炸彈在自己身邊?可是她想不通,如果真的是這樣,為什麽官天寧才動手呢?


    官少憂沒有點頭,卻也沒有搖頭,他說:“很奇怪是不是?如果不是他,可他對待素槐的態度實在太過不尋常。可若真的是他,理由是什麽呢?若真的覺得我礙眼,早在一年前甚至更早以前就該動手了。況且,該動手的也不會是他,應該是那個人才對。”


    林夏明白,“那個人”指的是官睿之。


    她說:“也許是終於覺得你是個絆腳石了也說不定,這些年來,你確實太過張揚了些。”


    “張揚?”官少憂冷哼一聲:“那也是他們逼的。我若不張揚,還不知道此刻能不能坐在這裏繼續‘張揚’!”


    林夏知道,官少憂若非成了人人聞風喪膽的玨王爺,隻怕撐不到現在早就被人一刀哢嚓掉了。可是也正因為他成了這樣的玨王爺,才構成了對某人的威脅。自古以來,帝王最忌諱的便是功高震主。外人都避諱莫深,何況是對上殺害他父親的兒子。


    林夏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那就是,為什麽官睿之親手殺害了自己的大哥,無論是放心也好還是展現善心也好,都萬不可能讓官少憂做到如今的地步,甚至還賜予了他大慶獨一無二的王爺的位子。除非……“當年你並不知道是誰殺了你父親,對不對?”林夏突然說道,“當年,是一樁秘史,對不對?”


    官少憂眉頭瞬間皺起來,他一雙眸子亮得懾人,與之前散漫的樣子判若兩人,整個人周身都散發出濃烈的殺意,連帶著周圍的空氣都冷了許多。他看著林夏,眸中是淩利的薄刀,讓林夏覺得自己在一瞬間如墜冰窟。


    她被嚇得說不出話來,半晌,隻聽得他道:“這件事,你如何得知?”


    林夏被他盯著,感覺自己像是被豹子盯住的獵物,不是猛虎那般居高臨下以氣勢震懾獵物,而是帶著狡黠緊盯著獵物的一舉一動,整個人沒有什麽能夠逃脫得掉他的雙眼。


    她在這樣的目光下,連心跳的頻率都跟著他的唿吸而帶動。她說:“這些,都是我猜的。”官少憂的目光仍舊灼熱得可怕,林夏不自覺的吞了下口水,道:“剛剛才猜出來的。”


    官少憂的麵色緩了一緩,撤迴了銳利的目光。他倚在榻子上,側了頭去看頭頂窗子外。院子裏,成片紫色的桔梗花開得正好。他麵上的表情,正是林夏第一次來到這裏時看到的那一種。帶著幾分哀傷,幾分無奈。林夏看著桔梗花,夏風吹得正好,搖曳了它們的裙擺。


    桔梗,永恆的愛,無望的愛。


    過了許久,官少憂才道:“事實確實如此。”林夏心中震驚過後,閃過一句“果然”。隻聽他又道:“但是在一開始的時候,我們誰都是不知道的。”


    官少憂說,最初官吾亦下詔傳位的正是官恆之,官少憂的父親。官恆之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彼時官吾亦膝下有四個孩子,除了老大官恆之,還有老二官惠儀也就是宛平的母親,老三官態之,和老四官睿之。而當初官睿之發動內政造反,第一個誅殺的就是支持太子繼位的老三官態之。官睿之做事如此決絕,幹脆利落,以至於現在幾乎沒有人還記得曾經有過一個官態之的存在。


    官吾亦身子到了中年之後開始變得不好起來,而且每況愈下,據說是在病榻中去世的。而彼時官恆之正在皇宮中接受聖聽,據說是與皇上同食了一碗蓮子羹,中了毒,當場斃命。官睿之最先趕到現場,查出這毒出自官態之宮中。而無論是毒藥還是人證,矛頭都指向了官態之。彼時官態之正忙著太子繼位的事情,在他的府上還查出了黃袍和玉璽。群龍無首,皇上和太子同時斃命,這一突發狀況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而四皇子官睿之以雷霆手段接手慌亂的朝廷,將“反賊”官態之拿下收押大牢,同時肅清朝綱,竟然將這慌亂三日之內就平複了下來。之後發國喪,披麻戴孝,祭拜天地和先皇,追封太子為鎮國公。鎮國公的家眷一律按照從前的標準用度,甚至於為了撫恤沉痛的官恆之一家,比之從前有之過而無不及。時年官少憂十四歲。而群臣擁戴,官睿之再三推脫奈何不了文武百官的一再邀請,以“國不可一日無君”和“皇室中唯吾一人爾,不可叫官家血脈斷流”為由,百般不願之下接手了皇位。他剛一繼任,就表現出了他獨特的雷厲風行的風格。如此一晃半月後,繼任大典完畢,人們這才反應過來官睿之是早有篡位之心。


    然而事已成定局,加之皇室中人唯剩了一個官惠儀公主,太子的子嗣唯有年幼的官少憂一人,未及成年,即便是繼位了,也會要求官睿之監國,而且這唯一的血脈甚至可能隨時就會斷送於官睿之之手。於是權衡之下,隻得承認了他這個半路皇帝。


    這是官睿之的一步好棋。


    官睿之甚至還假惺惺的說,一旦官少憂成年,他就會讓出王位來,物歸原主各歸各位。


    官睿之的確做得很好,他對官恆之的遺孤和遺孀賜予無微不至的關懷,尤其是對官少憂,總是痛惜和歎惋,並且督促他好好用功。年幼的官少憂不明所以,以為當真如此。這個叔叔對自己寄予的厚望讓他無不感激。


    官少憂十年十六歲,及冠之年,他主動請纓討伐高麗,將外邦驅逐出境。待得凱旋歸來,官睿之親自擺陣迎接。十日後,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宣布要禪位於官少憂,兌現自己的諾言。


    而官少憂彼時對這個叔叔是百般的信任和依賴,且這兩年來大慶在他的治理之下蒸蒸日上。他沒有辦法能夠做得如同他一般好,於是他拒絕了王位,並發誓要守護王叔的江山。官睿之一再勸阻奈何官少憂心意已決,最終無法隻得昭告天下,追封官少憂為玨王爺,賞賜京城最好地段的一處建造府邸。而官少憂為了不忘本心,隻提了“官府”二字。


    年少時候的官少憂,是將官睿之這個王叔當做最親近的人的。他隻知道,自己的父親和爺爺是被三叔官態之殺害的。那個一向喜歡和自己打鬧,堅決擁護自己父親的三叔,竟然會暗藏野心一直潛伏在官恆之身邊,伺機下手。好在有四叔的庇護,他們一家才能延續下去。四叔對自己的好和恩惠,自己是要窮盡一生去報答的。


    林夏問他:“你不知道,難道大夫人也不知道嗎?”


    官少憂若有所思道:“他做事一向縝密,怎會留下把柄來叫我去發現?否則三叔不但是一家老小,連帶著跟他有一星半點關係的人,隻見過一麵的人都一夜之間統統蒸發。他既然敢留下我,就是早已計劃好了的。”


    林夏問:“既然如此,他為何不索性除掉你這個隱患?總好過日後萬一東窗事發,他還要擔驚受怕,又要想著怎麽除掉你。”


    官少憂笑笑,道:“他留著我,一來可以對世人彰顯他的無私和胸襟,二來則證明了他與此事無關。誰會放任仇家的孩子在自己身邊,還要養著他,培養他成材?他既然敢如此做,就是做好了絕對不會被發現的準備。”


    林夏不由得好奇:“那你是如何得知?”


    官少憂斜眼看了她一下,思忖片刻道:“你可還記得我同你說過,在這官府之中,有人並不甘心隻做一個前朝太子的夫人的?”


    林夏心中劃過一道霹靂,瞬間明白了什麽,又還有些不明白,朦朦朧朧的。


    官少憂解釋道:“她為了自保,主動奉獻給了他,妄圖一展枝頭。嗬,隻不過她忘了,自己隻是個花瓶,供人一夜風流罷了。隻是這一夜風流,代價卻是值得,從此便安插了個眼線在我官府。”


    林夏這迴懂了,這人不是明玉就是明霜。她暗自思忖,這明霜大大咧咧心裏麵藏不住事的樣子,卻是有可能做出這種缺心眼的事來。可是明玉一向深藏不露,慫恿別人當槍使的事也不是沒幹過,若是要當個臥底,她最合適了。但也有可能是明霜故意擺出這樣一副姿態呢?


    “你知道她是誰嗎?”


    “不知道。”官少憂很幹脆的迴答:“想來他也沒對她抱有多大期望,所以我說,花瓶就隻是個花瓶,供人一夜風流罷了。”


    林夏想了想,問:“那這些事,你又是怎麽知道的?你可有確鑿的證據?”她是想問,會不會是誰故意放出這些風聲來,好叫官少憂誤會,和官睿之反目成仇,從而推翻整個大慶的統治?這樣做的,隻能是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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