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城西北小巷,一座二層小樓雕梁畫柱,飛簷攢空的矗立在那。它五彩斑斕的裝飾仿若鶴立雞群般,獨出於周圍那些普通的民房,更彰顯了主人的富有。


    小樓朱紅大門上一塊巨大的牌匾,上麵工工整整的寫了四個大字:殘魂棋館。


    天色尚早,不過巳時初。在棋館門前的青石小路上,一個身穿絲袍的年輕公子緩緩走來,腰間寶劍乍一看長的離譜,若是有識貨之人,一定認得出這是秦宮之中始皇帝的佩劍“太阿”。在公子身後,四個身著便裝之人。


    公子正是胡亥,身後陳甲、任囂、孟夯、烏普寸步不離。為了安全起見,二世皇帝特地佩戴了削鐵如泥的太阿寶劍。畢竟‘秦魂’脫離大秦控製這麽多年,他們曾經的首領又死於始皇帝之手。若殘魂棋館真是‘秦魂’的地方,胡亥,不得不防。


    在小樓外仔細觀看了一會兒,胡亥點了點頭,陳甲立刻大步上前,伸手“咚咚”敲門。


    隻聽屋中傳來一個女孩兒的聲音,懶洋洋的道:“誰呀,這麽早叫門。”


    一個蒼老的聲音道:“這丫頭是越來越懶的,什麽事¥,兒都要我老頭子親力親為。”說著,腳步聲音來到門口。


    “吱呀”一聲,朱紅的大門裂開一個縫隙,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探出頭,掃了一眼,立刻笑道:“幾位可是來弈棋?”他頭戴儒生方巾,搖頭晃腦,倒是蠻酸。


    胡亥上前一步,陳甲等恭敬的侍立在身後。老儒生不禁仔細打量了胡亥一下,笑道:“這位小哥麵生的緊,怕是新到咱們棋館的吧?”


    他稱唿二世皇帝“小哥”,任囂眉頭微皺,嘴角牽動,卻被陳甲眼神製止。胡亥不以為意,微笑抱拳說道:“先生,在下慕名而來,不知能進門否?”


    老儒生恍然大悟,一拍自己的腦子,訕笑道:“你看,老了,老了。公子快請進,請進。”說著開了半扇大門,伸手請胡亥進屋。


    微微一笑,胡亥舉步進入,眼前卻是一亮。在正對麵立著一個巨大的石牆,牆上縱橫交錯刻畫出一個巨大的棋盤。內行人一眼就看出,這棋盤縱橫直線都是長劍利器所刻畫。若不是有堪比太阿一樣的寶劍,就是這刻畫之人練氣多年,已經形成劍氣。


    在臨近巨幅棋盤的瞬間,君臣幾人都感到自己身上的佩劍長刀受到一股微微的牽扯之力。磁石,胡亥仔細看了看巨石牆壁。身後的四大衛士對視了一眼,心中閃現了同一個念頭:此地,不簡單。


    尤其是烏普和孟夯,可謂行家,對這些江湖門道熟悉不過。


    “公子佩劍,可是遊俠?”老儒生眯縫著看似昏花的老眼問道,同時招唿站在一邊的綠衣小丫頭道:“傻站著幹嘛?上酒來。”


    隨著老儒生的話,胡亥才發現一個身穿綠衣的小丫鬟,對著老儒生做了個鬼臉兒,跑向後廳。在這一樓大廳,擺著十幾張精致的方桌,桌上都是縱橫交錯,每桌自成一個棋盤。桌邊放著四張椅子,桌角的瓷罐裏,黑白子分別放置。


    在靠裏麵的幾張桌子上,分別有人在對弈。對弈的人似乎沒注意到三人的到來,神情專注,一邊下棋,一邊拿起桌邊的溫酒,斟滿,慢飲。


    此處景象所散發出的安逸平和的氣息,在鹹陽甚至在整個大秦來說,不啻世外桃源。胡亥訝然,沒想到大秦帝都竟還有這般清淨所在。


    看出他的驚訝,老儒生再次問道:“公子可是江湖遊俠?”


    胡亥側頭望著老儒,眼睛一眨笑道:“是與不是,有何區別?”


    老儒生笑道:“公子莫誤會,隻是這間主人有吩咐,此間隻留遊俠刺客。這個,我也是見公子腰間佩劍才請你們進來的。”


    點了點頭,做恍然大悟狀,胡亥笑道:“俠字不敢當,倒是這遊字卻之不恭了。”


    老儒嘿然一笑,道:“如此說來,公子倒有資格來這裏。”此時綠衣小丫鬟已經溫了酒,放在一張桌上。老儒引著胡亥三人,請他們坐。


    胡亥也不客氣,示意幾人一起坐下。老儒和他相對而坐,低眉順眼的說道:“老儒安重,請問公子可懂圍棋之道?”


    “略知一二。”胡亥看著安重,不知他是何意。從進入這一樓大廳,他便問道一股微弱的香味,似有若無。胡亥總覺得這個殘魂棋館的確不簡單,很可能真的是‘秦魂’成員留下的聚會之所。


    “如此我們邊下棋,邊聊天。這幾位可以旁觀,也可自行找桌對弈。”安重向侍立著沒有坐下的陳甲四人說道。


    陳甲忙拱手道:“在下於弈棋之道,一竅不通,看主人下就好。”任囂也拱手謙謝,烏普和孟夯卻是不言語,如同兩座雕像一樣站在胡亥身後。


    安重點頭,笑道:“君子不強人所難。公子可知老儒為何邀請公子下棋?”


    胡亥伸手拿了黑子,輕輕的在邊角之處放下一子,笑道:“我初來乍到,怎麽會知道先生的意思。不過是對這‘殘魂棋館’四字感興趣罷了。”


    安重見胡亥先執黑子,表示對自己的尊敬,心中大有好感,暗道:孺子可教也。手上卻不留情麵,緊咬著黑棋落下一子,淡然道:“我準備弄個遊俠刺客圍棋大賽,邀請天下所有懂得圍棋的江湖人士前來參加,公子也可以參加。”


    胡亥沒想到這老儒安重竟如此大口氣,想邀請天下遊俠何其難哉?臉上卻不動聲色的說道:“幸好我還懂得圍棋,否則豈不是沒機會了。”


    安重笑道:“不懂圍棋,也可陪朋友來觀棋。”


    兩人邊下邊聊,不知不覺間已經過去半個時辰。棋盤上,黑白棋子已然寸土必爭。兩人都是思慮好久才會落下一子。


    眼見黑棋把白棋的大龍就要攔腰斬斷,首尾不能顧及。安重沉思半晌,手中白子正往棋眼之處落去。這子如果落下,白棋大龍頓時絕處逢生,黑棋立刻岌岌可危。就在這時,胡亥輕聲問道:“先生可知‘秦魂’?”


    “啪”安重白棋重重按下,眼神中鋒芒一閃,旋即黯淡。一看那顆白子,竟然因為聽到胡亥問話而落的偏離預想位置。這老者顯然對‘秦魂’二字敏感至極,以他的定性竟然落子失手,這種失誤就是小孩子也不會出現。足見‘秦魂’對他的震撼之力。


    在胡亥下了一顆黑子後,整條大龍頓時被分為兩段,雖然尚能支持一陣,早晚也是必敗無疑。安重長歎一聲道:“後生可畏。”


    旋即老眼精光一閃問道:“公子如何知道‘秦魂’?”


    一股淡淡的殺氣從老者身後那幾個下棋對弈之人身上隱隱傳出。胡亥身後的幾個衛士都做好了應付安重突然發難的準備。


    “查閱史館卷宗,知道的。”胡亥淡定的聲音讓安重一震。這麽多年,他是知道的,史館卷宗豈是一般人能隨便查閱的?眼前這公子不簡單,怕是朝中大員之後,或者本身就是朝中大員。


    既然對方問道‘秦魂’,顯然是有備而來。安重倒也爽快,沉聲道:“關於秦魂,老儒倒也略知一二。”


    “請先生賜教。”胡亥彬彬有禮的一拱手。


    “秦魂是當年老皇帝用來對付一個名為塚的神秘組織而建立的,後來首領冷潛被殺,魂組織解散。一群懷念故地的組織成員選擇留在鹹陽,隱姓埋名生活下來。”


    安重閉目,仿佛喃喃自語繼續說道:“後來他們中有個儒生,為了能讓大家定期聚聚,就成立了一個名為殘魂棋館的地方,平日裏博弈下棋,不談國事。隨著一些‘秦魂’老人的死去,這裏也漸漸變成了大秦鹹陽市井遊俠聚集博弈的地方。”


    “先生可知是否還有‘秦魂’成員健在?”胡亥問道。


    “有。”安重張開雙眼,精光閃爍。


    “在哪裏?”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安重望著胡亥,毫不隱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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