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行的馬車租用的底金很貴,顏想和留文看了幾家,到底是買下了一輛,她一邊暗罵顏正小氣鬼不肯幫忙,一邊又慶幸自己走這一遭,因為她為自己省了不少的銀子,買了一輛不起眼的車,是為以後低調行走做準備。

    留文不舍得離開,可又不放心她帶著別人去,隻得告別了哥哥,仔細準備了所有的一切細軟。主仆二人也在京城兜了一圈,又看了場大戲,這才去領車。

    她特意先雇了個車夫讓留文先歇歇,二人坐了車裏,過了晌午才出發。街上不時有巡街的禁衛軍,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顏想掀開車簾,能看見也同樣不明所以的老百姓。

    因為按照地圖上麵的行進,需要從西城門出去,她們並未走平日走過次數最多的南門。西城門前,過往百姓都排成了長長的人龍,車夫趕車排在其中,百般無聊地挑著窗簾,聽著外麵百姓議論紛紛,說是全城戒嚴了,許進不許出。

    每個城門處出城都需要探查一番,顏想排了能有一刻鍾的功夫,前麵還有一輛馬車,留文也在一邊張望著。

    不多一會兒,他忽然迴頭叫道:“二小姐你看看前麵那個人,好像咱們家大公子啊!”

    她連忙擠著湊到那邊窗前,順著他的指頭一看,前麵馬車旁邊有個人,正扯著那車夫要上車。那人一身便裝,頭上還戴著個大鬥笠,順著帽簷看著模樣的確很像顏正……

    他……在幹什麽?

    留文已經先喊了出聲:“大公子?”

    男子順著聲音一抬臉,立即大步邁了過來,前麵馬車已經到了前麵,行人無幾,顏正壓低了帽簷,直接躍上了馬車。

    他直接塞給車夫一錠銀子,不知囑咐了句什麽,返身鑽進了馬車。

    馬車立即調轉馬頭,顏想瞪眼看著他,剛要掀開窗簾看看怎麽迴事,一把被他按住。顏正坐了她的旁邊,摘掉了鬥笠露出那張木然的臉。

    他盯著她驚異的臉,略顯不耐:“真不想管你的事。”

    顏想怔怔地看著他,一下明白過來:“別告訴我這全城戒嚴和我有幹係?”

    他將那鬥笠扣在臉上,疲憊地一下靠在了車裏:“知道我找了你多半天嗎?我怕我不送你,你都走不出這京城去!”

    顏想伸手掀開,看著他臉上急切的表情還未全去,也顧不得留文在旁,一頭撞在他的肩頭,伸手攬住了他,仿佛是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的稻草一樣。總是這樣,每一次,她以為

    她熬不住了,她以為沒有路了的時候,這個同胞弟弟,猶如天神一樣的存在,幾乎是無所不能。

    雖然她沒有問出口,但是他仍舊輕輕說了一句:“沈少卿在找你。”

    即使他不說,她也大致猜到了一些,隻是有些意外,低聲道:“我沒想到,沒想到他會找我。”

    顏正任她趴在自己的肩頭,半晌才開口:“你確定你是真的想離開京城了,而不是在鬧脾氣,等氣消了就會後悔?”

    她鼻尖微酸,想起往日嬉笑怒罵,感覺那般的微妙:“不,我已經傷透了心,不想再見他們任何一個人。”

    一說著,頓時又想起沈少卿那淡漠的眉眼來,淚花頓現:“顏正,我該怎麽辦?我恨不得殺了他,他欺我辱我半分也不信我……”

    顏正偏臉,兩指抹去她臉上的淚珠:“別說了,我送你出城。”

    她點頭,又不放心問他:“不會連累到你吧?”

    他斜眼,用一種我能像你那麽笨的眼光看著她:“沈少卿在南門守著,城門處都命人查你,也不知他是怎麽猜到你要走的,咱們走北門,那裏有我的兄弟,出去之後繞路走罷!”

    顏想嗯了聲:“那你呢?”

    他繼續鄙視她:“沈少卿應該知道了,我顏家今天都去廟上了,也包括我。迴去的時候叫他見見又如何……”

    留文在他身後抿唇,顏想想到自己很可能會出海,對顏正也生出了些許愧疚之情來。她解下腰牌來放在他的手裏:“這個給你,日後用得上。”

    顏正瞥了眼她的腰帶,察覺出與往日不同來:“那銀鈴呢?”

    她呆了一呆,笑道:“扔了。”

    他這才收好腰牌,後又對她木然說道:“別走得太遠,免得想迴來的時候迷路。”

    她說好,心中卻是黯然。

    一切都很順利,顏正帶了車去了北門,那裏盤查鬆懈一些,幾個人都是他的弟兄朋友,隻一擺手就通過了。隻不過出城之後,還要繞一個大圈子,才能真的開始去遠遊,至於顏正,也必須要快點去和顏家人會合,然後大搖大擺地從南門進程。

    顏正一直將她送出了城北,與她道別的時候,他踢著腳下的土,破天荒地對她笑笑。她怔怔的,差點淚崩,隻拚命地對他揮手,他一直站在高崗上麵,看著她與馬車一點點遠離自己的視線,對著風說道:“顏想,活得快活些吧。”

    然後轉身。

    不時有人去探查另外幾個城門處的動靜,可送迴來的消息,仍舊是沒有見過夫人出城,也並未見過她迴城。

    他守在南門處,那是顏家人迴城的必經之路,沈少卿朝服還未換下,親自坐鎮,這一坐就是半天,到了黃昏時候,顏家的馬車終於迴來了。

    他遠遠地瞥見,拂了拂袖緩緩走了過來,侍衛將馬車攔住,顏正率先下車,他一身便服,對著他規規矩矩地見了禮,隨後迴頭喚道:“爹!沈大人在這呢!”

    沈少卿連忙上前,正看著掀開車簾的嶽父大人,不等他人下車,立即對他欠身施禮,喚了聲爹。

    顏爹爹垂眸:“沈大人不必如此,如今顏沈兩家已經解除了婚事,合離之後,再無幹係。”

    沈少卿仿若未聞:“詔書還在太後那裏,孩兒不會讓它流散出來的,合離的婚書我已撕毀,生效的是羅家那一份,隻要顏想迴來,以後都會好的。”

    顏爹爹一聲歎息,再不言語。

    沈少卿也不心急,見顏家無人搭茬,親自上前挨個查了一番,並未發現顏想的蹤跡,心裏不由得忐忑,顏正隻站在車前,一如既往地麵無表情。

    “沈大人,我等能迴府看嗎?”

    “顏正,”他眼角餘光中,能瞥見百姓們議論紛紛,頓時壓低了聲音:“她在哪裏?”

    “你以為?”顏正微揚著臉,對他扯了扯唇:“我會告訴你?”

    “你別做糊塗事,”沈少卿更是走近了些,緊盯著他的臉:“隻是口角了兩句,我並未同意合離,也根本沒有合離,她還是好好的沈夫人,快些告訴我,她在哪裏?”

    顏正笑,沈這才發現他一笑起來,唇邊似有淺淺的梨渦很像顏想。他突然想起來,他們是同胞的姐弟,平常關係就非常要好,如果顏想有什麽事情,定然不會隱瞞,心裏更是升起了一絲絲的希望,試探問道:“她不在京城了,對嗎?”

    可惜顏正僅僅是笑了笑,隨即隻挑眉看著他,再不言語。

    大庭廣眾之下,又不能發作,沈少卿隻得退讓一邊,讓車先過去。他仔細思量羅成說過的每一句話,還有顏想的隻言片語,更是認定了她定然是出城了沒有攔截住,迴頭叫了侍衛過來,又加派了人手,在尋找蘇少遙的同時,尋找顏想。

    夜幕終於降臨,大地吞噬掉了最後一絲的光亮,搜查了半天,沈少卿也並未得到半點顏想的消息,他迴到沈家,迅速給兩個弟弟又

    去了信兒,想到顏想親筆寫下的合離詔書,頭疼不已。用不了一日功夫,恐怕皇上也會對他施壓,他靠在太師椅上麵,長長地籲了口氣,平穩了心態,開始想對策。

    正覺千絲萬縷地毫無頭緒,響起了敲門聲。

    他的貼身侍衛悄然無聲地走了進來,在他耳邊耳語了兩句,然後靜默在旁,等待他的指示。紫玉又去羅家了,紫玉還真的迫不及待呢!

    他揉著眉心,忽然有給蘇少遙揪迴來的心了。

    天黑了,羅成打開了窗,燭火被風吹得搖曳飄渺。常林抱著羅言信哄著他睡覺,一家夥一反常態哭鬧不休,就是不肯睡也不消停,他站在窗前,仿若未聞。

    聽著常林一聲聲喚著言信言信的,他輕笑出聲,羅言信,羅言信,他曾經篤定,會陪伴著她,一直到老,養上七八個孩子……曾經的那般篤定。

    暖風吹拂在臉上,空中繁星點點,一彎月牙,他遠遠望著,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小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常林抱著小言信就站在他的身後,隻無奈地哼哼著:“他實在鬧,要找大人你啊!”

    羅成迴眸,羅言信臉上淚痕猶見。

    他歎息,伸手將孩子抱了起來。

    小家夥,好似察覺到爹爹的心境,抱著他的脖子不鬆手,緊緊的依偎在他的懷裏。他單臂抱著孩子,輕輕哼唱起小曲來……

    不多一會兒,紫玉到訪。

    常林給人迎到了書房去,羅言信一直不睡,也是無法,隻得抱著他去見她,常林在前麵提著燈籠,剛一開門,羅成突然頓住了腳步。

    也不知是否幻覺,好似有鈴聲若有若無。

    常林走在前麵,他左右張望了下,漆黑的夜裏,又隻有風聲了。

    羅成走得很慢,他總覺得黑暗當中,有雙眼睛正窺探著他,常林卻說什麽聲音也沒聽見,二人走到書房門口,他忽聽一聲鈴響,清脆清晰。

    頓時迴頭,正是這時,一物帶著悅耳的聲音破空而來,就那麽不偏不倚啪地打在了他的臉上,火辣辣的疼。

    羅成站定,不用看,也知掉落在地上的那東西是什麽。

    他彎腰拾起來,再忍不住緊緊抱住了小言信。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沒話說。

    其實你們發表長篇大論的時候,就很可能被我送分了,所以,讓評論來得更猛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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