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想很慶幸,慶幸自己並未將自己看得過於重要,否則跪在太後麵前的那一刻,那種待遇天地之差,她恐怕會忍不住絕望,還好,和她想的一樣,她直直跪著,曾經對她待遇有加的太後老佛爺,隻是淡淡地瞥著她。一切都很順利,她放下一切,一旦脫離了沈家,所謂的女官,也不過是一紙文書,統統都放下,原來真的是一身輕鬆。

    她仍舊是她,土商之女,從此快活自在,不用為後院幾個男人頭疼,不再成天想著孩子的事情,連性命之憂都一並除去了,繡坊和寶之琳的掌櫃們都已交代了顏正,顏想帶著那份描繪得十分詳細的地圖,突然就想出去走走。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迴來,也不知道以後還會發生多少事情,趁著自己還能掌事,將家產分了一小部分給三個爹爹和姐姐姐夫,其餘大部分給了顏正,讓他打理,也留著給他娶妻生子。

    沈家的財務,她未動分毫,隻將聘禮留了下來,一想到沈少卿那冷漠模樣,恨不得將那些東西揮霍一空,可離開之前,她是萬萬不想讓自己再去看一眼,免得控製不住自己,氣得吐血。

    所有的牽掛都一一安排了,讓顏正給買一輛馬車去,他又不去,留文給租了一輛,主仆二人準備一番,待去車行取了車,就要遠走。

    沈少卿一下朝,目光就緊隨著羅成,他率先一步離開,在大殿之外等著,不多一會兒,二人相遇。羅成雙手攏於袖,眼底一片烏青。他走到他的麵前站定,隨即又示意他一邊說話,二人站了背風處,左右無人,他這才淡淡問道:“她可想通了?”

    羅成點頭,看著天邊的雲朵略微失神:“嗯,想必是想通了。”

    沈少卿見他這般模樣,無意再問個什麽,轉身要走,忽然又想起早上在皇宮門口,瞥見羅成一個人來的,心中到底是不放心。迴頭又走了迴來,問他:“早起可聽見她說什麽了沒有?”

    羅成一聲歎息,說兩個人晚上並未在一起。

    沈少卿轉身就走,心裏既有些許不安,又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有著點點的竊喜。迴到沈家之後,他惱怒未休,可一想起這些日子的纏綿悱惻,直覺判定她不似作假,自己就給她尋了個很多個不想生孩子的理由,念及自己所說的話語,也好生後悔。

    他知道,顏想對他當初的態度還有心結,實在不該拿門第說事,更何況她說的本來就是事實,明明就是他千求萬求跪著求來的。震怒過後,半夜睡不著時候,仍在懊惱,不如留在小樓,也好過一個人,看不著,

    見不到,一夜的惦念。又想從自己這受了氣,要是羅成給安撫了,好生哄了去,恐怕心思轉移生變。

    孩子的事情,的確是恨重要,他不覺得自己有錯,但是他也更希望,這個孩子也是她所期待的,才盼來的,否則這一家人還怎樣和和美美的過下去?

    這一聽羅成說他並未與顏想在一起,沈少卿半喜半憂,心裏合算著顏想出宮的時間,心裏猶豫著要不要去接。這轉身剛要走,一邊來了個小太監,到處尋著他兩個人,羅成在他身後拂了拂袖口,聽見說是太後傳召,心裏緊了一緊,沉悶得一言不發。

    沈少卿也是疑惑,可問了這小太監也問不出個別的,他二人從後宮而行,一前一後到了永樂大殿。園內百花齊放,他百花叢中過,微微偏臉張望,一般這個時候,顏想也會跟著崔尚宮每個宮苑走走,偶爾若是遇見,遠遠的一瞥,也覺心動。

    大殿之外,平日相熟的小宮女都遠遠地站著,他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腳下停了停。迴頭瞧見羅成仍舊是在他身後理順著官服,更是驚疑不定。

    早有人進去通報了,不消片刻,立即有人迎了出來,他協同羅成一起走進,到了大殿內,這才發現紫玉和母親竟然也在。規規矩矩地請了安,羅成是一言不發,太後趕緊叫坐,隨後叫人呈上婚書,各自送去了紅泥,對他二人說道:“婚事都需講究兩情相願,現在顏家女不能生養昭告天下,特以合離,你們按了印泥就好合好散罷!”

    沈少卿一手接過婚書,猶如驚雷在耳,他怒氣沉沉,叫她好好反省反省,她就是這麽反省的!沈母因著蘇少遙逃婚的事情,已經有些丟麵子了,這會兒沈家又鬧合離,她更覺臉上掛不住。隻覺得隱隱的頭疼,扶額長歎。

    太後一臉的慈愛:“她一早來的,你們的婚書上麵她都按了印泥,現在每人一份,利索地快些按了,也好叫我省省心。”

    羅成掃了一眼,他的聘禮如數退迴,半分未索,所有的書籍也都還給了他。他怔怔看著婚書,昔日誓言猶言在耳,他曾經還對她說過,沈家對子嗣要求嚴格,定不能長久,到時候,看誰陪到她最後。

    結果呢?

    他再不猶豫,伸手按了紅泥。

    沈少卿微偏著臉,在這大殿裏麵,也不好發作,隻將合離婚書貼在心口處:“恕孩兒大膽,我不能按私自做主,就此合離。”

    沈母提醒他道:“顏想一早來過了,她寫下詔書,說自己不能生養,這婚事還留著何用

    ?合離就合離吧,日後尋個大家閨秀,重新給你們兄弟定門親事一點不難。”

    太後笑道:“那還用日後幹什麽?不是現成的麽?”

    沈母驚訝地看著她,她對著旁邊端坐在旁的紫玉笑道:“我們紫玉怎麽樣?親上加親呢!”

    沈少卿捂著心口,裏麵婚書熱得灼人,發燙。

    沈母有點不大願意:“雖說紫玉是與少遙有了婚約,但是這孽子還不知去了哪裏,沈家和蘇家向來不和,想要這麽共妻,怕是不妥。”

    紫玉隻怔怔看著沈少卿,他將婚書揣入懷裏,眉目間盡是淡漠的疏離之色:“婚姻大事豈可兒戲?少君少璃都不在,怎能如此輕率地就合離呢?顏想與我昨日有些口角,可什麽不能生養,都是她鬧脾氣罷了,羅成願意合離我管不著,不過沈家現在萬萬不能合離。”

    太後的臉頓時也冷了下來:“少卿你別揣著明白裝糊塗,顏家女雖然不錯,老身也一直喜歡她,可是皇家血脈,還需要純正些,皇上樂於見紫玉和你們成婚,她對你也一直上著心呢!”

    她一眼瞥著羅成,冷哼道:“老身聽說,紫玉為了與你成婚,可算費勁了心思呢!”

    紫玉生怕心事被戳穿,頓時急道:“母後!”

    沈少卿仿若未聞,太後又道:“不管如何,羅成也與紫玉有了文定,從他這邊看,你與他也是結義兄弟,需得共妻,總算沒違背初衷。”

    他微微揚著臉,想起當日對顏想的求婚,用的也是這一套說辭,頓時失笑:“結義兄弟?有文書作證麽?不過是我娘口頭認下的,我沈家有名有姓,不屑與人共妻,也別以為我像顏想那般好糊弄。”

    羅成抬眸,正對上沈少卿譏諷冷淡的目光,忍不住開口道:“她今天就走了。”

    沈少卿豁然起身,那舉著托盤的小太監就攔在他的身前,太後冷眼看著他,他伸手入懷,將那顏想親筆寫下的合離婚書捏在手裏。

    眾人都看著他,他冷笑,隨即在驚唿聲種兩把撕碎了:“不管當初成婚是為了誰,現在我不能稀裏糊塗的合離。”

    太後拂袖,茶碗應聲落地碎了滿地的碎片:“沈少卿!”

    他一撣兩袖上的紙片,迴頭對太後作了作揖:“少卿告退,婚事是恕難從命,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本來是站起來就要走,可一迴臉餘光當中又看見羅成低落的神情,想起常林無意間透漏給他那包藥的事情,頓時心如明

    鏡。

    他急著出宮,隻是冷哼出聲,隨即也不管身後多少人唿喚,大步走開了去。

    沈少卿坐了車,第一時間趕到顏家,可是顏家大門緊閉,叫人翻牆而入,發現院內隻有一個看家的,一問之下,說顏家一大家人去郊外的寺廟上去祈福了。

    他微微鬆了口氣,剛要走,又聽這人說二小姐要遠行,是為她祈福來的。他頓時揪住他的脖領,問出顏想的去處,說是顏家大公子並未幫著給置辦馬車,二小姐隻等去車行尋車租用了,剛剛才走,沈少卿連忙從顏家出來。

    他朝服在身,站在街頭張望,發絲微亂。

    可南邊北邊來迴的看,並未發現她的蹤影。

    京城裏麵有三大家車行,沈少卿並不知道她去的是哪一家,隻能胡亂的找,來迴的碰碰運氣。可是卻並沒有發現她的蹤跡。

    侍衛跟在他的身後,一直在街頭的人流當中穿梭。

    沈少卿走到成衣店前,想起她穿著新裙的笑臉,又走到大戲樓,停了停,想起前兩日還帶她來過,當時她是不情不願,可到了之後看得津津有味,迴去的一路上一直哼唱著不知名的小調,顯得十分歡喜。

    他躊躇片刻,迴頭對侍衛說道:“此事不宜宣揚,派人盯著顏家,時刻注意著動靜,如果她這個時候還在京城的話,不……”

    他一聲歎息:“她看似心軟,一旦決然起來……想必已經出城了。”

    仔細叮囑了一番,這才離去。

    說也巧,他剛轉身,顏想就從大戲樓走了出來,留文背著個小包袱,一臉的哀愁。

    主仆二人都從簡裝,一前一後走得十分緩慢。

    “二小姐,咱們現在去哪?”

    “嗯……我已經轉了一大圈了,現在咱們去租車吧,京城這個地方,看過了這場戲,已經沒有任何的遺憾了。”

    “留文不懂。”

    “你當然不懂,”她笑:“快走快走,天黑前咱們可要出城。”

    “來了!”

    她掐腰站著,來來往往的人潮當中,似乎看見了那人的背影。

    真的很像,男子挺拔的身姿,就連官服就十分的相像。顏想忽然想起,有一日,她發現了他和紫玉的蹤影,然後站在他們的身後,突然發現他們簡直就是一對璧人,不知不覺跟著走了很久,真是好笑。

    她遠遠瞥著那背影,終於歎息一聲。

    沈少卿,再會。

    後會無期。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沒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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