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後的第二天,韋曉東剛進完片,便被叫到老板家。他進屋時發現屋中已站滿了工人,除了大爐化水的老張,都是精軋、熱劄衝壓等車間的各班班長。

    “都到齊了,咱們今天開個會。過幾天有稅務部門要檢查,如果稅務人員走到哪個崗位,譬如大爐:問你一爐能化多少鋁水,你就不能如實迴答說八噸,說四噸左右。精軋、熱劄、退火爐就說二噸左右,而不能說五噸。成品車間就說一噸多點兒,不能說實話。為什麽要這麽說呢,因為我們畢竟是個小企業,產值不到三千萬,產品科技含量較低,利潤自然不高。俗話說廠興你興,廠敗你敗。有我這麽個企業大家都有碗飯吃,沒有我這麽個企業,大家夥不見得這麽殷實。我的意思說本小利薄的我們既不能得到優惠政策,又不可能降低生產成本提高利潤空間,隻能是從夾縫中求生存,想點盤外招。一年少交些稅,才能維持企業的生存和發展,大家才會提高待遇,改善生活。希望大家到時不要說漏了嘴。說句實話,其實上邊我早已打點妥當,即使誰對我不滿,向上舉報也白扯,上邊來人隻不過是走個過場,但你總不能自打嘴巴吧。”孫老板掐斷了煙頭,白白的胖臉雖不是很嚴肅,但一雙微微眯著的腫眼射出的視線卻含著威嚴,讓屋中的每一位員工感到寒流通身。

    “孫老板放心,我們決不會走漏半點風聲。”大爐班班長張河表態道。“我是從吉林來打工的既然我們拿著老板的錢,就得為老板著想,決不會吃裏扒外,幹著對不起老板的事兒!”精軋班班長郇強道。

    聽著各個班班長紛紛表態,韋曉東雖不以為然,卻也不得不表態道:“孫老板,我會按你說的去做。”說完話的他如逢大敕,逃也似的走出了老板的別墅。別墅門口拴著的狼犬似乎熟悉了韋曉東,破天荒的沒有向他示威。但他卻依然有些忐忑不安,象做了件錯事的良心不得安寧,不敢接觸狼犬那略帶友好和善的眼神。

    當韋曉東繞到別墅西北的魚塘,準備找軋鋁會的小哈告訴有他的信件時,發現不知何時拐門處也拴了兩條狼狗,兇惡的狂吠示威令韋曉東嚇了一跳。恰巧孫雪芬從後麵走來,含笑道:“怎麽,被下著啦!”“看看這群狼狗個個如狼似虎,不害怕才怪呢。怎麽,一夜之間多了幾條狗拴在這兒,準備發展養殖業?”

    “魚塘後麵有地下倉庫,就說是冬季儲菜用的。為了遮人耳目,免得被稅務部門發現檢查庫存,所以在此養了幾條狗,就說是為了阻止附近的人們到這兒垂釣,嚇嚇外人。你這個內人也不嚇的簌簌發抖,那些稅務人員更是望狗止步。”孫雪芬笑道。

    “你以為那些稅務部門是白癡呀,這種此地有銀的做法騙得了他們?隻不過是有些事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兒罷了。”韋曉東嗤鼻道。“你說的也對,咱們這麽個小企業如果全額納稅,還有多少錢可賺。一年如果從稅收這塊兒省個七八十萬,拿出個十萬二十萬的,既中飽了私囊,我們又增加了收入,大家何樂而不為呢?做買賣的學問大著呢。”

    “是呀,你堂哥神通廣大,要不怎麽發跡如此之快,生財有道呀!”韋曉東半是嘲諷半是由衷道。“也不盡然,我堂哥當初創業時也不容易,特別是肯與我堂嫂結合,還不全是看中了她家的家底,犧牲了自己,成全了事業。”孫雪芬忽然發覺自己說漏了嘴,將自己的家私無意泄露了出來,便緘口不語。

    “哦,怪不得呢,孫老板真夠偉大和委屈,一個算得上出色的男人和一個極不般配的女人生活在一起,真夠難為他的了!”韋曉東也不知道這麽說話是嘲諷呢還是同情。“嗬,你別清高了,假如有一個又老又醜身家百萬的富婆放在你麵前,你還會在意我嗎?”孫雪芬聽出韋曉東的話中有些看不起堂哥,是以轉移話題道。

    “不會的,我隻會在意你,因為我的心中你是個小美人啊,俗話說千金難博美人笑,古人那麽多人揮金如土,還不都是為求一絕代佳人。”“去你的吧!”孫雪芬雖覺得韋曉東的話略顯輕浮,但心裏甜絲絲的。秀臉微紅的她忽然低頭輕聲道:“走,到後麵魚塘的柳叢中,我有個禮物要送給你。

    “什麽禮物這麽神秘?”韋曉東奇怪地望著她那因嬌羞倍顯動人的清麗臉龐。“有禮物拿還這麽多廢話!”孫雪芬嗔怪地瞪了韋曉東一眼,掉身向魚塘方向走去。韋曉東隻好隨後跟行,不消百十步便到了魚塘。

    魚塘約有兩畝左右,塘邊岸柳成行,塘水清波粼粼,偶爾有魚浮出水麵,景色甚為清幽。韋曉東隨著她走向柳林深處,隻見她霍然轉身道:“閉上眼睛。”聽著幾乎命令般不容置疑的語氣,韋曉東隻好依言閉目。

    閉上雙目的韋曉東陡覺唇邊一熱,略帶芳香的熱唇便貼上了他的唇邊。他分明感覺到了他那笨拙和狂熱,不由被她的熱情感染,摟住她的纖腰開始狂吻起來。

    孫雪芬頓時覺得被有力的臂膀箍得幾乎難以透氣,自己又香又滑的軟舌在他那有力的舌尖攪動和吮吸下,舒爽得快要窒息,一張嬌軀軟軟地靠向韋曉東。

    孫雪芬忽地從韋曉東的的懷中掙出,半是嬌慵地喘息到道:“傻帽,雖說金錢如糞土,但你可以用千金買色呀,世間美女多的是。”“這話不對,因為你是不可複製的,不可替代的,你可以讓千金失色。為了你我寧願舍棄千金。

    “油嘴滑舌。”嘴上雖說著,孫雪芬內心卻甜蜜萬分,香唇再度湊上,任韋曉東熱烈地狂吻,享受著幸福的顛峰。韋曉東吮吸著她香滑的軟舌,看著她那如醉如癡的微閉雙目,心中一蕩,情欲漸泛的他不由的右手下滑,在她的臀部和背部輕輕遊動。她的嬌軀輕微顫栗了一下,並未反抗,幸福的眩暈令他嚶然出聲,美眸迷離。當他的右手不自禁地碰到她的酥軟的胸部時,猛然驚醒,意識到了自己差點兒越過情欲的界限,趕忙將手從她的胸衣中抽出,酡紅著臉龐道:“如果一個又老又醜的男人身家千萬,你巴不得嫁入豪門,住豪宅香車吧?”

    “你認為呢?告訴你吧,我需要的是愛情而不是物品,即使周潤發劉德華我也熟視無睹。因為你是最能讓我動心的那一個,唯一的。”孫雪芬說著在韋曉東的臉上用力親了一下。“哦,你這個小天使甜言蜜語比我說的還要動聽!”韋曉東撫著臉,用力捏了一下她的瓊鼻。

    “怎麽樣,我這個禮物很特別吧!”孫雪芬偎依在韋曉東的的懷中,幸福和甜蜜裹滿全身。“你這個禮物太貴重了,差點點讓我柳下惠不能自持失去貞潔。”韋曉東被這個意想不到的禮物弄的渾陶陶的,不知道她居然這麽古靈精怪的大膽,遂調笑道。

    孫雪芬用嬌柔的小手輕輕捶擊著韋曉東的胸膛:“你好壞嘛,占了便宜又賣乖。行行行,你柳下惠坐懷不亂,我小女子自甘下賤,成了吧。那又怎樣,為了我愛的人,我可以獻出一切即使你不愛我,我也無怨無悔。”

    韋曉東不由動容,眼前的她想不到對自己如此一往情深,才僅僅幾天。遂正色道:“我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垂青,最難消受美人恩,人生如此夫複何求。”

    兩個人就這樣相宜相偎,望著塘中倒映的藍天白雲,偶爾掠過的飛鳥,沉浸在幸福的甜蜜中……

    韋曉東早晨剛吃完飯,便見孫雪芬匆匆走進道:“曉東,反正你今天隻進一爐片,快陪我去醫院!”“怎麽迴事?誰病了”韋曉東隨著她走在後麵道。“衝壓車間的一個工人手指被削去了一小截,連疼帶嚇昏了過去,滿身是血,你幫我把他送往醫院,辦好手續你再迴來。”孫雪芬的腳步帶著小跑,雖然經常有被機器削傷和碾傷的,可她每次見到血淋林的情形都無法平靜下來,每次跑裏跑外的事情都落在了她的頭上。

    被機器削去約一厘米多長的無名指的工人是個剛滿十七的吉林小夥,和父母一同來到杭州打工。父親蕭萬成在氧化上班,母親崔如雲在包裝車間上班,他們的兒子蕭路剛來時隻有十五歲,在包裝幹了二年,今年才調入衝壓車間。

    十多天過去,出院的蕭路說什麽也不願迴到那個令他恐怖的車間,可別的車間又不缺人手,所以他隻好不幹另找工作。

    晚上剛剛卸完鋁片的韋曉東忽聽得一個罵罵咧咧的聲音道:“也太欺負人了,我兒子還沒搞對象呢,少了一截手指,不僅沒有誤工費,賠償費就給兩千,比過去的地主還黑,就當我們外地人好欺負!”他聽出是蕭萬成的聲音,忙迎了出去道:“蕭哥,難道你們沒簽勞動合同嗎?”“你有嗎?咱們外地人何嚐簽過合同,你愛幹不幹,人有的是。為了能夠被留用,咱哪敢提合同的事兒。”

    “哦,那咱們的保險是如何上的呢?”“保險都是他們出具的假合同簽的,雖說保險公司包賠,但這兩千元錢好幹嗎,他那麽大的老板也不能一毛不拔呀!”憨厚的蕭萬成流下了傷心的眼淚,黑黑的臉膛充滿憤怒和怨恨。“你跟人家說個啥,誰叫咱還得在這個地方上班,以前那些受傷的外地人不也都忍氣吞聲的過來了,打官司咱也打不贏呀。”崔如雲從後麵攆上丈夫,她和丈夫剛從老板家出來,爭辯不過老板和老板娘的他們氣衝衝地走出老板家的別墅,蕭萬成邊走邊發泄著怒火。

    正在這時老板的小閨女騎著電動玩具摩托車衝了上來,不小心撞在了台秤旁,望著心愛的玩具摩托車被撞掉了擋風板,一隻護鏡也被撞碎,她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孫雪芬聞聲從辦公室跑出道:“小豆豆,別哭,別哭,明天讓爸爸再買一台給你好嗎?”“姑姑,我要一個比這個還要漂亮的摩托車。”

    小豆豆撇開玩具摩托車,撲在姑姑的懷中撒嬌。“好,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你爸爸也會幫你把它摘下來。”孫雪芬抱起豆豆,驀見韋曉東盯著撞壞的玩具摩托車發呆,向她走了過來。

    “這個玩具摩托車很貴吧?”韋曉東扶起玩具摩托車道。“當然很貴了,你三個月的工資都不夠呢。”“是嗎,生在富貴之家真是幸福。噢,那個受傷的蕭路怎麽隻給那麽幾個錢啊?”“我們是私營企業,又不是國企,況且那是保險公司按傷情賠付的,廠子並沒克扣一分錢呀。曉東,幹好自己的工作,別操閑心,若被人聽見,傳到老板耳朵裏不好。”孫雪芬有些不自然地看了韋曉東一眼,向四周看了看。

    “哦,小豆豆怎麽了?”從退火爐中走出的劉玉蓮是老板的遠房親戚,年近五十的她又高又胖,兩個碩大渾圓的乳房似乎要脹破薄薄的外衣,走起路來兩個奶子顛來顛去悠悠亂顫,被工人戲稱大奶牛。“噢,玩具摩托車壞了。”“沒事兒,豆豆,姨抱你找你媽去,咱讓你媽買一個更好的!”劉玉蓮說著從孫雪芬的手中抱過豆豆向別墅走去。

    望著劉玉蓮遠去的背影,孫雪芬小聲道:“以後說話注意點兒,尤其不能被她聽到。咱隻管掙自己的錢,別管別人的閑事。”“我沒……”韋曉東看到車間中走出了兩個熱軋工人,欲言又止。月色溶溶,靜靜的魚塘邊車間的機器轟隆聲幾乎聽不到了,可韋曉東還是顯得有些鬱悶和煩躁,即使身邊偎著嬌盈迷人的孫雪芬。他忽然覺得這幽靜的魚塘不再詩情畫意,也不再讓他遐思憧憬。

    “怎麽不說話了?”望著沉默不語的韋曉東,孫雪芬不知他在想什麽。“沒怎麽啊,我在想,這個世上如果不需要金錢,就可以不愁吃穿,那該多好嗬。”“哈哈哈……那你就在自己的幻想國度開墾出一片田地,領著你的臣民日出而耕,日落而息,過著男耕女織的田園生活。”

    “那你不想做王後嗎?”“我隻想做現實中的王後,而不想做幻想中的王後。你想想,人除了金錢權勢欲望還有什麽?人們憑什麽要做你的子民,用他們的勞動成果供養一個國王?他們也想做君主,這就勢必引起紛爭,演繹征服與被征服的故事,進而演繹階級,演繹貧富,演繹黑暗和腐敗,演繹占有和掠奪,演繹不公和失信。”孫雪芬似乎看穿了他的心結,一口氣說了許多極富哲理的話,來開導和排解他心中的鬱悶。

    “這麽說,隻有你和我兩個人,才能過上向往的生活了。”“是的,我們就當這個世界隻有你我兩個人,其餘什麽也看不見,這有多好。”孫雪芬動情的偎在韋曉東的懷中。

    “兩個人的世界,心中隻有一塊淨土,我們的眼中隻剩下對方,這確實是夢中的伊甸。可我們除了享受愛情,擁有愛情,我們難道就不缺什麽?缺乏正義,正直和良心,我們畢竟生活於社會,對身邊的事不可能無動於衷,對社會應有責任感和使命感,讓社會文明和進步,讓社會安寧和和諧,讓生活幸福美滿,一家一戶的幸福不是幸福而是悲哀。”得了,韋大才子,我說不過你,你好象是有感而發,難道我就不能讓你忘掉一切嗎?“

    韋曉東見孫雪芬誘人的香唇湊到自己的麵前,月光下微閉雙目的臉龐是那麽的秀美,不由心旌搖蕩,煩惱似乎一下子跑的無影無蹤,被她的清秀和嫵媚感到了爪哇國。兩個人緊緊地擁在一起,二人的唇舌如膠似漆地黏在一起,在對方的口中有力地攪動著,也分不清誰在咬住吮吸對方的舌唇。隻覺得周圍一切都不複存在,隻剩下兩個人忘情地纏綿、狂吻、長吻。韋曉東偶爾抽出舌頭,在她美麗的秀臉、如黛的秀眉、長長的睫毛、秀秀的瓊鼻,光滑的額頭和那玲瓏的耳垂上輕吻,溫柔的動作就象月光灑在臉上,讓人浸在恬靜的愜意中而不自知。

    兩個人雖然時而狂吻,時而又溫柔地輕吻對方,但始終不曾越過禁限:隻是在享受著甜蜜的甜吻,溫柔地溫存,愛戀地愛撫,憐惜地憐弄和深濃的深情。月光照著兩人,柳影搖著兩人,清風拂著兩人,夜色沐著兩人……天縱有情,怎勝卻人間幸福:月色如玉,怎勝過情愛玉潔:瑤池雖美,怎及凡境秀妙。

    韋曉東正欲出片,孫老板忽然象幽靈似的出現在他的麵前,把他下了一大跳。“小韋,現在煤價上漲了許多,以後燒煤要仔細些。不是煉焦嗎?今後勤紮些,一小時紮兩遍,不就不煉焦了嘛。”“是!”韋曉東看著他略微陰沉的臉孔應道。心中卻犯起了嘀咕,這是怎麽了?自己一個多月以來始終按著汪廠長的指導方法燒爐升溫呀,也沒見他提出改進的方法呀,老板竟然親自指示,實是讓人費解。正在這時猛然發現了一雙眼睛從東門處窺視著他,撞上自己目光後慌忙移開,晃著高高的胸脯一悠一悠地拐向別處。是大奶牛劉玉蓮,韋曉東明白了幾分,那天自己和蕭萬成搭訕說話被她盡偷聽了去。不過自己並沒有說什麽壞話呀,想了想孫雪芬的話,知道這件事十之八九和她有關。傳話的人八九要添枝加業極力渲染得更生動。他似乎明白了老板臉上的陰雲掛滿了什麽,是在警告自己要潔身自好,杜絕與那些發泄不滿情緒的人接觸。

    但老板的指令他必須去做,每小時要紮兩遍爐膛,除了增加工作強度和縮短休息時間,最難受的是每爐片要多忍受炙火熱浪的熏烤,一天仿佛洗十次八次桑拿的他幾乎吃不消。幾天下來,韋曉東明顯的消瘦,熱能的消耗嚴重透支了他的體能。

    “曉東,怎麽了/這些天你瘦的幾乎變了一個人。”孫雪芬撫摩著韋曉東因消瘦而更顯英俊的臉龐心疼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這幾天太累了。”曉東淡淡道,心中的委屈卻也不想讓她知道,如果知道了除了徒添煩惱是解決不了什麽問題的,

    “哦,我明天便把我們的事跟他們挑明了,這樣堂哥會安排你做別的工作,這份工作讓他再找別人來幹。”孫雪芬主意已定。“你這樣做,萬一……”

    “萬一什麽,怕他們吃了你不成?你又不缺胳膊缺腿,吃苦能幹,忠實善良,有才華有理想,另外嘛,清秀而英俊。”孫雪芬腦袋一歪,頑皮地擰了下韋曉東的鼻子。“我是你的白馬王子,別臭捧我了!我的小白雪公主!”韋曉東猛地抱起孫雪芬轉起圈來,幸福的甜蜜驅散了心中的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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