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我從來就沒有忘記過自己背負的血海深仇, ”中年男子的話讓敬王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格外鄭重起來。“我知道錯了, ”他語氣有些艱難地說, “我會斬斷這份有違人倫的齷蹉綺思, 繼續堅定的走我自己原本的路。”

    咚!

    “舅舅什麽時候要你揮劍斬情絲了?”中年男子的盲杖又準確無比的落在了敬王的腦袋上。“姬老兒的小老婆隻要你有那個能耐弄到手, 當然是不搶白不搶!”

    就沒見過自己舅舅這副流氓樣的敬王目瞪口呆的看著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雖然瞧不見敬王此刻的表情, 但依然手癢癢地又往他腦門上來了好幾下,就跟和尚敲木魚似的,還敲出了咚咚咚的響聲。

    沒辦法, 他雖然對這個外甥疼愛到了骨子裏,但是隻要一想到他身上的另一半血液,還是忍不住想要再三對他動動手的衝動——哪怕他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十分的不符合他的長輩形象, 可他就是想要這麽幹!

    “你平時有沒有見過你的那個心上人和姬老兒相處時的情形?”好不容易敲滿意了的中年男子擺出了一副鄭重其事的架勢問自己外甥。

    “見過, 怎麽沒見過。”敬王臉上頓時露出失落的表情來,“他們看上去很……很親近, 親近的就好像一個人似的……父皇對她也確實沒得說, 要星星不給摘月亮的。”想了想, 敬王把在坤寧宮門口見到皇帝背陸拾遺的情形和在大朝會上所發生的那一出鬧劇大致簡述了一下給中年男子聽。

    中年男子臉上的表情原本還有些輕蔑不屑之色, 但是很快的, 他就像是領悟到什麽似的,毫無形象地扔掉了手中的盲杖, 兩隻手掌拚命在黑檀木炕桌上猛砸猛拍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姬老兒!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太痛快了!”他笑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身上的羅漢榻也因為他的這一舉動一顫一顫的。

    “舅舅, ”敬王無奈地看著他眼淚都要笑出來的舅舅, “有這麽好笑嗎?”

    “當然有!”笑得腸子都在抽抽的中年男子勉強支扶著自己重新坐好,然後抖著手從袖子裏摸出一塊手帕來擦眼角狂笑出來的濕潤,“哈哈哈哈……姬老兒對人家姑娘下手的時候,恐怕沒想到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吧,哎呀呀,這滋味兒,真的是怎麽想怎麽美妙啊!”

    中年男子自言自語著,蒼白的近乎透明的臉上也多出了一抹因為亢奮而帶來的病態嫣紅,“哈哈哈哈,真的是太有趣!太有趣了!承銳啊!舅舅要舉雙手雙腳支持你把那個姓陸的姑娘討到咱們家裏來做老婆啊!她實在是太好了!太好了!”

    “舅舅,您到底在高興些什麽啊?我都被您弄糊塗了。”敬王頭疼不已的看著自己不知道什麽緣由眼瞧著都快要樂瘋了的舅舅。

    “你這個傻小子知道些什麽!”中年男子笑得眉飛色舞地又摸過盲杖給了敬王一下。“虧你還說他們看上去很親近,害得我都差點被你給誤導了!”

    “舅舅!您再賣關子擔心我拔腳就走然後大半個月都不下來看你一迴啊!”

    眼見著中年男子繞著彎兒的逗他玩就是不給他解惑的敬王也有些沉不住氣了,直接把殺手鐧拿了出來。

    他可是很清楚,他這個舅舅在沒有家破人亡之前,可是最喜歡熱鬧的。這些年他被迫躲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要不是一直憑借著一股想要複仇的強烈意誌力在硬撐著自己,恐怕早就瘋得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你這個沒大沒小的兔崽子,就知道用這一招威脅你舅舅!”中年男子忍不住又給敬王來了一下,然後才笑得一臉痛快地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姬老兒這迴是要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中年男子一拍大腿,重新丟掉了盲杖,示意敬王給他泡茶,“從你的描述中看,我可以肯定,你那心上人不但對姬老兒沒什麽感情,相反——她還有可能深深厭惡甚至仇仇視著他!”

    “什、什麽?”敬王正在倒茶的手猛然一抖,“舅舅,你說什麽?”

    “我說,你那心上人一點都不喜歡姬老兒!”中年男子幹淨利落的說。

    “可是我親眼看到父皇有多好,也親眼看到她有多依賴父皇!她不但總讓父皇背著她到處走,還父皇一離開她的身邊就到處去尋找……這樣都不叫喜歡那還有什麽叫喜歡呢?”敬王說這話的時候,醋缸子都倒地上了去了,語氣裏滿滿的都是濃鬱的怎麽也沒辦法輕易釋懷的酸味。

    “是啊,她總是讓你父皇背著她走,”中年男子一臉幸災樂禍的重複,“傻小子,你以為你父皇和你一樣,還是年歲正壯的青年人嗎?”隻要稍微腦補一下那個畫麵就忍不住想要發噱大笑的中年男子又重重地拍了兩下炕幾,“在你看來背著一個幾十斤重的姑娘到處走是一件很平常,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但是對你的父皇姬老兒來說卻並非如此——”

    中年男子一副篤定的口吻。“他養尊處優了這麽多年,別說是背一個人了,恐怕連一件重物都不曾拿過。你覺得這樣的他在背著你喜歡的那個姑娘時,心裏會是個什麽感受?是覺得這是享受?還是折磨?”

    “……舅舅,您的意思是、是她是故意用這樣的方法折騰父皇?”在聽了中年男子的這一番話後,敬王臉上的表情明顯有些迴過味來了。

    中年男子又嘿嘿一笑,“你再好生迴想一下那日在大朝會上,明麵上來看,確實是她舍不得姬老兒,所以才會迫不及待到金鑾殿來請,可實際上呢?你以為在場的所有官員們都會和你一樣兒女情長的隻盯著她對姬老兒的感情看?還是說那時候的你就真的自顧著去一心一意的想她,而忘記了觀察你父皇臉上的表情?”

    被中年男子這樣一提醒的敬王登時就迴想起了自己父皇那在大朝會上的尷尬神情和落荒而逃的倉促背影。

    “我以前怎麽就沒有往這個方向想想呢?”

    他臉上表情說不出古怪的盯著自己的舅舅喃喃重複道:“我以前怎麽就沒有往這個方向思考過呢……舅舅,她這是成心要用這樣的方式讓我父皇當眾出醜啊!”

    敬王的眼睛因為自己說出口的話而越發的顯得熠熠生輝。

    “難怪、難怪您說她對父皇不但沒有感情還有仇還有恨!”

    整個人都激動的要昏倒過去的敬王一把攥住了自己的舅舅的手,用異常誠懇的語氣對中年男子道:“舅舅,您趕緊給我出出主意吧,我到底要怎樣才能夠討得她的歡心!我簡直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她從我父皇的手中奪過來了!”

    “好!我秦家的血脈就是要有這股舍我其誰的霸氣!”中年男子用力喝了一聲彩,隨後才在外甥兩眼亮晶晶的認真注視下,滔滔不絕的給他講起現編的《攻略陸貴妃手冊》來。

    “從你的那一番描述中就可以看出,你喜歡的這個姑娘非常的勇敢也很聰慧,你瞧她被皇帝強搶進宮後所做的一係列舉動——這不是一般的閨閣千金輕易能夠做得出來的,我和姬老兒打了那麽多年的交道,還做過他的伴讀,他是個什麽人我再清楚不過了,如果不是當真被你喜歡的那個姑娘拿捏住了,他在大朝會上的表現也不會那般的進退失據——不過這對你十分的有利!深宮裏的男子本就少的可憐,而那姑娘又恰好是個離經叛道的,隻要你稍微透露出幾許與她合作的意願,相信隨著時間的流逝,讓她對你動情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中年男子說到這裏,陡然話鋒一轉。“不過有一點,你可別怪舅舅沒事先提醒你,這樣的姑娘素來眼睛裏是揉不得半粒沙子的,你要真對她動了心,以後就隻能守著她一個人過,要不然,她輕則也給你一頂綠帽子戴戴,重則,你小命都可能丟在她手上!”

    “放心吧,舅舅,”敬王把頭點成了小雞啄米,“打從我第一眼瞧見她的那一刻起,我這心裏就再也放不下別的姑娘啦,如果她真的也像我一樣對我動了情的話,我一定會盡我所能的好好保護她!好好疼愛她!”

    “希望你能夠說到做到,別像你父皇姬老兒那樣吃著碗裏的還要瞧著鍋裏的,平白的讓人懷了胃口,惡心透頂!”中年男子毫不客氣地又拿盲杖往自己的親外甥腦袋上來了下。

    ※

    得了自己舅舅的攻略秘籍後,心裏就仿佛燃燒了一團火的敬王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更半夜,又偷偷摸摸的沿著密道像隻撒歡的獵狗一樣狂奔到關雎宮的寢殿裏去了。

    在一次看到他的陸拾遺臉上並沒有絲毫意外之色。

    她懷抱著一個鼓囊囊的吉祥如意紋隱枕,微微揚起下巴問他又跑到這裏來幹什麽。

    “本宮怎麽說都是你名義上的母妃,你這樣如入無人之境的沒事有事的就半夜跑來‘拜訪’,難道還真想要與本宮私相授受不成?”

    敬王被陸拾遺揶揄的漲紅了耳朵根子。

    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的他站在原地踟躕了一下,終於鼓起勇氣,輕手輕腳的搬了個五開光的海棠花式錦墩坐到距離陸拾遺不遠的地方說道:“在下過來……是想要與娘娘尋求合作的。”

    “合作?”陸拾遺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慢吞吞地摳著隱枕上的金色絲線,“我們能有什麽好合作的?”

    “在昨晚之前,我也以為我與娘娘確實是沒辦法共存的,”被陸拾遺看得口幹舌燥的敬王強忍住想要找一壺冷茶狠狠往胃裏灌個痛快的衝動,繼續用平穩地不帶絲毫攻擊性的聲音道:“不過現在我不這麽想了,畢竟……我們有一個共同的敵人不是嗎?”

    陸拾遺柳眉微挑,臉上難得地多了一抹興味之色,“共同的敵人?敬王是指誰?”

    “娘娘,您又何必裝傻呢,我知道您一點都不喜歡我父皇,之所以會做出一副對他很是傾慕的模樣,也不過是想要用這樣的方式折磨他罷了。”還是不敢去看陸拾遺眼睛的敬王緊緊盯著腳下的地氈,“隻是,就算是再怎麽折磨我父皇,恐怕娘娘的心裏還是覺得不甘吧,因為您即使是恨他入骨,也隻能用這樣的方式變相的讓自己的內心好過一點。”

    “聽你這話倒像是很了解這種心情似的?”陸拾遺赤著雙足踩著腳踏,姿態蹁躚地下了床,慢條斯理地朝著敬王逼近,“怎麽?難道敬王也和本宮一樣,在心裏恨透了你那令人作嘔的皇父,也做夢的巴望著他有朝一日能夠死得淒慘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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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錯……他害死了我的外祖和母親……我……我……我與他確實有不共戴天之仇……”萬沒想到陸拾遺會突然走到他麵前的敬王嚇了一跳,本能的想要後退,結果卻連人帶凳的在地上滾了一團!

    錦墩落地的滾動聲在寂靜的幾乎針落可聞的寢殿裏尤其清晰,在外麵守夜的碧痕不確定的問了句:“姑娘,怎麽了嗎?要我進來嗎?”

    碧痕和翠紋這兩個丫鬟對陸拾遺可謂是赤膽忠心,她們在外人麵前雖然也叫陸拾遺娘娘,但是在心裏、在私底下,還是把她當自己唯一的小姐一樣看待服侍的。

    “沒事,你不用進來了。”桃花眼懶懶地瞟了眼地麵隻恨不得挖個洞埋進去的男人一眼,陸拾遺嘴角勾起一抹百無聊賴的哂笑。“就剛起夜的時候,人有些迷糊,不小心踢翻了一個錦墩。”

    原本在聽說那宮女說要進來還琢磨著要不要用個手刀把對方劈昏過去的敬王在聽到陸拾遺當著他的麵,神情自若的說什麽起夜的話時,這迴不隻是耳朵,連整張臉都因此而紅透了。

    就在他情不自禁的想入非非之際,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來到了他麵前的陸拾遺一臉好奇地低下頭來問他:“怎麽?本宮寢殿裏的地氈躺起來很舒服嗎?讓敬王你流連忘返的都不舍得離開了?”

    敬王聞聽此言,連忙火燒屁股似的從如意葫蘆紋樣的織錦地氈上爬起來,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的理著自己淩亂的衣裳和陸拾遺道歉。

    陸拾遺沒興趣與他糾纏這些有的沒的,直接開門見山的問他:“本宮要是成功幫助你登上皇位,你準備給本宮什麽好處?”

    敬王目瞪口呆的看著陸拾遺,“娘娘怎麽知道……”

    “怎麽知道你想要當皇帝嗎?”陸拾遺的語氣輕鬆的就好像在說今天的天氣不錯一樣。

    “我自認為把自己的野心隱藏的很好。”敬王誠實地點頭,他不願意在她麵前撒謊。

    “敬王的表現確實不錯,幾乎可以說是把木訥寡言的偽裝刻進了骨子裏,”陸拾遺言笑晏晏地誇了對方一把,然後笑吟吟地看著敬王把歪倒在地上的錦墩扶起來。“隻不過本宮這個人的心眼兒有點壞,向來就不信這世上有什麽真正的老實人,再說了,殿下生而為龍,有爭奪儲位的野心不是再正常不過嘛?”

    敬王默默咀嚼了一會兒‘生而為龍’那四個字,沉默片刻,鄭重其事的對陸拾遺作了個長揖道:“……娘娘說的不錯,小王確實有爭奪金鑾殿那把椅子的決心,不知娘娘可有何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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