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當陽光在李梅兒住處地板上行進到三分之二時,王倢迷迷糊糊睜開雙眼,那種無意識的幸福持續不到二秒,王倢大叫一聲“不好”,自床上一躍而起,她身旁的李梅兒揉著哭腫的眼睛,漫不經心罵道:“幹什麽,瘋丫頭!”“都幾點了,唉呀,我得挨批了!” 王倢手忙腳亂穿好衣服,衝到衛生間洗嗽。

    良久,她清清爽爽站在門口,迴身麵向還躺在床上發呆的李梅兒:“再見,親愛的!”李梅兒不能置信的拿起床頭櫃上的鬧鍾:“我的天,才五分鍾!你怎麽做到的?”

    王倢沒搭理她,轉身飛奔出屋,已經十點了,不知宋成看見她會怎麽說,王倢沒有遲到的經驗,更糟的是,今早九點還有個采訪,第一次耽誤工作,王倢急得火上房梁!

    宋成冷冷的看著快步走進辦公室的王倢,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聲音不高不低:“幾點了你才到?” 王倢內疚的看著他,她這會關心的是采訪是不是已有人去了。宋成聽見她的問話,鼻子裏“哼”了一聲,他最恨別人把工作不當迴事,但王倢畢竟第一次犯錯,更況她的工作積極性非他人可比。“本來已派人去了,不過還需要一個專訪,我考慮還是你去比較合適。”

    王倢二話沒說,問清地點,立即打車趕去。

    趙飛祥站在y市房建總公司門前等她,王倢剛下車,老大哥二話沒說拉起她奔電梯而去,邊走邊交待:“董總隻給半小時,咱們快上去吧!”董耀禮,y市房建總公司董事長。因他姓董,別人稱唿他時就有了難度,叫他“董董”?實在不雅,公司職工可直接稱唿他為“董事長”,外界人士一般稱其為“董總”,不清楚的,還以為他是總經理。此人四十餘歲,禿頂。王倢和趙飛祥在秘書的帶領下,走進他的辦公室,董總正埋頭簽發文件。雙方握手寒喧後,趙飛祥趕緊支上三角架,準備采訪,王倢抓緊時間與對方溝通,期望采訪一步到位。

    “王倢,你前不久是不是做過一個拖欠民工工資的片子?”董總的問題遊離采訪之外。王倢答得迅速也截得迅速:“是嗬,我剛跟您講的幾個問題,您看都方便談麽?”董總嗬嗬一笑,道:“別急嘛,你放心,上午我剩下的時間都是你們的,我們先聊會兒,你還沒迴答我的問題呢。” 王倢看了董總一眼,問道:“董總為什麽這麽關心這件事呢?”

    “哦,不瞞你說,幾個民工還截過我的車,找我哭訴過呢!”董耀禮坦率道。“哦?” 王倢正襟危坐,這麽說這件事房建公司早知道了,想到當初采訪時辦事員一臉的茫然,主管領導的一推二六五,王倢心裏恍然:“您認識謝成明?”“嗬嗬,讓你見笑,那是我妻弟!”

    冷意在王倢心中漫延,董耀禮什麽意思呢,難不成他想借采訪難為自己。不可能呀,這次采訪是對方主動相邀,內容主要是業績介紹,公司歡迎還來不及,可董事長跟自己叫的是什麽板?王倢沉默不語,董耀禮笑了:“姑娘,我沒別的意思,這不閑聊麽,扯哪是哪。好了不提,我們開始吧!” 王倢默默拿起話筒,她清楚自己遇到了老狐狸,看來,她又得有不好過的日子了。

    王倢這邊過得溝溝坎坎,李梅兒那邊更是不順。想到昨日將王倢嚇成那樣,李梅兒很過意不去,本想將王倢拉來,霍韋東見有人在不會再難為她。但白天她左右衡量下,覺得霍韋東應該不會就此祛步,看來,事情還得想別的辦法解決。大白天她行在街上,一個人神思恍恍惚惚。

    “媽的,婊子,你害老子出盡洋相!”一聲斷喝,嚇得李梅兒一哆索,抬頭一看,霍韋東怒氣衝衝站在她麵前,望著對方發黑的臉,李梅兒隻想轉身逃走,她太清楚霍韋東這種狀態下會作什麽了。但她的長發阻礙了她的行進。此時,霍韋東拽住她的烏發,往懷裏一帶,李梅兒站立不住,跌向他懷裏。霍韋東往後一躲,李梅兒倒在地上,霍韋東抬腳就踹!

    李梅兒的哀叫吸引了一圈人圍觀。

    “誰都別他媽的多管閑事,她是我老婆,偷人養漢!我打死她都不過份!”霍韋東嘴裏唾味橫飛,蠻橫的向眾人宣告。李梅兒幾次掙紮著想站起身來,都失敗了。後來,她幹脆雙手抱住頭,任霍韋東在她身上渲泄。

    李梅兒麻木了,那一刻她期望自己就此不要再起來,甚至是不再醒來,霍韋東踢她越狠,她越清楚的看到生活本身的真相。在讓別人駭然的暴力下,李梅兒笑了起來,她的笑讓人群發生騷動。有女人在人群裏大罵出聲:“媽的,就你這種男人,換了我也得偷人養漢!”眾人閃出一條道,一個黑皮膚,五大三粗的女人出現在霍韋東麵前。

    霍韋東走近她,指著她鼻子道:“你有種再說一遍?”他滿臉的兇氣,女人噤了聲。霍韋東不屑的道:“就你這熊樣,給老子提鞋我都嫌髒!”話畢朝地上狠啐一口。眾人暴笑,胖女人不幹了,揚聲罵道:“殺千刀的,你女人讓別人這麽損,你連個屁都不放?”“等著,別急,我這不正找哪把刀利嗎!媽的,小子,吃了幾個豹子膽,敢吃我老婆的‘豆腐’?!”眾看客尋聲望去,見一屠夫模樣的壯漢正手舉菜刀飛奔而來!

    李梅兒早在這份亂中被好心人扶起,悄悄離開。霍韋東看著壯漢目瞪口呆,嘴裏卻還在強撐:“誰願吃你老婆豆腐,你搞搞清楚,就她那副母豬模樣?豬狗不如的人才會去碰她!”

    霍韋東一向的霸道在關健時刻害了他,看客們哄笑,霍韋東這是把人家兩口子都罵了,女的是母豬,男的更慘,豬狗不如!壯漢本是作作樣子嚇唬霍韋東,替自己那撒沷的婆娘挽迴點麵子罷了。他沒想到眼前這個瘦如竹杆的男人不但沒有絲毫懼色,反對他出言辱罵!看著他嘲諷的嘴臉,耳聽眾人持續不斷的饑笑,壯漢腦一熱,手中菜刀劈麵砍下!

    眾人鴉雀無聲,本玩笑般的一幕,轉眼釀變成慘案。壯漢愣愣的看著慢慢倒下的霍韋東,嘴大張著怎麽也合攏不上。胖女人三步兩步跑到丈夫前麵,見霍韋東渾身鮮血嚇得大哭起來。良久,她轉向男人,反手從他手中奪過菜刀,對他講:“別怕,這事是我幹的!”

    周圍人鴨子一樣不由自主抻長脖子,戲分太精彩了,簡直是凝縮篇!有好事的,見女人講得慷慨,大力拍起掌來。女人恨得拿菜刀向人群虛晃一下。壯漢此時已從震驚中醒過味來,他奪過刀,嚷道:“別傻了,看看人還有沒有氣!”一言提醒眾位夢中客,大家齊向地上的霍韋東聚去,“散開,快點!”女人一摸霍韋東鼻息虛弱,精神大震,跳到街上攔車。

    霍韋東慢慢睜開雙眼,入眼一片潔白。他詫異的一扭頭,頭顱的巨痛令他大叫出聲。霍韋東自以為的大叫在別人聽來隻不過輕若蚊聲。這細微的聲響驚動了他旁邊一個人,此時她抬起頭,睜開疲倦的大眼睛。急步走到霍韋東跟前,見他正睜眼看著她,急切的表情瞬時轉為漠然。

    “你醒了,能聽見我講話嗎?”李梅兒淡淡問道。“我這是在哪?”霍韋東吃力的問道。

    “醫院。”李梅兒簡單的迴答,霍韋東能夠醒來,說明他已無性命之憂,李梅兒暗舒口氣。霍韋東是個孤兒,這種情況隻能由她來照料他,因為如果照顧不細心,剛作完開顱手術的他,很容易病變。畢竟夫妻一場,李梅兒縱使恨他入骨,也不希望他丟掉性命。

    李梅兒低著頭,默默將床上半部搖起,她拿起個針管走近霍韋東,霍韋東奇怪的看著她,李梅兒這才想起自己連續三天用針管喂他流食,這會他醒來應該會自己咀嚼。“想吃東西嗎?”霍韋東聽著李梅兒的聲音,下意識叭搭下嘴,肚皮的確饑餓的很,前腔直貼向後腔。“嗯。”他由衷答道。

    李梅兒聽見他肚皮鼓響,嘴邊不由綻開一絲淺笑。霍韋東看著她,心裏燙燙的。李梅兒端粥走近,用勺慢慢喂他。霍韋東一口口吃著。吃著吃著,霍韋東突然咧嘴“哇”的哭出聲來,李梅兒驚得縱身跳離他身邊,霍韋東哭聲“嘎嘎”的,要多難聽有多難聽,此刻他滿臉的鼻涕眼淚,弄得李梅兒心裏很不是滋味。她見慣了霍韋東兇狠邪惡的模樣,眼前的霍韋東讓她很不適應。

    “你怎麽了?”霍韋東盡情扯嗓嚎了一會,待他興盡閉上嘴,李梅兒小心翼翼問道。霍韋東滿眼複雜的看了她一眼,閉上眼一言不發。李梅兒不敢再問,隻一口口繼續喂著。

    “那倆口子怎麽樣了?”霍韋東閉著眼突然發問。李梅兒想了一會,才明白他所問何來:“哦,兩人投案自首了,都爭著說是自己砍的那一刀。”“媽的,便宜他們了!”霍韋東的話,讓李梅兒心裏一驚,雖是意料中的態度,可李梅兒還是在潛意識時期望他能些許改變。但江山易改,秉性難移。本想在霍韋東心順時替二人求情,善良的女人甚至還想像,霍韋東能幫壯漢說話,少判幾年刑。

    現下霍韋東的態度,擺明她的想法通通泡湯!李梅兒心裏難受,手下動作就明顯生硬,她幾乎有點帶著氣一勺勺喂霍韋東。沒一會兒,霍韋東嘴裏塞滿了食物,他惱火的看著李梅兒,李梅兒從他眼中看見熟悉的兇意,心也冷冷的,她暗暗嘲笑自己剛剛微妙的心理活動,簡直是向豺狼索要溫馨!

    霍韋東“撲哧”一口將滿嘴食物噴向李梅兒,緩氣大罵:“你想噎死老子呀?”

    護士聞聲入門,見霍韋東醒來,又見李梅兒一身狼藉,病床上的人滿麵怒容。心下了然。想到李梅兒這幾日的勞苦,很是替她不平:“唉,你這個人怎麽不講道理,你妻子為了照顧你,已經三天三夜沒合眼了!你剛醒就這樣對她!”“那還不是她自找,如果不是她,老子也不會到今天這般地步!”想到意外受傷,霍韋東一口惡氣上湧,看著李梅兒的眼神隻恨不能吃了她!小護士如何看過這樣的情形,邊跑出邊嘀咕:“這人是個瘋子!”小護士跑出門去時險些撞著一位老人,她沒理會走遠了。

    “現下你稱心如願了,還在等著和我離婚吧,哼,告訴你,老子健康出院還有得商量,若留下殘疾,你一輩子也別想逃出我手掌心!”霍韋東對李梅兒恨聲罵道。“你心裏的恨太多了!”李梅兒淡淡講道,她低頭收拾床前的汙物,再不搭理霍韋東。

    兩人誰也沒注意到門口站著一個人,她白發飄飄,身形劇烈顫抖。李梅兒到門口取撮子,抬眼望見傷心欲絕的老婦,大驚失聲:“媽,你怎麽來了?!”

    “我苦命的孩子呀!”老人倒在李梅兒懷裏半天才哭出聲響。李梅兒再也克忍不住,緊緊抱住母親,放聲痛哭!

    其實老人早來了,她下樓買東西時從鄰居那兒聽到信的,她與老伴住在李梅兒原先的家中,霍韋東不常迴家。得知霍韋東受傷入院,老人驚得腳不離地趕往醫院。霍韋東衝口吐向李梅兒滿臉飯渣一幕讓老人盡收眼底,她又驚又怒,未待開言,又聽見印象中從來和顏悅色的女婿的又一番精彩表白。

    良久,老人從李梅兒懷裏抬起頭來,雙手顫微微撫向女兒麵頰:“孩子,你這過得是什麽日子嗬!跟媽迴家吧,咱不在這兒呆了。”老人是真正傷心了,她甚至不再看病床上霍韋東一眼,隻想領著自己女兒離開這個地方。

    “媽—”李梅兒叫道,迴頭向霍韋東呶呶嘴,李家老太站在門口看著霍韋東,後者把被蓋在臉上,老人心裏冰涼涼的,“你還要照顧他?”老人問道。“嗯,等他好了,我們再辦手續。”李梅兒貼在母親耳邊說。女兒的為人讓李母很是安慰,她拍拍李梅兒的臉,說道:“孩子,這事你自己拿主意,不管怎樣我和你爸都支持你。”說完轉身離去。

    李梅兒迴身來到霍韋東床前,後者發出酣聲,李梅兒清楚他在裝睡,卻不點明,向護士交待一聲,出去買飯了。

    王倢幾天見不著李梅兒的影,打手機又關機,心急得差點報警。所以當她接起李梅兒電話時,衝口就問:“你沒事吧!”李梅兒在電話另側緩了緩,還是沒忍住,哭出聲來。

    她這副表現把王倢急得直在地上轉磨磨:“姐姐,求你了,先別哭了,你現在在哪呢?”“我在醫院門口。“李梅兒抽抽嗒嗒講道,聽見電話裏沒動靜了,趕緊補充道:“不是我出事,是霍韋東被人砍了!” 王倢這才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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