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懷璟是世上第一個知曉林卿卿有孕的人。

    他很在意這件事, 又不願意太醫總是來瞧林卿卿, 動過將薛月薇接進宮的念頭又作罷, 最終竟然選擇了親自來。

    蕭懷璟平時除了朝議, 幾乎與林卿卿片刻不離, 他有幾日下朝後迴來晚了, 林卿卿還奇怪。

    她是不會多問的, 隻以為有什麽要務絆住了腳,還是梁公公偷偷摸摸跑到窗下告訴她,這幾日, 陛下都是在太醫院院判處研習醫理。

    隔著窗戶,她都能聽出太監總管語氣之誠懇:“待陛下迴來,求娘娘問陛下一句, 方才是做什麽去了。”

    這話聽著委實有些稀奇, 林卿卿卻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

    蕭懷璟快到正午才迴到養華殿。

    男人的眉目一貫是凜冽而俊秀的,今日卻少見的帶了幾分疲憊, 步伐卻依然大步流星, 幾步走到稍間門前才頓住腳, 打開門鎖, “卿卿。”

    無人理會。

    蕭懷璟心內一緊, 兩步走過去, 看到龍床深處將自己裹成一個繭的林卿卿,這才鬆一口氣,彎下腰道:“卿卿困了?還是身上乏?”

    話一出口, 才發覺自己嗓子有點啞。

    剛才他實在是……嚇壞了。

    嬌小的繭似乎動了動。

    蕭懷璟清咳幾聲, 看一眼日色,繼續好聲好氣道:“卿卿乖。用完午膳再睡好麽?”

    林卿卿沒說話,玉雪般白皙的腳卻從被筒裏伸出來,不輕不重地踢了他小腿一下。

    男人的腿硬邦邦的,像根鐵條,踢上去不痛不癢。挨了這麽一下,蕭懷璟非但不惱,反而心口微熱,跪在床邊,握著白皙的腳踝親吻,一路沿著細致肌理吻上去。

    幹燥的唇若有若無貼著肌膚,如同羽毛掠過,酥酥麻麻,很是舒服,林卿卿就沒推拒,由著他稍微將被子掀開一點,繼續向上。

    蕭懷璟就這樣不動聲色地一點一點將她從被子裏剝出來,露出白白嫩嫩的粽子餡,熾熱唇舌直達腹地,才突然被人推開。

    準確的說是蹬開。

    年輕的皇帝無奈地抬起頭,看到他的小皇後氣鼓鼓地瞪著他,雙眸濕潤,還張著兩條白生生的腿:“哥哥討厭!”

    蕭懷璟怔了怔,下意識去看桌上的點心和果盤。

    林卿卿貪甜,很容易壞牙,最近有些限製她不許多吃,是為這個不高興了?

    趁著他出神的功夫,林卿卿手忙腳亂把自己整理好,心裏為自己的定力鼓掌。

    等他看迴來,啟唇欲解釋,她就毫不客氣地伸手點上他的唇:“你不許說話。”

    男人眨了眨眼,表示同意。

    除了離開他,其他的事,他都能毫不猶豫就答應卿卿。

    少女收迴手,語氣低下去,軟綿綿的哼了一聲:“迴來這麽晚,一迴來就鬧我……”

    蕭懷璟凝眸看了她一會兒,半晌,抿開一點笑意。

    挨了一腳,他心情卻十分好。幾日來的疲憊盡數被這一句話消解,他喂給林卿卿一顆水靈靈的櫻桃,湊近她 ,笑著問:“不喜歡我迴來這麽晚?”

    林卿卿嚼著櫻桃,看他一眼。

    男人幽黑的眸子裏滿是笑意,像萬古不化的凍海,忽然泛起柔和波瀾。

    “哥哥以後會早點迴來的。”他將手放到少女唇邊,熟稔地接住她吐出的果核丟掉,擦了擦手,才去握她的手腕:“哥哥是在太醫院,學……”

    他的表情凝固了。

    林卿卿奇怪地叫了他一聲,蕭懷璟罕見地沒有第一時間應答。

    許久,他才輕輕慢慢,極為小心地俯下身,避開她的眼神,含住她的唇。

    輕柔的摩挲,很快融進一絲苦澀的鹹味。

    林卿卿震驚的發現,他竟然哭了。

    *

    林卿卿終於獲得了某種程度上的自由。

    她大著肚子,行動不便,很需要人照顧 ,連蕭懷璟都勉強點頭同意多幾個有經驗又本分的宮人和他一道伺候她。

    但就在這最需要人手的時候,林卿卿卻罕見地親自發落了一個宮人。

    是陪伴她時間最長,最信得過的紫秋。

    那天她用完午膳,由紫秋伺候著喝了養身的藥湯,並不苦澀,反而甘美可口,據說無孕時也可以喝,有安神益氣、溫補宮體之效。

    林卿卿嚐了一口 ,長睫便微微一眨 ,待全部喝完後,便平靜地說:“紫秋,你今天多大了?”

    紫秋不解地看她一眼,低聲道:“奴婢已二十一歲了。”

    “那好。”林卿卿淡淡地笑了笑,“你伺候本宮日久,也算盡心盡力。本宮便賜你提前出宮,與家人團聚。”

    話一出口,紫秋完全傻了。

    她的手不斷發著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娘娘,奴婢做錯了什麽您說,奴婢一定可以改的,娘娘……”

    “你改不了,”林卿卿無奈地說,“都是過去的事了。”

    紫秋一愣,林卿卿低聲道,“過去你給我喝的避子湯,就是這副藥吧?”

    她指向藥碗裏殘留的一點藥汁。

    紫秋驚駭地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又很快落迴她臉上:“娘娘,那是陛下的吩咐,奴婢隻是……再者,奴婢也希望娘娘早日誕育小皇子,這樣娘娘才能……”

    室內隻得她二人,紫秋又心急,話說得又急又透。

    林卿卿無聲地歎了口氣,故作生氣地推了她一把,順勢彎下腰,在她耳邊低聲道:“所以,你更要走。”

    短短一瞬間,她已經又抬起頭,臉上全是傷心和無奈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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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秋呆呆地看著她,忽然覺得,公主——皇後她,或許真的不再需要自己的保護了。

    好在她是以正當名義出宮,做過皇後近身侍女的她,又有此前林卿卿不斷賞賜的財帛傍身,出宮歸家,倒也會過得平安順遂。

    隻是有時她望向皇城的方向,心頭會泛起一絲悵然:宮裏那個嬌美乖巧的皇後縱然聰穎冷醒,曾經言笑無忌、驕縱任性的玉卿公主,又去了哪裏?

    ……

    當天晚上 ,蕭懷璟服侍林卿卿沐浴過後,將人摟在懷裏,故作漫不經心道:“聽說你將紫秋放出宮了?”

    “嗯!”懷裏的少女重重點頭,氣鼓鼓地跟他說出今天發現的事,說著說著還用小拳頭捶了他一下,“……哥哥討厭,紫秋也幫著哥哥騙我。虧我那麽相信她!”

    蕭懷璟默不作聲受了,唇角笑意漸漸擴大。

    甚至林卿卿說完,他還假意勸了幾句,成功將林卿卿惹得更生氣,心意更堅決。

    林卿卿靠在他胸口,看不到他眼底深邃幽遠的光芒,隻覺得肚皮一暖,是男人將手心放上去,輕輕撫摩:“好卿卿,不氣了,都是哥哥的錯……”

    林卿卿縮在他懷裏,像是有點不安:“可是哥哥,紫秋畢竟跟了我那麽多年……我是不是做錯了呀?”

    “卿卿做的很對。”蕭懷璟低下頭在她耳邊親了一口,看著那敏感的耳廓一動,沒忍住含住又吮了會兒,才鬆開她,低低地說,“卿卿可要記住了,這世上值得信任的隻有哥哥,隻有我永遠不會害你。”

    林卿卿感動地將手覆在他手上,點點頭:“嗯,卿卿隻相信哥哥 !”

    男人在她身後低低地笑了兩聲,堅實的胸膛震動,帶得她的心跳也快了幾分。

    小腹微凸的少女低下頭,唇角也泛起一絲無奈的笑意。

    ……

    林卿卿經過上個世界,對生孩子也算有些經驗,不過孩子開始胎動時,還是一樣驚喜,忍不住拉著蕭懷璟來看。

    蕭懷璟顯得比她還要興奮。

    幽黑的眸子裏仿佛倏然點亮一簇燈火,他整整一天都情緒高昂,直到夜裏見到林卿卿想到什麽,才慢慢黯淡下去。

    他一邊為她揉按腫脹小腿,低聲問,“卿卿,是不是很難受?”

    林卿卿被他溫熱的大掌按得正舒服,隨意地唔了一聲。

    誰知蕭懷璟接著又問,“那……還願意生麽?”

    林卿卿本來已經半睡半醒,一下子被他嚇清醒了。

    他什麽意思?他盼望了那麽久用來綁住她的孩子,已經懷上了,還要打了不成?

    蕭懷璟罕見地沒有迎著她的目光。

    他隻是低著頭,看一看林卿卿高聳的肚皮,又輕輕摸了摸她腫脹的小腿,像在思索什麽。

    蕭懷璟再抬起頭時,已經是一臉麵沉如水,甚至還帶了點安撫的笑意:“知道我們卿卿吃不得苦,方才一時心急 ,說錯話了,卿卿莫怪哥哥。”

    林卿卿孕中容易疲乏,心裏覺得有些異樣 ,唔了一聲,被他摟著親了親也就忘了。

    直到生產那日,她才知道他當日為什麽會說出那樣的話——

    林卿卿畢竟有過生育的記憶,較之真正的初產婦心情要放鬆得多,孕期養的也好,生得倒很順利,前後兩個時辰,國朝便擁有了新的繼承人。

    嫡長子,同他的父皇一樣 ,出生即立儲。

    但再怎麽順利,也免不掉那幾乎將骨頭劈開的疼痛。林卿卿生完後很久都沒有力氣睜開眼,臉色慘白,汗濕的鬢發黏著臉頰,像一顆蔫噠噠的水蜜桃。

    極度的酸軟與疲乏之中,她感覺到有人在輕柔地擦拭她的臉頰,又俯下身,含著她被淚水浸濕的眼睫親吻。

    能夠這樣做的人,當然隻有不將規矩看在眼中、強行陪伴了她生產全程的蕭懷璟。

    他命乳母將小皇子抱走,自己留下來,照顧他的皇後。

    不經曆就不知道有多難的事,生產大概可以算一個。即使他隻是旁觀,也嚇得心膽俱裂。

    她流了那樣多的血,一看就很痛。

    那最怕疼最不能吃苦的小姑娘,他的卿卿,竟然肯為他承受這樣的痛。

    他是不是終於可以 ……放心一些了?

    蕭懷璟的唇從眼睫移下去,吻了吻她汗濕的臉頰,接著是她的唇,猶豫再三,才在她耳邊,用極輕極輕的聲音問:

    “卿卿。”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著,聲音幾不可聞,“若有下一世,哥哥可以……去找你麽?”

    找到你,抓住你,仍舊同你在一起,永不放手。

    他知曉這輩子他對她做過一些很壞的事,所以這句話,隻有她睡著了,他才敢問出口。

    而她既然睡著了,這個問題當然也無人應答。

    蕭懷璟卻跪在床邊,虔誠地等待著。

    那姿態,宛如在等待一個奇跡出現 。

    等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眼眸中的光芒都熄滅,他才抓著她的手親了親,站起身,準備離去。

    下一瞬,他整個人僵住了。

    蜷在掌心的手指動了動,虛弱而堅決地,勾住他的手指。

    *

    西南種種勢力龐雜糾葛,贏下戰爭之後,又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清理幹淨。

    封賞的旨意接二連三傳來,整片大營都沉浸在歡慶的氣氛中,擬定了良辰吉日,班師迴朝。

    而言楚則在戰火徹底休止的那一日,便跨上馬背,晝夜兼程,趕往京師。

    ……

    離家多時的言楚衝入言府,第一個去拜見的是言閣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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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閣老平靜地看著他:“你迴來的很及時。”

    “皇後平安誕育一子,陛下傳旨,明日宮宴。你要去麽?”

    不必去了。

    翌日夜裏,月明星稀。

    言楚站在庭院中,身上披著一層潔白月色。言府明明距宮城很遠,他卻依稀聽到了絲竹之聲。

    不對,不是今晚。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場宮宴,新帝初初登基,人人噤若寒蟬。

    他和蕭東弦一起飲著酒,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談論朝局,卻總覺得心中不安。

    ……

    身負軍功迴京,言楚很快成為聲名赫赫的天子近臣。

    然而沒過幾年,他便自請鎮守西南,終其一生,再未迴到京城。

    曾經名動京華的白衣公子,漸漸消失在京師貴女們的視線裏。

    後來他也曾娶妻。妻子是明豔動人的少民女子,笑起來的時候很奪目,有時候也有點小脾氣,這些時候,便像極了記憶中嬌蠻任性的少女。

    隻是他總隱隱覺得,比起那個驕傲鮮妍如牡丹的姑娘,他更加牽腸掛肚,念念不忘的,仿佛是失去了記憶,異常乖巧靜美如白蓮的少女。

    他嗤笑自己,那本是一個人,隻是突逢大變,換了性情……何苦多想?那個人,已是萬人之上,他再不能肖想的人。

    他的一生,過的也算滿身榮耀,平靜順遂。

    隻是很多很多年以後,他垂垂老矣,望著水麵上漂浮的蓮花燈,忽然發覺離開京城後 ,他幾乎再也沒有笑過。

    原來此生最錯誤的決定,就是沒有迎娶那個總是纏著自己的少女。

    ——在她十五歲那年,在一切都尚未發生之前。

    *

    林卿卿從石台上醒來後,忍不住躺著緩了緩,才坐起身走下去。

    蕭懷璟這樣極端的性情,初時相處很費力,幾乎處處是雷區,但撫平他的心結後帶來的甜美,也是加倍的令人留戀。

    特別是還有加倍的,唔……

    話說迴來,那兩根出現的原因究竟是什麽?怎麽沈弋就沒有?

    隻是這樣的問題,她實在不好向鬼吏問。

    當對方牽引著半透明的魂魄來到自己麵前時,林卿卿便勉強收束了心神,微微笑著看向那有些緊張的幽魂。

    珍珠白的幽魂穿著簡單的t恤長褲,打扮十分利落,表情卻有些怯懦:“我、我想讓你替我陪伴一個人。我很沒用,幫不上他的忙,可是 ……”

    “ 沒事。”林卿卿問,“隻是陪伴嗎?需不需要我幫他做什麽?”

    那女孩為難地看了她一眼:“他是很厲害的人,有很偉大的目標 ,如果你能幫他完成,我會非常感謝你。”

    她盡量說的委婉,但林卿卿還是聽出來濃烈的“那怎麽可能。”

    她不再說話,隻是微微笑著看她。

    那幽魂歎了口氣:“畢竟,僅僅隻是想有資格陪著他……就讓我送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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