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到瀟湘館的時候, 見到探春也在那, 正拿著兩個香包給黛玉。

    “這個五彩絲線花開並蒂的是我的,這個點翠石榴花娃娃騎魚的,是大嫂子的, 她不好來, 托我帶給你。”

    “是白檀香和沉水香, ”林黛玉拿著聞了一聞, “多謝你們了。”剛說完這句就聽見探春起身道:“寶姐姐來了。”

    林黛玉亦起身,兩人抬頭看見對方,一時都沒有說話。

    薛寶釵除了頭發盤起來外,跟以前並無不同,仍是一襲半舊衣裙,杏眼如水, 臉若銀盤,她打量了一下林黛玉, 笑道:“我瞧著林姑娘是不是長高了?從梧州迴來, 還未見麵,這麽一看,倒比從前還要超逸了。”

    林黛玉也抿嘴微微笑了下, 道:“二嫂子。”

    不再是顰丫頭,而是林姑娘, 不再是寶姐姐, 而是二嫂子。

    對於寶玉成親那天發生的事, 兩人都不再提。

    也曾和詩酬韻在桃林, 也曾金蘭契互剖金蘭語,隻是如今相見,也不過徒歎,往事如風,情分枉然。

    薛寶釵將手裏的荷包遞給林黛玉,是玉鏤雕桃形的,上麵繡的是木槿,還繡著兩句詩:“水流任急境常靜,柳暗橋頭意自閑。”這是那次抽花簽時黛玉抽到的句子。寶釵笑道:“給林姑娘道喜。”

    林黛玉握在手上,呆了一呆,不期然想起湘雲當時說的那句玩笑話,如今看來,莫非往事皆有因果?無有乍止者,止必有跡,無有乍始者,始必有意。這麽一想,心裏再次平複下來。

    探春感慨:“當年我起了海棠社,後來林姐姐起了桃花社,二姐姐和湘雲也各自成家,不知以後咱們還能不能一起聯詩。”

    說的黛玉寶釵兩人也漸生傷感,三人默默對坐了一會兒,便各自散了。

    賈琰這次調迴來任的是府尹掌獄,京都府尹可以接管全國各地的大小訴狀,相當於一個小刑部。

    掌獄,顧名思義,掌管著京都所有人犯的服罪方式,地點,年數,他也隻管提供意見,比如這個人犯建議充軍到哪哪,這個人犯該判徒刑,具體還是要看府尹如何判,嚴重的上報大理寺,然後處理一下具體流程和後續,比如發配邊疆的是否已經發配,是否已經到達,看著繁忙,但大部分工作都是下級在執行,完成後到他這報告,他負責記錄在案。另外平常就是跟少尹一起幫助著府尹判案。其實還算比較輕鬆。

    因此賈琰除了忙自己的婚事,還有找王百順的兒子王千意商量生意的事,就是在府尹研究現任犯人的各種資料匯總,然後看看本朝的法律製度。

    這天早上他先是去看了一下自己的園子,跟工匠商量了下屋頂的設計,一時太過投入,一看天色不早,趕忙往府尹趕,誰料古代也堵車,正碰上一位官員搬家,堵的馬車過不去,他隻好邁著雙腿往府尹趕。

    一進府尹的正門,就見何其剛正陰笑的看著他。

    何其剛,府尹的另一個掌獄,兩人不大對脾氣,天生的不合眼緣。

    “賈掌獄,我們為官者最講‘勤,慎,廉’,你連勤都做不到,實屬不該。”

    古代都是卯時上班,天子腳下,對官吏也有很完整的一項考核製度,為官者不能無故遲到,翹班,遲到者要打十個板子。

    沒錯,並不像有些人想的什麽刑不上大夫,隻要你誤了點,十個板子沒商量,好歹隻在內室讓衙役悄悄打了就行。

    賈琰剛躺在長塌上,還沒來得及說話,一個衙役掄起板子就打了下去。

    隻一下,賈琰立馬縮著腿跳了起來,他壓低了聲音:“牛二!你個二犢子瘋了!你要把我打殘啊!”

    牛二的人跟他的名字一樣,壯的像頭牛,濃眉圓眼,鼻挺口闊,略微有點愣,聽到賈琰這句話,他老實道:“何掌獄說要把賈掌獄打出血才行,否則中午不讓我吃飯。”

    “你把我打死,你一輩子都不用吃飯了。”賈琰咬牙說了一句,見他還是愣愣的,便道,“你給我輕點,中午我請你吃。”

    牛二聽他這麽一說,一副放心的表情,打也沒打,直接拎著板子出去了,賈琰沒想到,這麽愣的人居然還是個牆頭草。

    等他出來的時候,就見府尹陸水正,還有少尹張晏,何其剛都在堂裏坐著。

    何其剛的眼神裏流露出一種看好戲的表情,賈琰頓覺不妙,他還未細想,就聽見陸水正在上邊叫他:“琰兒,你過來看看這張狀紙。”

    看完這張狀紙,賈琰就知道為什麽何其剛會露出這種看好戲的表情了。

    原來這張狀紙是姑蘇林家一個叫林溯的人寫的,告的就是榮國府的二老爺賈政,說其苛待甥女,即原巡鹽禦史林如海之女林氏,林氏為在室女,理應得到其父一半的財產,賈政為其舅父,卻將林氏該得的錢財據為己有,林氏一個孤女弱女,寄居賈家,自然無人替她主持公道。自己身為林氏堂兄,得知此事義憤填膺,故而不懼權威,勢要替她要個說法。

    陸水正年餘五十,為官幾十載,深諳官場之道,他拍了拍賈琰的手,道:“賈府若真的欺淩孤女,我們定要替林氏討一個公道,隻是這狀子既不是林氏寫的,又沒有她的手印,這林溯自稱堂兄卻早已出了五服,為免有不實之處,還需先找人探清了再好,畢竟家務事難斷,別因一時風言毀了骨肉情,林氏也難做,這個狀子,就你來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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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其剛笑道:“大人,這恐怕不僅僅是家務事,按說這林溯告也是該告整個賈府,他卻偏偏撿了府上的二老爺來告,我看了一下這林溯所說的,頗有暗示賈政用林家之財造了元妃省親別墅之事,事關元妃,我們還是上報才好。”

    賈琰還未來的及說話,陸水正就揮手道:“正因為事關元妃,所以才更要謹慎,先去查證了再報不遲,”見何其剛仍想插嘴,陸水正不耐煩了,吹胡子瞪眼,“就這麽辦吧,什麽都上報,到時候挨罵的可不是你。”說完把何其剛跟張晏都趕了出去。

    等他們走後,陸水正又招手讓他過來,頗為和藹的笑道:“泰山大人提起過你,他說你年紀雖小,但心正,他老人家的眼光自然是不會錯,為官者最怕心不正,賈府雖是生養你之地,但我聽說林氏也是你未過門的妻子,其間種種,你需要好好思量,狀紙就給你吧。”

    陸水正口中的泰山大人正是虞老先生,娶的是虞老先生的嫡女,因此賈琰來後,對他比較照顧,也許這也是何其剛看他不順眼的原因。

    賈琰連聲應是,之後又請求陸水正寫了一封親筆信。

    晚上迴府後,賈琰立刻就去後院找了賈母,賈母隻留了鴛鴦在,見賈琰遞給她的是一張狀紙,也不驚慌,隻沉了臉,把它給了鴛鴦,道:“給我念一念。”

    鴛鴦念完後,賈母半晌不語,皺著眉頭問:“也是奇了,先不說真假,林家人這麽多年都對玉兒不聞不問,怎麽突然又跑出一個表兄來。”

    賈琰迴道:“這個林溯確實是姑蘇林家的子侄,論輩分也跟林姑娘是一輩,蘇州地動時,他逃命的時候推了林老太太一把,致使林老夫妻兩個沒逃出來,都逝去了,林家人事後將他趕了出來,後來蘇州瘟疫,他又投奔到京城,無錢無居,可能這才動了心思吧。”

    賈母看了他一眼,點點狀紙:“當日去林家處理後事的是璉兒,林溯怎麽告的卻是二老爺?”

    賈琰笑了笑:“大概是覺得二哥哥不過是榮國府孫輩的,無功名又不在仕途,告了也不會有多大用吧,扯了二老爺,就能拉扯上娘娘,但他畢竟也不敢太過,所以也留有餘地,並沒有指出娘娘,而且”賈琰抬手指了指外麵,“我們這園子,娘娘省親時亦說‘奢華過費’,錢從何來?也怪不得要被人拿來做文章了。”

    “再者,也有可能是我去梧州時,林家人見林姑娘的婚書上寫的是二老爺的名字,便以為咱們賈家打的是人財兩收的主意,這也罷了,迴來後林姑娘又定給了我,林溯稍微細想,就知道發生了什麽,沒有拿毀親的緣故來告,大抵還是有著對林姑娘的憐憫之心。”

    賈琰又拿出一封信,推到賈母麵前:“這是府尹大人的親筆信,老太太看看吧,不過是可大可小的事,您看完了,我就去找二叔說,橫豎這事也得有個說法,讓我跟府尹大人,林姑娘都有個交代。”

    “我來說罷,”賈母將信和狀紙都收起來交給鴛鴦,歎道:“不久就是你和林丫頭的好日子,我虧欠了她,老爺太太也對她不住,自然也該給她個說法。”

    賈琰不再多說,點點頭便離去。

    鴛鴦送了他迴來,對賈母道:“我看著方向,三爺像是去二爺那裏了。”見老太太閉著眼睛不語,鴛鴦也不敢說話,發生了這樣的事,老太太的心情必然不好。

    誰料賈母睜開眼,目光中卻不見悲色,反而透露出一股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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