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場景不對,賈琰很想笑出聲。

    林黛玉容貌稀美,氣質卓然,她愛花惜花,今日特意換了一件煙攏卷輕緞錦羅白裙,更顯的嬌花照水,秀致無雙。

    她肩上那把花鋤也是小巧非常,可在怎麽精致,

    它還是一把鋤頭啊!

    扛在不食人間煙火的林妹妹身上,這反差真是莫名喜感。

    林黛玉放下鋤頭,輕蹲了一下算是打招唿,再把鋤頭扛起,不發一語的轉身往迴走,打算改日再來。

    賈琰也點點頭作迴應,並無跟她說話的意思,繞著桃樹轉了一圈,找準位置便動手開挖,他前兩年在這埋了一小壇醉春釀,如今正好取出。

    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

    清風吹過,卷起片片桃花,飄飄蕩蕩落入池水中,順水流出了沁芳閘。

    林黛玉一瞧,終是憐愛這些花,於是住了腳步,把鋤頭放在一邊,默默拿起小掃帚掃起來。

    今日風大,她忙活了半天才把那些落花歸攏到一處。

    可巧她來了,可幸她剛才沒走,這些花兒才終能有個歸處,不至於陷入汙泥渠溝,然多少人能有這樣的造化呢,幹幹淨的來,幹幹淨淨的去?

    歎息一聲,起身去拿花囊,然就在她起身的這一瞬,就聽見身後發出“鏗鏗”兩聲。

    林黛玉迴頭,見賈琰拿著鐵鍬,正拍打著樹枝。

    一時間落英繽紛,紛紛灑灑,樹上的桃花頃刻間又散落了一地。

    簡直懷疑他是故意的!

    林黛玉心裏騰出一股氣,不由氣問他:“你這是做什麽?”

    賈琰指著剛挖出來的醉春釀,笑道:“用來泡酒,以鮮桃花,幹地黃,川芎,枸杞子加之,寧心安神,明目清火。”說罷便拿起準備好的竹籃,挑揀起來。

    賈琰為了挖酒,特換了一件灰色的棉布短禱,腳穿一雙普通的藍葛布鞋,頭戴著一頂蟾帽,哪裏還有大家公子的樣子,府上隨便一個管家的兒子恐怕都不會這麽穿著,兼之動作粗狂,舉止隨性,看起來就像個平常農家的小子。

    林黛玉想說什麽,又覺得跟他這樣的人說也白說,遂隻能心裏默默哀惜那些花兒,來這人世一遭,連這好時光也不曾看上幾日,便要歸於人的口腹之欲。

    賈琰很快就揀了滿滿一竹籃,見林黛玉仍呆呆佇立在原地,便笑:“你覺得我用來泡酒,是糟蹋了這些花兒?”

    林黛玉道:“我不曾這麽說。”

    “你不曾說,我也知道你就是這麽想的。”

    “這話倒是奇了,”林黛玉笑道:“你言之鑿鑿,必度我有此意,依我看,無非是你自己先有那個意思,心虛起來,便疑旁人也如此想。”

    賈琰不欲在這上麵跟她爭辯,想起她的結局,心下不忍,便帶了點勸慰,道:“世間萬物,各有緣法,”往那沁芳閘下的池水一指,“它們順流而出,也未嚐不好,縱然不知去而何往,歸而何止,也許陷於汙泥,也許棹於陰溝,可能領略萬景百態,也不虛此生。”又拍了拍自己手上的酒,“能夠入酒,在烈火烹油中翻滾一波,也是其價值。”

    “所以什麽事,都要走著瞧,不必把什麽話都說在前頭。”

    林黛玉冷哼:“你說的這樣頭頭是道,可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是啊,子非魚,焉知魚之樂。”賈琰笑指了指她手上的花囊。

    林黛玉未置可否,懶得反駁他,她自有她的道理,也不求旁人能理解。

    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有誰?

    隻願質本潔來還潔去,一抔淨土掩風流。

    能知歸於何處,便已是大幸。

    將落花小心翼翼的收於花囊中,便往池水旁的秋石上而去,她在那裏設了一個花塚,將其埋於此處,正正好。

    賈琰迴頭望了一望。

    隻見鍾靈毓秀的女孩神情認真,也不顧草深露重,泥髒鬢染,雙手捧土將花囊覆住,表情虔誠又帶有哀傷。

    清風徐徐,芽柳輕拂,沁芳閘的池水一圈圈打著擺,煙霞聚散,隻襯的波光瀲灩。

    賈琰搖頭失笑,抱起酒壇大步而去。

    荻草廬內寧靜如昔。

    羊花正在盡職盡責的匯報她的八卦工作:“前些日子元妃娘娘從宮裏賜了禮,隻寶姑娘和寶二爺的一樣,下人們都說寶二奶奶這事還有的變呢。”

    賈琰躺在自製的搖椅裏,閉目收聽大觀園日常播報,時不時抿一口巴山雀舌,愜意的不得了。

    “史侯家的史小姐又來了,帶了四個戒指,隻有鴛鴦,金釧,平兒,襲人有,大太太暗地裏生了好大一頓悶氣,說史家小姐的禮儀禮數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麵上一個個清貴,做出的行為還不是長了雙勢利眼,以為誰不知道誰呢哈哈哈,不知道誰把這話學到了老太太跟前,大太太又被老太太罵了一頓,老太太也是史家的哈哈哈哈”

    “連罵什麽你都知道?”賈琰驚訝。

    “大太太院裏看門的婆子她孫女跟我說的,她說是大老爺的小妾的丫鬟的告訴了她相好的一個小廝,那小廝又告訴了那婆子的丈夫,那婆子又告訴了她孫女,這我才知道的。”

    不錯,這朋友圈的信息鏈很完整。

    賈琰給了這個小狗仔一個讚賞的眼神,看來八卦真是一項深受廣大人民喜愛的活動,古今皆宜,參與度也很高。

    羊花接受到賈琰讚賞的目光,不由驕傲的揚了揚頭,隨後又湊近了點,神神秘秘的道:“還有寶二爺裏的襲人姐姐已經是姑娘了,大家都去道喜了呢,連林姑娘寶姑娘都去了。”

    賈琰反應了會兒才明白是什麽意思,然後就囧了,寶玉今年才十四吧,周歲十三,襲人也不大的樣子,這是赤裸裸的殘害未成年啊。

    “好羨慕。”羊花咂了一下嘴。

    賈琰剛喝了口茶,聞言好懸沒噴出來,他扭頭打量羊花。

    羊花跟磐月一樣,都是從外麵買進來的,賈琰為了讓她們保留個念想,也沒改名字,她們該叫什麽就還叫什麽,磐月十五,羊花十一,但羊花跟著他的時間最長,她算是他看著長大的。

    小姑娘名字土氣,長得卻挺漂亮,柳葉眉,桃花眼,瓷白的皮膚,肉嘟嘟的臉蛋,梳著兩個雙環髻,穿著簇新的石榴紅半肩直裰小坎,一派天真浪漫。

    賈琰黑著臉問她:“你羨慕什麽?”

    “寶二爺屋子裏的丫鬟都想當姨娘,晴雯,麝月,秋紋,隻有襲人姐姐厲害,被二太太承認了,大家都羨慕啊,所以我也羨慕,而且襲人姐姐月例有二兩一吊錢呢。”

    知道古人早熟,可是早熟的這麽殘暴真的好嗎?

    “當姨娘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你,”賈琰想了想,故意把話說的很重,這種事情一定要從萌芽狀態就扼殺掉,“那是她們自甘墮落,下賤,你要是學她們,我立馬把你攆出府。”

    羊花懵懵懂懂,她到底年齡還小,被他嚇的連連點頭,忙道:“我不學她們。”又臉色迷茫的問:“那寶二爺要了襲人姐姐,你會要磐月姐姐嗎?”

    賈琰心累,他真的不想跟個十一歲的孩子討論這些事啊啊。

    “不會,我誰也不會要,”賈琰大手一揮,就把她的腦袋拍到了一邊:“我看你是太閑了,小小年紀不知道學點正經東西,我給你的書你看了嗎?”

    羊花吐了吐舌頭,一溜煙兒跑了。

    賈琰還在擔心小姑娘的身心健康發展呢,沒想到羊花過幾天自己就想開了。

    “二太太院裏的金釧跳井了,說是因為偷東西太太也把她攆出去,可是打掃的小丫頭告訴我,說金釧是因為勾搭寶二爺才鬧出這事的。”羊花心有餘悸,悶悶不樂,沒想到丫鬟的命這麽不值錢,說死就死了。

    正說著話,就見院門外走進來一個人。

    賈琰一看,連忙起身去迎。

    公子倜儻,唇齒兩頰皆含笑,生而風流,眼角眉梢都是情,麵如冠玉,目若朗星,端的是俊俏惹人,一派儀表堂堂。

    不是賈璉,又是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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