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嚴正和嚴懿當時就拒絕了,他們從沒想過攀上皇家謀求富貴,不想倒為今天留下一線,素波正好鑽了這個空子。


    關於玉碟的律令,在座的沒有一個比膠東王妃知道的多,她可是有理有據的。而且,就是嚴懿的親事,她也不完全是信口胡言,“還是去年我們去冷月庵,在玫瑰花田旁嚴小姐送了一枝玫瑰給馮參軍,按我們家鄉的說法,送玫瑰就是要成親的,所以我就替他們賜了婚。”她當時的確轉了轉心思,所以事情是真的的,至多有些穿鑿附會罷了。


    和親匈奴之事皇上還沒有下旨,太子妃之所以知道自然是來源於一直在父皇身旁協助辦理朝政的太子,根本沒法在大廳廣眾之下公開。她一時說不出什麽,但又不甘心,狠狠地瞪了河間王妃一眼,都是她無事生非,在這個關鍵的時候提什麽玉容郡主?


    河間王妃也沒想到自己刺一刺膠東王妃就能引出這樣的事,雖然她並不為和親擔心,畢竟她隻有兒子沒生過女兒,若不是府裏的庶女沒有到年紀的,她倒是不介意送一個去匈奴。可是,現在嚴懿就此逃過了和親,也是她不願意看到的,她骨子裏就盼著所有人都不好,隻自己好。因此河間王妃就輕輕地的搖畫扇笑了,“我怎麽覺得這門親事就像臨時湊出來的呢?”


    就是臨時湊出來的怎麽樣?素波還就是不講理了!現在她就是要給馮律和嚴懿賜婚,至於將來這兩個人究竟成不成親不要緊,反正到了膠東誰又能來查?隻要不去匈奴和親就好!


    就在素波要迴擊河間王妃時,嚴正大步走了進來,他的手臂折了還沒全好,如今吊著夾板,走路身子便不夠穩,“先前馮參軍未曾提及婚期,老夫亦不好主動上門去問。既然今日王妃發下話來,老夫便直接將女兒送到王妃跟前,嚴家的女兒不是嬌小姐,不必待馮參軍在膠東安定後去安享富貴,今日就跟著馮參軍去膠東,像王妃一樣做個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子!”


    嚴正一向最是公心,他得知皇上有意讓女兒和親匈奴時雖然傷心卻覺得不能推卸責任,可是剛剛在長亭裏聽膠東王府的小內侍傳了王妃的話後卻沒有公正地站出來說明女兒並沒有訂親,而是幾步出了長亭到了女眷這邊,正好接了河間王妃的話把膠東王妃的話坐實了。


    太子妃得了河間王妃的提醒,正要將膠東王妃的話駁迴去,禦史大夫就來了。做父親的親口認了女兒的親事,別人又能奈何?何況嚴正幹脆要把女兒送走,將來連個迴施的餘地都沒有了。隻把太子妃噎得張口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


    素波撒了謊,心裏在原有些忐忑的,嚴懿不會反對,馮律也不會拆台,就怕嚴正太過正直不能好好配合,害了嚴懿的一生。此時聽了嚴正直接把嚴懿交給了自己,便笑道:“本王妃雖然當不起禦史大夫的誇獎,但一定能替禦史大夫照顧好嚴小姐,決不讓人欺負了!”


    此時這門親事亦驚動了長亭裏的太子、膠東王以及朝臣們,大家一同走了過來。膠東王早聽阿仁的迴稟,得知一向不肯給人賜婚的王妃竟然在這個時候點了鴛鴦譜便微微一笑,立即就想通了其中的原因。隻是他從小就習慣了,在眾人麵前很少開口,此時亦是同樣,隻將身一側把身後的馮律推了上前。


    馮律經曆了獨身闖匈奴營帳送信,便很得皇上看重,被封為左衛將軍,統率皇上身邊的一支近衛,前程大好。但是這一次膠東王出藩,馮律毫不猶豫辭去了左衛將軍的職位,重新迴膠東王府做了一個小小的參軍,如今正隨侍在膠東王身後。


    嚴正就上前握住馮參軍的手道:“我把女兒交給你了,希望你不要讓我這個當父親的失望!”說著聲音竟哽咽起來了。


    原來嚴正也會演戲啊,還演得這麽好,素波怎麽也看不出他的傷感是假的,還差一點被感動了呢。但讓她最吃驚的竟是憨厚的馮律戲也不錯,他脹紅了一張臉,結結巴巴卻又十分堅決地道:“還,還請,嶽父大人放,放心,小婿一定不會讓媳婦受委屈的!”然後鄭重地跪在地上給嚴正叩了頭。


    然後,嚴正扶起馮律道:“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有眾多達官貴人在此,我便替你們辦了親事!”


    嚴家隻有父女二人,而馮律卻是個孤兒,好在張長史倒可以充當長輩,又請了在場的人們作證,在地上鋪了紅氈兩人拜過天地,便是禮成。


    所以呢,明明許多人都知道馮參軍與嚴小姐的親事是膠東王妃臨時起意定下的,目的就是不想嚴小姐嫁到匈奴,但沒有一個人能挑出什麽錯來。盡管太子妃悄悄地拉了幾次太子的袖子,可太子最終還是沒有出言反對,他的確疼自己的嫡長女,也想讓嚴懿替嫁,但是身為儲君卻怎麽也不可能在眾臣麵前顯出真實的意圖,更不可能得罪嚴正這個朝中重臣,是以,最後身份最高的他非但祝福了幾句,還令身邊的內侍賞了一對玉佩給馮參軍和嚴懿。


    看著太子妃、河間王妃等人的強忍著心裏難受,卻還要笑著祝福的神色,素波覺得自己以非常完美的姿態離開了京城。


    第151章 郎情妾意


    素波帶著嚴懿坐上了自己的馬車, 薛清陪坐在對麵, 車聲轔轔, 載著她們的歡笑,太子妃與河間王妃等人的表情太好玩了,在長亭時大家還忍著, 現在就根本不必顧及了。


    還是嚴懿第一個收了笑容問:“那麽誰去和親呢?”


    “也許會是酈邑郡主吧, ”薛清猜測,“否則太子妃為什麽拚命阻止你出京?”


    酈邑郡主是個很嬌縱的小姑娘,但若說壞, 倒也沒多壞,大家都與她不熟,包括身為膠東王妃的素波。嚴懿就微微歎了一聲,“總有人要去的。”自己逃出來了, 但對下一個人心裏總會有些歉意。


    “也未必是她,”素波就狠心道:“但不論是誰, 又與我們何關?我隻覺得最不應該去的就是你。”其實她心裏也有一點淡淡的不舒服, 和親,不論是誰去了都是很淒慘的吧。


    薛清畢竟比她們都大,也更冷靜,“既然安享了皇家富貴的, 和親也是理所當然的。若是皇家早將嚴懿記在玉碟之上, 再封以食邑,王妃也不可能將你接出來,就算禦史大夫答應也不能。”看兩人都收了不豫之情, 便笑道:“嚴小姐的親事雖然已經算是禮成,但我想著今晚我們到了驛站還是要為他們布置一間新房方好。”


    原本素波不過權宜之計,想把嚴懿從京城弄出來再說,至於她跟馮律,下一步怎麽辦還是再商量商量的好。可是嚴正已經直接在眾人麵前為他們主了婚,按這裏的習俗便不能再反悔了。素波心裏本有些忐忑,此時見嚴懿羞紅了臉頗有些嬌羞的樣子,太像新娘子有沒有?便知道她是高興的。


    難不成這兩個人早已經有了私情?


    但是自己一點也沒有發現呀!


    素波其實還是覺得他們未免太快了些,因此“嗯”了一聲還想再問問兩個當事人,便從打開簾子的車門看到馮律騎著馬又從車旁走了過去——剛剛就見他走過去了,怎麽竟又迴來了?


    然後,馮律再轉過來了!


    素波就一招手,“馮參軍,有什麽事嗎?”


    “沒,沒事兒,”馮律就說,可是他遲疑了一下,還是伏身把藏在身側的一個牛皮水囊遞給嚴懿道:“我剛去買的漉梨漿,你喝點兒吧。”


    漉梨漿是用梨汁加冰水做成的冷飲,正是這個時代最好的降暑飲品,京城裏有許多賣的,長亭旁也有人賣,估計馮律就是剛剛在那裏買了灌在袋子裏的。素波正坐在嚴懿身旁,用手一摸,果然袋子還是涼的,就立即道:“馮參軍,你為什麽隻給嚴小姐一個人買漉梨漿呀?我們也想喝呢。”


    馮參軍的臉比豬肝還要紅,期期艾艾地道:“大,大家一起喝,水囊裏裝得滿滿的呢。”


    素波就此肯定他們早就郎情妾意了,便與薛清笑了起來,“我們不喝,都給嚴小姐一個人喝,她一定會喝得肚子疼的!”


    馮律被王妃笑得著實站不住,隻得打著馬跑了。


    素波便審嚴懿,“你們什麽時候這樣要好了,還不從實招來!”


    嚴懿才不肯承認,“不過到王府來或者跟著王妃出門時見了幾次,誰知他怎麽送了這個來。”說著做勢就要把水囊扔出去,“我才不要呢!”


    薛清就拉住嚴懿道:“你多大了,竟還胡鬧呢!”又向王妃笑道:“他們平日自然沒有來往的,但王妃賜了親事自然又不同,如今王妃再笑懿兒,可是不對了。”


    素波可以肯定即使薛清不拉著,嚴懿也不會把水囊真扔了的,但逗笑之事亦不可過分,便點頭笑道:“是我不對了,我先討杯漉梨漿喝吧。”說著潑了杯子裏的殘茶,接了一杯漉梨漿,十分清涼可口,正與她此時的心情一樣,不管馮律和嚴懿究竟是怎麽迴事,但隻要他們彼此都滿意這門親事就好!


    薛清和嚴懿便也喝了漉梨漿,大家就都笑道:“不想我們三個能一起去膠東!”又設想起將來在一處怎麽玩樂。正開心間,嚴懿便突然滴下淚來,“隻剩下父親一人在京城了,他手臂上的傷還沒全好呢。”


    其實哪裏隻她一個有離別之痛,素波與叔父及何老先生何老太太也分開了,而薛清也與祖父從此各自一方——隻是她們早有了準備,而嚴懿卻太突然了,她一時難以接受。


    薛清就道:“我先前也想留在京城,王妃也再三要我陪伴祖父——可是祖父卻道他的責任是留在文瀾閣,而我的責任是在王妃身邊。我們雖然表麵分開了,但其實所思所想,所作所為都是一樣的,所以根本還是在一起。我想著你們父女其實也是一樣的,便是一個在京城一個在膠東又有什麽分別?”


    嚴懿也不過一時傷感,聽了薛清如此高妙的言辭便揉揉眼睛道:“我也沒事的。”


    薛清又勸,“馮參軍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明明留在京裏能有更遠大的前程,可卻一定辭了天子親衛跟著王爺到膠東。隻從這一點看,他將來就不會有了新人忘記舊人,王妃這門親賜得好!”說著悄悄給王妃使了個眼色。


    素波收到,便依著她的意思說:“我也是覺得馮律武功好人品好,禦史大夫一定會喜歡這樣的女婿。”所以他才當場就將女兒女婿的親事辦了,再無悔改。


    其實呢,嚴正雖然知道膠東王府的馮參軍,但能下決心將女兒發嫁一則是因為有匈奴和親之事,再則就是相信膠東王妃了,隻是膠東王妃本人還不自知呢。


    三人正彼此開解著,留福笑嘻嘻地過來了,“方才來了一片雲將太陽遮住了,外麵甚是涼爽,王爺請王妃、奉儀和馮夫人到外麵騎馬散心。”


    素波一聽立即拍起手來,“可不是,悶在車子裏有什麽意思,騎一會兒馬心裏的鬱悶立即就都散了!”然後她才想起來,“我不會騎馬唉。”


    留福趕緊陪笑道:“王爺早知道,讓人備了一匹特別溫順的母馬,王妃隻管大膽地騎。”而且還有王爺在一旁呢,要知道王爺現在的騎術好極了,帶著王妃騎馬不算什麽。然後自己也不必再騎馬陪著王爺了,正可以找一輛車歇上一會兒,再喝點涼涼的漉梨漿、楊梅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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