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透明的薄皮包子裏麵包著一兜湯水,膠東王和留福從沒見過,心思立即被吸引過來。素波見了他們的表情,早將剛剛的事情都忘記了,升起了滿滿的自豪,“這包子可不是隨便吃的,你們先看看我怎麽用,免得燙到。”纖手拿起筷子挾住包子,低頭在上麵輕輕咬破一處,慢慢將裏麵的湯吮著喝掉然後才吃了包子皮。


    噢!原來是這樣,膠東王趕緊吃上一個,真是鮮呀!


    留福坐在下麵小凳子上吃了整整一籠,才撫著肚子問:“王妃,這湯是怎麽包到包子裏的呢?”


    其實湯是不可能直接包到麵皮裏的,素波就笑道:“這可是我的絕技喲,再不能傳給第二個人的!”


    留福就再三讚歎,突然想到,如果王妃不是把灌湯包當成絕技,一定會記住考題是什麽的。現在顯然,她的心思都用在了庖廚之事上,所以隻記得一個“維民所止”了。


    但是,假使讓自己選擇,自己想要一個會做灌湯包還有許許多多千奇百怪吃食的王妃呢,還是一個懂得考題的王妃呢?留福的答案是很明確的。考題是王爺應該想的,王妃能做灌湯包就好。於是他殷勤地將一本《詩經》拿過來呈給了王爺。


    膠東王完全明白留福的心思,他也沒認為王妃會幫自己找到題目,她隻會《詩經》裏不多的幾篇,而且整本書都讀不下來,因為有好多不認識的字。可是膠東王沒有一點看不起王妃的意思,如果沒有王妃,哪裏有現在的他?更無論執掌太學了。何況剛剛的一頓灌湯包,不隻讓他的肚子裏飽飽的,渾身上下愉悅不已,還驚醒了他的頭腦,包子顯然不可能直接把湯水包進去,王妃一定是用了別的方法,那麽自己出題也不能完全被維民所止困住,一定要找到更多的思路。


    《詩經》膠東王本不需要看的,全都在心裏。但是出題卻又不同,總覺得那一句都不那麽合適,除了維民所止以外,是以他就打開了,一字一句地找下去。


    素波看到《詩經》才想起來剛剛自己的許諾,便站在膠東王身側一同瞧著上麵的文章,隻是不知道,“挑哪一個好呢?”考試這種東東此時原沒有,是自己告訴膠東王的,他倒是膽子很大就用了起來,現在遇到考題為難了。也是,從沒見過的東東,讓他怎麽能想得出來呢?更何況他還是一個問題兒童?


    看王妃皺著眉頭,膠東王便轉頭一笑,將案上的果盤遞了過去,“吃點水果吧。”


    素波就在對麵坐下,順手用牙簽紮了一塊水果喂他,然後就向留福道:“你不是自誇才學不錯嗎?趕緊拿了什麽《論語》、《大學》的來找題目!”


    原來題目不是一定要在《詩經》中找出來的!膠東王和留福這才明白過來,留福就笑了,“果真還是王妃聰明,我們竟沒有想到從別的書中找題目。無怪能想出辦法做成灌湯包。”


    “我也隻是一般聰明吧,”素波點點頭,就又說:“灌湯包算什麽呀!我還會撥絲冰塊


    呢!”


    “撥絲冰塊?”留福就小心翼翼地問:“是用上次那樣撥絲的法子把冰塊放在裏麵嗎?”


    素波就揚著頭一笑,“那是當然了。”


    “那冰下到了油鍋裏豈不是化了嗎?”


    “既然叫撥絲冰塊,那麽下了油鍋之後裏麵還是有冰塊的。”素波說著就見膠東王早抬起了頭用景仰的目光看著自己,越發開心,“好了,哪一天姐姐心情大好,就給你們做撥絲冰塊開開眼!”


    王妃既然能將冰塊用油鍋滾過,那麽自己出幾道試題又算什麽?膠東王立即想起王妃曾說過烹小鮮如治大國那樣的豪言壯語,便奮發圖強,將書都推到一旁,立即叫留福拿了紙筆想出幾條寫下。


    素波看他如此神速,不禁瞠目問留福,“王爺不是隻會背書嗎?”


    誰說王爺隻會背書?留福挺起胸膛,“王妃,會認字就會讀書,會讀書就會背書,會背書就會講書,會講書就精通書中要義了。我們王爺有什麽不會的?”


    是的嗎?素波不懂了,她看看小美男,已經將先前的題目全抹了,重新寫了幾條試題,原來此時膠東王又想通一事,誰說一定要自書中選題目?完全可以自己寫呀!


    他一向多思少語,的確深通書中要義,從一個“維民所止”起,此後太學開科取士之題皆由膠東王所出,而且在太學成立之初,他還包攬了所有考試的題目,題目的內容有的像雞蛋餅一般的簡單樸實;有的像肉鬆餅一般的內涵豐富;有的像福壽全一般的高端大氣;有的像燉乳鴿一般營養補身;有的像灌湯包一般驚豔動人;有的像撥絲冰塊一般匪夷所思……王妃下廚就是這樣天馬行空,他將主詣領會得十分到位,將太學生們個個考得七葷八素。


    第一批的太學生們是仕途最好的,他們是膠東王一個個選入太學,在太學裏有幸跟著薛大儒、何博士、徐博士等有才華有名望的先生學習,出了太學就入仕,無論走到哪裏都頗受重視,許多人就此一步步走上高位。但不管當了多大的官,每每迴想起在太學的生涯時,還會被那些題目驚得出上一身冷汗,三兩昔時同窗相聚喝上一杯小酒後也免不了要提到當年的題目,再道一聲,“今上果然是天縱奇才呀!”


    第115章 貴女心機


    隨著當今朝廷製下的一京十州的學子們考試完畢, 太學共收了一百三十名太學生,而膠東王的名聲如日中天一般的響亮了起來。


    素波這時早已經明白膠東王在讀書上的天份,他執掌文瀾閣和太學正是人盡其材, 又有薛太傅、叔父、何老夫子等當世大儒學者們從旁輔佐,當然會成功了。然後她也被鼓勵了, 膠東王能成功,那麽自己愛烹飪, 又有了膠東王府這樣一處好的練習場所, 廚藝日漸提高,一代廚神又算什麽!


    先前由膠東王妃指導的冷月庵玫瑰餅如今已經成了京城名點,因為又好吃又養顏,皇後、妃嬪、還有幾位皇子妃都十分喜愛;權貴人家的女眷們不擺上玫瑰餅都不好意思宴客;官吏富商們趨之若鶩;就是小門小戶人家,但凡日子過得去的,也都要想法子去買上幾個玫瑰餅嚐一嚐,起碼與鄰居們在一處有談資呀!


    冷月庵賺了多少錢素波大致是有數的,想來慧心師太一定很開心。當然素波也開心, 她那幾百畝種了玫瑰花的山地出息竟然比水田都高, 而且地價也漲了許多。


    唯有薛清有些不平, “玫瑰餅是王妃傳給冷月庵的, 現在慧心師太靠著這餅將善堂全部修繕了一迴, 前些日子又在宮裏宮外化了許多錢帛去, 竟沒到膠東王府向王妃道一聲謝。”


    素波也是有些不爽,自己不但傳了冷月庵玫瑰餅的秘法,還優先將花田裏的玫瑰花賣給冷月庵, 在慧心師太化緣時又捐了許多財物,結果慧心師太竟然理也沒理過自己,倒是與河間王妃依舊打得火熱,還攀上了皇後和太子妃,時常在皇宮裏流連。


    但是,她又轉念一想,雖然自己傳了玫瑰餅,但也在冷月庵學了豆腐皮包子呀!如此一來,其實自己也沒有太多的功勞,畢竟論起所捐財物,以膠東王府的實力自己怎麽也比不了皇後、太子妃和河間王妃的。而慧心師太滿心為的都是善堂,就是冷落一些自己也沒什麽,也許她忙得忘記了呢。因此素波就道:“算了,隻要我們自己問心無愧就行。”


    “慧心師太曾在我麵前讚王妃好心性,”薛清就一笑道:“還說我不如王妃呢。”


    “不是的,”素波趕緊笑道:“薛姐姐之所以不平,其實都是為我。如果我們換上一下,我也一定為薛姐姐不平的。”


    薛清自冷月庵迴來後想了許多,如今真心誠意地道:“王妃還真是好心性!”又說:“不管慧心師太賺了多少錢,化了多少財物,她自己從來都隻穿一件舊麻衣,隻喝一碗清粥,因此我又是生她的氣,又是敬仰她。”


    “慧心師太已經修煉到了與佛祖差不多的境界了,她的心思我們懂不了的。”素波真不能理解慧心師太近乎自虐般的修行,歎了半晌又安慰薛清,“想想在我我指導下玫瑰餅才如此成功,我心裏特別開心。”還在前世,素波並沒有來得及開一家自己的小店,現在也算冷月庵替她試了水,也是難得的經驗。


    如今素波十分肯定,如果現在自己離開了膠東王府,完全能憑著廚藝開一家小店,很好地運營,讓食客們喜歡店裏的佳肴,並為自己帶來收益。


    雖然眼下在膠東王府過著無憂無慮、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素波還是很看重自己獨立的能力,要知道女人永遠要保留著養活自己的本事!


    迴想初到這裏的淒惶,素波覺得自己的進步真大,未免就有些飄飄然,一張俏臉上就綻放出由衷的笑容,立下了一個宏偉的誌向,“我應該創造幾樣新菜!”


    薛清是知道王妃的,無論說到什麽,很快就繞到了吃上,於是就笑道:“王妃可有什麽新法子?我也跟著學一學。”先前她還會覺得淑女應當與君子一樣遠庖廚,現在卻覺得偶爾下廚其實很不錯。


    新菜式哪裏那樣容易創造出來的?那可是需要很多很多的知識底蘊、思考和實踐的。素波見薛清竟對廚藝有了興趣,自然不會拒絕,“創造新菜特別需要複合型知識,你的才華在庖廚之間一定不會被埋沒的!”


    盡管薛清不知道自己的才華怎麽能在廚藝中發揚光大,但是她越來越被王妃的熱情所感染,覺得自己好像變小了,又迴到過去無憂無慮的時代。


    其實到了膠東王府,參與了皇權的爭鬥是不可能真正無憂無慮的。中秋前夕,薛清正與王妃品嚐做的月餅,評論著新餡心新樣式,琢磨著明日再改版最後再做一批,就聽玉書迴稟道:“太傅說落下了幾處節禮,請奉儀再備上幾份。”


    節禮的事都是薛清打點的,因此她便在王妃麵前告了罪迴房,才要拿出冊子錄下,玉書便道:“其實奴婢在外麵聽了一個消息,先前還不信,打聽一番才知道不假,不敢先在王妃麵前不顧頭不顧尾地說出來,才拿節禮做借口的。”接著才說:“太子妃、長沙王妃都要於中秋節起在京城施粥。”


    薛清立即就問:“你能確定嗎?”


    “確定,”玉書可是當年薛家鼎盛時挑出來的最機靈的丫環,與京城中許多權貴人家的下人都相熟,“這是從京城幾位大糧商家裏出來的消息。”


    薛清趕緊又問:“太子妃和長沙王妃可是一起施粥?”


    玉書就答道:“並不是。聽說施粥的主意原是長沙王妃想出來的,陸老夫人一力支持,又聯絡了京城許多官員的內眷,各出糧米,準備在中秋節那一日在朱雀大街開設粥棚,為青州的流民施粥。可消息不知道怎麽走漏了,太子妃便也要施粥,於是皇後娘娘帶領後宮的妃嬪並河間王妃、清河公主及鄧家等許多官宦人家的女眷們拿出脂粉錢,湊了許多糧米,要在京城四門附近各設一個粥棚……”


    往年京城都會有貴女們辦粥棚,但是都在入冬之後,因此饒是薛清對京城諸般事情都很熟悉的人也沒有想到此時就把施粥的事情提出來,不想就被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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