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波心裏呯呯地跳,仿佛剛剛從鬼門關裏走了一圈,她可是一個花季少女,從來沒有戀愛過,竟差一點成了膠東王的妾?是可忍,孰不可忍?就是自己為了生存放棄了許多自尊,但亦不能墮落到這個地步啊!


    她撫了撫胸,好在叔父拒絕了!


    當然叔父是因為沒有冊封,看樣子如果自己能得到膠東王側妃之位,他會同意的。素波又想起了先前聽徐叔父說起家裏曾出過許多後妃,十分以之為榮的意思。看來以他的觀念,不管是後還是妃,都是不錯的,隻要有名份。


    幸虧畢老夫人沒有權力答應給膠東王的妾什麽封號啊!


    “唉!我也慮的是這個,我們這些人,還是把名看得比什麽都重,”何老太太歎道:“因此我並沒有直接在畢老夫人麵前提起素波,隻悄悄地來告訴你一聲。你既然不願意,那就隻做沒有此事。”


    叔父應了,卻又道:“素波的親事,還要老夫人再幫幫忙。”


    “那是自然的,而且眼下也有一個人,原本正要與你商議,卻有膠東王的事,所以便急忙先說了……”


    因心裏亂糟糟的,素波便分了神,更兼屋裏兩個人的聲音又低了下去,她竟一時聽不大清,又知道這個時間何老太太也就要迴自己的屋子與何老先生用飯,被她看到了亦是不好,索性後退幾步,重新走進屋子,“叔父先迴來了?”


    再看到何老太太,便笑問:“咦,老夫人也過來了,要麽我們在一處吃飯吧。”


    何老太太就笑,“我家老先生也就迴來了,我就走了。”說著向叔父點了點頭,“過兩日再說吧。”


    徐叔父送到了門前,也道:“我等老夫人的信。”


    明知道自己的將來可能就被這兩個人定了下來,但是素波卻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是好,既不能反對,更不能質問,反而隻能笑眯眯地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與徐叔父送了何老太太迴去。


    叔父心不在焉,隨便吃了幾口便迴了文瀾閣,素波也難得地吃不下飯,也不知道叔父和何老太太能給自己定一門什麽樣的親事。這兩個人對自己無疑是非常好的,也是一心為自己著想,但是,他們的三觀與自己還是有許多許多的差異!


    但是這差異,是因為曆史的鴻溝而無法彌補的!


    素波收了碗筷,送去了廚房,轉身迴了屋子,卻無精打采。平日裏這時間她是午睡的,因此躺到了床上瞪著屋頂,如果叔父和何老太太果真將自己嫁給一個不靠譜的人,那可怎麽辦?


    第14章 定下親事


    素波醒過來時正是午後,看看太陽,應該是未時左右,她平日裏也是這個時候起來的。看來自己不僅可恥地睡著了,而且還睡得很香。


    這時她的心情,卻又沒有午睡前那麽糟了。叔父與何老太太雖然與自己有三觀不同,但是看問題的大致方向是一樣的,就比如給膠東王做妾的事,何老太太根本沒有在畢老夫人麵前提起自己,隻悄悄告訴了叔父,而叔父猶豫了一下就拒絕了,當然還有陳秋海、曲先生等等,現在不也都順利地解決掉了嗎?


    那麽自己的親事,應該也會有好結果的。再說素波要求並不高,她從沒想過嫁高帥富,隻要瞧著順眼點,品行端正些的人就行了。


    這樣的人還不是一抓一大把?


    素波這樣安慰了自己之後,果然擔心之情又消退了一些。


    偏巧這時趙婆子過來喊她,“今天徐小姐怎麽還沒過去?大家正等著你呢!”


    平日這時素波一般都去廚房,在那裏消磨些時光,再弄些好吃的,今日倒忘記了,因此應了一聲,便趕緊對著銅鏡掠了掠頭發,出門隨趙婆子去了。


    到了廚房,幾個廚娘在一起說話,見了她便招手道:“快來坐,難得今天有新鮮的藕,已經按你上次說的夾肉糜炸了,我們都吃過了,你也趕緊嚐嚐,一會涼了就不好吃了。”說著將幾個藕夾遞了過來。


    素波心裏的那點小別扭就一下子全部煙消雲散了。比起眼下的美食,那遙遠的親事真算不得什麽!


    不過她接過藕夾,鼻子微微翕動了一下卻皺起了眉,“這油炸過魚了?”


    廚娘就說:“哪裏,這可是新油。”


    素波咬了一口藕就更肯定了,“一定是炸過魚的。”


    “用的是新油,絕對沒炸過魚,而且我們吃著都覺得很好。”幾個人又都拿了藕夾再品,個個搖頭,又想了起來,“今天我們廚房並沒有做魚呀。”


    但是素波就是肯定,“不對,有魚腥氣,混到了藕夾裏便壞了味道。”她便覺得不好吃了。


    突然間一個廚娘想了起來,“我知道了,炸藕夾的鍋是昨日燉魚用的,想來洗得不夠幹淨。”


    趙婆子幾個人就歎道:“徐小姐的嘴,可真真是了不得,哪怕有一星半點兒的味道都能嚐出來!”


    素波從小味覺就特別靈敏,還曾有人請她考慮做品酒師呢,現在能吃出鍋裏殘留的魚腥氣真不算什麽,更精細的味道她都能分辯。當然了,這種本領有好也有壞,她有時也因此特別挑剔,她真吃不下有怪味的東西呀!


    洗鍋的廚娘便有些訕訕的,“其實我洗了兩次鍋,不想還沒有洗幹淨,累得徐小姐不吃這藕夾了呢。”


    素波哪裏會讓她為難,就笑著說:“我這兩日正有些上火,不想吃油炸的東西,你們隻管吃好了,我喝點茶水。”


    大家都知道素波就是這樣的,從不讓別人為難,就說:“還剩了幾根藕,不如我們重新炸些你吃。”


    素波想一想,“別麻煩了,你們要是過意不去,我就將這藕拿迴去,再要點骨頭,燉了湯與叔父晚上吃。”


    “東西都有,你隻管拿。”


    素波就帶了兩根藕、幾根骨頭迴了家。她先將骨頭用水焯過,再與切成塊的藕一起加清水小火慢燉,調料加得很少,讓骨頭的醇香與藕的清香融合到一處,那正是極妙的滋味兒。吃的時候,骨頭上麵的肉軟爛香嫩,冬藕粉糯帶甜,好吃又養生。


    素波又另用清水下了麵,麵熟了撈出來將骨頭湯加入,再加上廚房送來的兩個小菜,很完美的一餐晚飯,就是一向不重口腹之欲的叔父也讚不絕口。


    人生的樂趣不正是如此嗎?


    素波在心裏恢複了原來的日子,事實上,在叔父、何老太太、趙婆子等人的眼中,她一直沒有改變過,每日裏快快樂樂地做著家事,洗衣做飯、打掃衛生,數著錢算計著給家裏再添些什麽物件,在叔父的督促下練練字什麽的,當然她心思用得最多之處就是想著下一頓吃什麽。


    是以,有一天縫衣時,何老太太突然笑問她“素波,你覺得許先生這個人怎麽樣?”


    素波就隨便地點點頭,“挺好的人呀!”然後突然明白過來了,眼睛瞪得大大地看著何老太太,什麽也說不出來。


    何老太太便笑了,“許先生今年二十,是青州許家長房的直係子孫,當年匈奴人南下,他父親正任著牧守之職,誓與城池共存亡,卻將他送出來。現在隻青州許家隻有他孤身一人了。我們家老先生曾讚過他前途不可限量,丞相亦非常看重他,每每有要事商議,都招他前去。”


    素波怔怔地想到許先生,對他最深刻的印象便是他是一個溫文爾雅的讀書人,總穿著一件洗得幹幹淨淨的藍長袍,舉止穩重大方。還好,自己並不討厭他。


    又想起了過年時他看向自己的笑容,似乎對自己也有好感。


    這樣的人,應該不難於相處吧?


    總比做尚未謀過麵的膠東王的妾,或者當曲先生的續弦,甚至與跟叔父不和的陳征事家結親都要好許多呢!


    素波越是冷靜地想,越是覺得這是一門很好的親事:許家是青州的世家,許先生學問很好,這些都符合叔父的觀點,而且他少年被送出家門,又一直寄居丞相府,並沒有娶過妻妾,自己也能接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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