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香軟玉在懷, 寧王放下一身戒備,睡得實在是沉,房間裏靜謐,衛明沅背對著被他摟著, 耳邊清晰地聽見他的唿吸勻稱而又舒緩,像輕風撫過樹林, 心慢慢靜了下來, 可耳朵卻忍不住發癢。


    時間緩緩而逝, 響午了, 衛明沅半邊身子發麻, 腹內空空,竟是唱起了空城計。


    寧王警醒,迷糊了一瞬,很快便迴過神來——他終於把她拐上了床榻, 得償所願地抱了她。


    衛明沅曉得他醒了,暗自慶幸此刻自己正背對著他,否則不知該如何應對,男女授受不親,即便她的芯子來自現代, 也無法做到若無其事的從容。


    不待他開口, 她便逃也似地支起身子,抓了抓衣衫,丟下一句“我去看看有什麽吃的”便匆匆跑出了房間,落荒而逃的姿勢有些不利索, 她半邊身子麻了,溜不起來,即便如此,也是寧王追不上的。


    看著她的衣角消失在門後,寧王兀自想像她害羞又窘迫的神情,竟也有些樂在其中,抬手摸了摸嘴角,那裏掛著怎麽也褪不下去的歡愉。


    衛明沅跑出了房間,才使勁跺了跺腳,錘了錘胳膊,再之後才拍了拍通紅發燙的臉頰,長舒了一口氣,仿若沒看見寧一和冰影雪影探究的眼神一樣,吩咐下去備飯。


    隨後,在廊下徘徊了好久,直至飯食準備好了,她才隨著上菜的嬤嬤一同再次入內。


    寧王早已在寧一的協助下梳洗妥當,看著精神了不少,寧一死皺著的眉頭才舒展了一些,嬤嬤擺飯完畢,他站在寧王身後,打算伺候,誰知寧王見了衛明沅便瞬間把他拋棄了,給他打了個下去的手勢。


    總是被嫌棄拋棄的寧一:……


    衛明沅看著寧一的大長腿邁出了房門,站在外頭像根柱子一樣守著,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神情卻是一臉的“別拋下我一個人”!


    寧王見了,眼睛微微一眯,更覺寧一礙眼,於是出言道,“寧一,本王渴了,醉宵樓的金風露不錯,你去給我取來。”


    寧一感受到自家王爺危險的視線,頓時皮緊,哪有不從的,應了是,也不敢多逗留,兩三步就不見了身影。


    衛明沅更覺鬱悶,再看看冰影和雪影兩個小麵癱也是有多遠躲多遠,眼神禁不住哀怨起來。


    礙眼的人走了,自家未來王妃的心卻還未收迴來,寧王輕哼一聲,衛明沅頓時打了個冷顫,硬著頭皮迴頭,卻見他臉色不善的朝她伸出手,意思不言而喻。


    衛明沅頓時有種主人伸出手叫狗狗玩遞手手遊戲的感覺,而她是那悲催的小狗!


    哼,她才不是小狗。


    不理他,徑自坐到他對過,頓時壓力大減。


    寧王臉色頓時一沉,待執起筷子的時候卻秒變臉,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阿沅,那味鮮蘑我夠不到。”


    衛明沅看了眼擺在自個眼前的油燜鮮蘑,哪還能不知道他想做什麽,於是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哦,那就別吃。”


    寧王執箸的動作頓時一頓,卻並未放棄,一個個衛明沅跟前的菜名點過去。


    “阿沅,我想吃那盤四季豆。”


    “哦,四季豆做得不好,別吃了。”


    “阿沅,那盤八寶鴨擱得好遠,你幫我端過來可好?”


    “你現在病著,飲食宜清淡,鴨子太毒,不宜。”


    ……


    寧王無奈,隻好道出了自己的心聲,“阿沅,你坐得太遠了,我夠不到。”


    衛明沅撇了他一眼,非常女王地告訴他,“那正好,之前的事我還沒消氣呢,離得遠一些,你的生命安全才有保障。”其實是她的生命安全才有保障。


    寧王苦笑,怎麽還記著這事,是誰告訴他,夫妻之間,床頭吵架床尾和的,不是說親親抱抱就好了麽?難不成抱了還不夠,要再進一步?如此想著,他眼睛掃過衛明沅殷紅的唇瓣有些想入非非。


    他偷瞄得隱秘,衛明沅沒有察覺,兀自喝了一口清茶,櫻唇頓時水嫩嫩的,看得寧王更是口幹舌燥,怕被她看出端倪來,隻好也端起茶碗假意喝茶,告訴自己要靜心,此事急不來。


    他想自己大概是因為昨日的鹿血之事,魔怔了,要不然怎麽會失了往日的冷靜自持?


    衛明沅見他不作聲了,以為自己終於技高一籌把他擺平了,絲毫不知自己被覬覦著。


    因為方才的鬥嘴,她和寧王都沒怎麽動筷,腹內空空,也就沒精力再應付他,見他捧著茶碗神色晦暗,不知在想些什麽,頓時不樂,色厲內苒地說道,“快點用膳,吃飽了我再找你算賬。”


    寧王從她的惡聲惡氣中分辨出裏頭的關切,嘴角輕輕勾起,笑道,“阿沅,你真好。”話裏頭的情真意切,情意綿綿,叫衛明沅的臉頰頓時紅了紅。


    她瞪著眼睛惡狠狠地罵道,“這麽多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還不快吃?!”


    寧王淺笑著道一句“遵命”,這才老老實實地開始用飯。


    桌子太大,飯菜鋪得太多,偏偏他又把身旁伺候的寧一趕走,少了布菜的人,他的確有許多菜式吃不上,衛明沅亦然。


    不過,衛明沅也知道,此時不能心軟,要不然又會像先頭那樣,被他往床上一拐,就腦袋空白。


    用過了飯,看著嬤嬤把碗筷收拾下去,那些菜式才用了三分之一不到,眉頭頓時蹙起。


    “以後的膳食,還是精簡一些的好。”她沒有直言他浪費,畢竟寧王身為一個王爺,膳食一向是好的,而是委婉地說了精簡二字。


    寧王渾不在意地接話,“嗯,都聽你的,反正這個王府以後都是你的。”他頓了頓,又笑意盈盈地加了一句,“包括我。”


    衛明沅耳朵發燙,不自在地咳了咳,低頭往茶碗當中埋了埋,不應。她要是應下了,豈不是肯定了他的話,說他是她的?雖然從前她也曾這麽大言不慚地與他說過類似的話,可情景不同,氛圍不同,寓意也大不相同。


    寧王愉悅地看著她的臉上盈滿羞意,追問,“怎麽,不願意?可這是你從前選了的。”


    提起選擇,她便想起那一席話,反而不慌了,她似笑非笑地看著寧王,“是啊,我還記著那天,你答應過,會向我坦誠的話,誰知這麽快便不作數了,我想,我先前的選擇也是可以不作數的。”


    寧王哭笑不得,他算是見識到了,女人的記仇。


    “昨日的事,本王不是不想告訴你,而是不能告訴你,你知道,有些事無知是福。”他最終如此說道。


    這麽半天了,他還是同樣的話,衛明沅無法,明白從他這裏撬不出東西來,便也不再揪著不放,反正當事人不止是他一個,不過——


    “你不告訴我也無妨,我大約也能猜到,大約是我爹做了什麽,讓你吃了虧,否則你不會這麽瞞著我,而這件事說出來恐怕會讓我更氣,生氣的對象應該是我爹,或者說你們兩個同時都氣。”她說著頓了頓,看向寧王,見他的神色沒有絲毫波動,才繼續往下說,“我能想到的,皇上和太後未必想不到,你有何打算?”


    皇上和太後未必會以為衛清朗蓄意謀害寧王,卻也會覺得蹊蹺,畢竟寧王身上的鮫人殤不是輕易就能發作的,而他偏偏不讓觸手可及的祁院正看一眼,反而匆匆迴府,任誰都看得出來裏頭有貓膩。


    寧王這時才長歎一口氣,“去了聖上跟前,我還是那句話,發病了,沒有別的緣由。”


    赤果果的包庇啊……


    “他們不會信的。”衛明沅一語道破。


    “他們同樣也沒有證據。”寧王甚是平靜地言道。


    衛明沅緘默了一瞬,忽而問道,“若我以後同樣對你的作為有所懷疑,卻沒有證據,你是不是也照樣如此糊弄我?”


    她目光炯炯,臉上神色無不在告訴他,若他說一句是,她保準讓他好看,寧王不禁搖頭失笑,“你和聖上是不同的,於聖上,我是不願告之,於你,卻隻是不能告之,一字之差,天壤之別。你若有疑惑來問我,我自不會刻意隱瞞,即便是不能告之於你之事,也當讓你知曉,非不願也,實不能也,好讓你心裏有個底。”


    “這是承諾?”衛明沅眉梢一挑,問。


    “是承諾。”寧王沒有遲疑地點頭肯定。


    “那好,我記住了。”衛明沅抿了抿嘴唇,沒有再問下去,“再吃個蘋果?”


    知她不再揪著前事不放,寧王暗自鬆了一口氣,淺笑著頷首,而後靜靜地看著她眉眼低垂,熟練地把蘋果切開去芯,一室溫馨。


    待接過衛明沅遞來的叉子,上頭叉好了塊大小適中的果子,他咬了一口,芳香甘甜,過了沒多久便覺通體舒泰,不禁心思一動。


    “你這果子味道不錯,是從何處來的?”他好奇地問。


    本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衛明沅卻是身子頓了頓,叫寧王看出了異樣來,再普通不過的果子總覺得別有玄機。


    作者有話要說:  寧一:我果然是多餘的一個


    第38章 坦言


    衛明沅心裏打鼓, 麵上卻若無其事地說道,“就是從家裏提來的啊,約莫是管事嬤嬤采買的,或是下頭的莊子送上來的吧。”


    寧王的視線在衛明沅說話時踮了踮的腳繞了繞, 對她的話不置可否,“那阿沅迴頭幫我問問, 看是從何處采買的, 又或是哪個莊子送上來的?我派寧一去買一些迴來。”


    衛明沅訕訕地一笑, “何必如此麻煩, 你要是真的喜歡, 等你吃完了,我再送一些過來不就好了?”


    “這樣一來,卻會麻煩了阿沅,不妥, 依本王看,還是讓寧一去采買比較妥當。”寧王好整以暇地看著衛明沅,他算是看出來了,這果子有些貓膩,來源也有些可疑, 興許不若她說的那般普通。


    衛明沅嘿嘿笑了笑, “不麻煩,不麻煩。”忽而她眼珠子咕嚕一轉,笑了,“何況, 我送果子來,還可以多見你一麵呢,何樂而不為?除非,你不想見我。”這色相犧牲得有點大啊。


    衛明沅神情無奈又無辜,寧王頓時搖頭失笑,拿她沒辦法,罷了,隻要冰影和雪影在她身邊,他總能知曉這些果子是從哪來的,又有何特別之處。


    想通了這一點,他說起話來也隨意得多,“既然阿沅如此迫不及待地與我相會,我哪有拒之門外的道理?自然我無任歡迎的。”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衛明沅皮笑肉不笑,心裏頭隻能嗬嗬了。


    等迴了府,衛明沅卻先去趙氏的主院一趟,言道隔兩日便讓管事嬤嬤送些新鮮的果子到她房裏,她親自洗了送去寧王府。


    趙氏雖然覺得女兒親自洗果子有些多此一舉,但這麽一個小小的請求,她也沒有拒絕的道理,隻是讓她矜持一些,別老是往寧王府跑,去也得拉上衛明哲一起,以免惹來閑話。


    衛明沅都點頭應了。


    她今日本可以隨便說一個莊子或是采買的地方將果子的事搪塞過去,之後寧王即便找過去尋不到一樣的果子而有了懷疑,那也隻是懷疑而已,用他的話來說,沒有證據,也是白搭。


    可她在躺在床上的時候便已想好了,雖然目前不能將空間靈泉暴露來為他治病,卻可以拿出空間裏的果子作物來為他調養身子,如此一來,不管最後有沒有她插手,寧王好歹也能多活幾年。因而,在他對那些果子有所懷疑的時候,她也沒想著龜縮迴去,而是向前邁出了一步,連人帶果子都送過去了。


    想想自個說的那多見一麵的話,頓時打了個寒顫,擼了擼胳膊,哎呀媽呀,這渾身的雞皮疙瘩!她這算是使的美人計?想不到她也有今日。


    衛明沅搖頭苦笑,而後吩咐下去,讓春兒留意著她爹,他一迴來便報於她。雖然被告之真相的機率不大,但總要去問過才知。


    被念叨的衛清朗此時也不好過,無他,他被聖上召去問話了。


    昨日寧王急匆匆地從衛府離開,昭武帝不可能一無所知,也的確如同衛明沅一般,認為此事不簡單,他並不覺得能撬開寧王的嘴巴,於是把衛清朗召了來。


    衛清朗不可能告訴昭武帝,自個因為懷疑寧王那方麵不行而用鹿血一試究竟,他要是這麽說了,怕就不僅僅是女兒惱他那麽簡單了,連帶著也會在聖上和太後那裏落下不好的印象和埋怨,女兒日後嫁去寧王府,在聖上和太後跟前也會抬不起頭來,畢竟她爹做過混賬事。


    不能說,那便隻能一口咬死了寧王忽然發病了,不知緣由,因為寧王不給府上的祁院正看,具體如何,隻有王爺自己清楚。


    昭武帝眯著眼睛看了他好久,龍威浩蕩,直壓得衛清朗大氣不敢喘。可憐衛清朗頭一迴欺君,出了禦書房好久,心裏仍舊惴惴。才出了宮門準備迴家,便又被寧王請了去。


    他長歎了一口氣,總歸要給王爺一個交代的。


    衛府上的事,寧王因著與他們日益走近,便沒有在意那些線報,於是在鹿血一事上栽了跟頭,事後了解事情的緣由,竟是因為他府上一個伺候的丫鬟都沒有,引起了衛夫人的懷疑,於是有了接下來的事情。而衛清朗也實在想法奇特,竟拿了鹿血來試探,雖說事先問過祁院正,可事情的結果卻超出了衛清朗的預期。


    可以說,這次的事,寧王與衛清朗都有過失。因為忽如其來的溫暖而放鬆警惕,此乃大忌,寧王暗暗告誡自己。


    請衛清朗過府來,為的也不是追究或是怪罪,隻是考慮到皇上今日召了他去,必是問了昨日之事,雖然具體情況不知,但想來衛清朗不會將實情托出,皇上此時必然存疑,他怎麽也得把姿態擺明了,好叫皇上與別的人知道,他與衛府並未生嫌隙,一如以往。


    衛清朗看著對麵舉棋不語的寧王,有些鬧不清他這番請他來是為了什麽,好水好茶的供著,對於前事卻問也不問,隻是下棋。


    寧王略一沉吟,便把棋子落下,衛清朗一看,眼睛一凝,頓時收起旁的心思,專心應對。幾番起落,最後還是寧王技高一籌,衛清朗暗自嘀咕後生可畏的同時,也在懊惱,這做女婿的怎麽也不曉得禮讓未來丈人?不過,想到自個之前做的混賬事,他也瞪不起眼來。


    寧王親自給衛清朗的茶碗中倒上了茶,而後才是他自個的,舉著輕啜了一口以後,才對衛清朗言道,“阿沅是個聰明的姑娘,又在祁院正那學了一段時日的醫術,對我這殘敗的身子最熟悉不過,已經對昨日之事有所懷疑,被我搪塞過去了,但仍未罷休,恐怕迴去後還會再問,還望伯父屆時擔待一二。”


    他既提起了這個,語氣中並無怨懟,衛清朗悄悄鬆了一口氣,卻也沒打算就此糊弄過去,他飽含歉意地開口,道:“鹿血之事,是臣下考慮不周,害王爺受累,更是不可饒恕之過,王爺為臣下思慮周全,臣受之有愧。”


    他自稱為臣,尊寧王為王爺,顯然是極為嚴肅謹慎地在對待,沒打算用衛明沅來打感情牌,其為人和處事態度令寧王感慨萬分,若是他的母後也能這般坦蕩認錯,他雖不會與她過於親近,卻也不至於像如今一般一直揪著不放,與她日漸疏遠。


    想得遠了,寧王將思緒收迴,對著衛清朗慰言道,“伯父無需如此,還是說伯父因了這事打算與本王生分了?鹿血之事,伯父本意並非對冉之不利,也考慮過並曾向祁院正問詢,隻不過本王身子弱承受不住,倒是連累伯父被皇上召去……不管如何,伯父若因此事與冉之生分,倒叫伯母和阿沅擔心,也叫旁人看了笑話,反而不美,伯父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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