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許萱雖非絕世佳人,從小養在深閨,備受書香門第熏陶,一顰一蹙間端的是優雅從容,令許多女子難以效仿,不免自慚形穢。


    二人也不下車,外麵烈日當頭,不如車裏待著涼爽,許萱靠在李白身上,外麵忽然傳來叮叮當當瑣碎的響聲,伴隨著一深一淺的腳步聲。


    還未待兩人掀開簾子,外間便傳來一道老者的聲音:“車中貴人,可方便插個隊?”


    李白忙掀開簾子,見外麵正站著一位六旬老者,頭發花白,身帶簡裝,那方才聽見的聲響,正是他腰間的布袋裏傳來,卻不知是何物。


    “當然可以,老者請便。”


    那老者見李白眼中露出一絲詫異,也隻一閃而過,許是覺得李白相貌與尋常人不同,親切道:“這天氣變熱,尤其是正當午,你們在車內不覺,我們這用腳走路的人不光腳累,還滿頭大汗呢。”


    車內有許萱,李白當然不好邀請老人進來乘涼,隻體貼道:“老人家不如去那邊樹下乘涼,待我排到了,你再過來,我就說我們是一起的。”


    那老者倒也不客氣,嗬嗬一笑:“如此多謝了。”


    第51章 行路難,行路難(九)


    五月底, 天氣已然有了幾分的炎熱, 雖然城門處人數眾多,想來那些門衛也想早些辦完差事迴家休息,排的倒也不算太慢。


    李白眼見著下一個就輪到他們了, 便讓墨青將那老者喚來,那老者倒也不客氣,大大咧咧的往前麵一站。出門在外都不容易,能幫人一把也不過舉手之勞,他們兩人到不介意, 反而後麵排了許久的人有些不滿。不過見那老者頭發花白, 腳上的鞋子還磨壞了一些, 倒也沒有太過分,隻低喃了幾句便作罷了。


    那老者率先進城, 倒不急著走,像是在等人一般。


    李白見他形單影隻,渾身俱是風塵, 有心送他一程,問道:“不知這位老先生欲往哪裏去, 若是順路也好送你一程。”


    那老者擺了擺手, 笑道:“多謝這位小郎君了, 我在這裏自有人接, 還不知郎君貴姓?”


    李白忙道:“免貴姓李,舉手之勞罷了,老人家不必放在心上。”


    那老者點點頭, 似乎對眼前的後生很是滿意,不過片刻,便有一輛馬車朝他們這邊走來,那車上下來一位與李白年紀相仿的年輕人,相貌清秀,聽說了方才的事情,對李白夫婦很是感謝和客氣。


    雙方一番客套之後,便各自離去了。


    襄陽城內繁華似錦,人群接踵而至,街道十分擁擠,路上行人各異,各族人士混雜於人群內,隻看的許萱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李白似乎在人群中看到一個熟悉麵孔,但也隻是一閃而逝,並沒有往心裏去。街上行人眾多,他們往裏走了許久才看到一家客棧,光是店內的客人都已爆滿,不知裏麵還有沒有空房。


    墨青過去問了,並未出乎意料的被告知客房已滿,一行人隻得繼續往裏走去。但凡看到的客棧無不人滿為患,他們隻好去尋一些稍微偏僻一些的客棧或酒家。


    好在有當地人好心告知,穿過幾條曲折的小巷,一家不甚起眼的客棧孤零零的立於鬧市中,仿佛不受周圍的塵囂所影響,倒顯出幾分的脫塵來。


    那客棧外觀看起來普普通通,裏麵也同樣簡樸素潔,隻是貴在安靜,對於趕路人來說已經十分不容易了。


    顛簸了一整日,許萱倒也不急著用膳,她一路上偶有下車走走,但大多時候還是坐在馬車裏趕路,身上顯出幾分的僵硬和疲憊來。


    李白跟在許萱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在院內慢慢走動,時而還可聽見遠處喧鬧的街上小販的吆喝聲,許是隔著幾條街,竟有幾分的不真實。


    “一天又要過去了。”許萱看著遠處的夕陽,其實不光李白對於未來迷茫,她亦是如此,不知將來又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而現下做的決定也不知道將來是否會後悔,越是接近長安,她越是覺得眼前的迷霧越重。


    李白忽然道:“娘子你看,遠處那抹紅瓦可像是姑蘇台上的吳宮?”


    許萱奇道:“李郎說的是吳王勾踐和美人西施?”


    不過是遠遠的看著有幾分的虛幻,遠處破碎的瓦痕被夕陽染上些許緋色,他竟也能想成是吳宮,許萱哭笑不得,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


    李白笑道:“不知為何,那點點虛影竟讓我想起了那段故事。


    姑蘇台上烏棲時,吳王宮裏醉西施。


    吳歌楚舞歡未畢,青山欲銜半邊日。


    銀箭金壺漏水多,起看秋月墜江波。


    東方漸高奈樂何!”


    “好詩,好詩啊!”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高聲讚歎,兩人迴頭看去,正是那位在城外隨手幫了一把的老者,不禁感歎緣分如此巧妙。


    “沒想到竟然這麽快就碰到這位老先生,白真是頗感榮幸。”在外見到稍微熟識一點的麵孔,總會覺得有那麽幾分親切,即便兩人都隻是一麵之緣。


    那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須,搖頭晃腦的將李白方才念得那首詩複念了一邊,再次讚道:“如此驚人的詩句,沒想到會從你這麽一位年輕的後生口中吟出,果然這世道已是年輕人的天下了,但不知你這首詩名是?”


    李白隨性笑道:“不過是偶然感想,想到什麽便隨口念了出來,沒有想過取個什麽名字。”


    那老者很是不讚同,忙催促道:“怎麽可以沒有名字,快快想來,迴去我要讓我那小孫兒親手寫下來,帶迴給我那三五老友一起觀摩,李郎不介意吧?”


    李白哪裏會,忙道:“便隨老先生高興就是。”


    那老者滿意的連連點頭,又道:“你也不必左一個老先生,右一個老先生,我本姓賀,你便叫我一聲賀公也虧不了你。”


    李白忙虛心改了稱唿,想了想,道:“那就便喚作《烏棲曲》罷。”


    那賀公似乎還有些不甚滿意,總覺得李白對待如此一首好詩略顯敷衍了些,不過有總比沒有的強,也就不再繼續糾結,他抬頭重新打量眼前的這位品貌不凡的年輕人,除卻最開始給他的表麵印象,現在他卻能證實,這個年輕的後生將來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奈何他看透了所有,就是看不到李白的出身。


    “李郎若是不介意,可否一起飲酒一番?”賀公伸手指向一處,李白見那方亭上已經擺好了飯菜,賀公的小孫兒正站在一旁麵帶微笑的看著這邊,想來是在等這老者。


    李白下意識的迴頭看了一眼許萱。


    出門這幾日李白都未沾過半滴酒,想來他心裏也是想的不行,又怕冷落了她,遂道:“李郎去就是,我這便讓朝青去拿酒,也好讓賀公嚐一嚐。”


    賀公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對小夫妻,聽到酒,頗為自信道:“哦?一般的酒我可是連看都不看一眼的。”


    許萱與李白對視一笑,便讓人去取了酒來,賀公率先入座,他那與李白年紀相仿的孫兒很是客氣,親自為李白斟了杯酒,道:“我家阿公最喜歡到處遊走,先前承蒙這位兄台出手相幫,某先敬你一杯,以表謝意。”


    李白與他幹了,毫不在意道:“賀兄言重了,即便今日不是我,也會有他人出手相助,再者隻是舉手之勞,實在當不得如此這番謝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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