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象蓉沒有再繼續此話題,左右她出生時,那位兄長早已離了家,現在迴來見了麵,也沒有什麽感情。郝知禮要比她大幾歲,雖比她小一輩,卻是一同長大的,她自然是向著自家人的,看了看許萱的臉色,她試探的問道:“聽說大伯關了知禮的禁閉,沒有考得功名前不許外出,我昨兒個去看了他,滿臉的憔悴,瞧著真是不忍心。”


    因是被過繼過來的原因,郝知禮素日裏來小心謹慎,從小便格外的懂事,生怕給郝家添麻煩抹黑,現在卻真是頭一次和郝處俊頂撞,其中原因,許萱自然是清楚的。


    “知禮他......很好,可惜我不能害了他。”許萱側過頭去,避開郝象蓉的目光,低聲道,“會有更好的姑娘等著他的。”


    想起郝知禮的腿,雖然平時沒有什麽妨礙,但到底和以前不能相比,郝象蓉心中亦是清楚,為自己的大侄不平道:“哼,我倒要好好看看那個賴頭和尚口中的‘有緣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許萱便想起剛才看到的那位清冷淡漠的男子,看似灑脫不羈,眼中卻又帶著一股難以言說的壓抑,不過郝象蓉若見到了他的模樣,不知又是怎樣一番說法。


    李白今日來不知是何原因,許萱總覺得一定和她的婚事有關,用過晚膳便沒有直接沐浴就寢,而是寫了一會兒字,如果真的和她有關,那麽父親一定會按捺不住來找她的。


    果然,剛到亥時,許自正便找了過來。


    “大人請坐。”


    許萱讓人上了茶,許自正自然沒有喝茶的意思,他端著杯盞低頭思考著,忽而抬頭看了一眼許萱,小心的試探道:“菁諼,若是為父在為你說一門親事,你可還同意嫁人?”


    許自正是很欣賞今日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的,昨日宴會上便被他的詩詞所震懾,不僅如此,就連司馬道君亦極其推崇此人,甚至將紫綺裘贈予這少年,當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而且許圉師也十分欣賞他!唯有一點,這年輕人卻好似沒有太大的雄心抱負,出身如何暫且不提,他就這麽一個女兒,自然想為她許配一個樣樣都好的夫君,最好是能讓逐漸沒落的許家再次風光起來。


    但他又擔心經曆了之前那些事情,許萱不再想要嫁人......


    “兒謹聽大人之命。”許萱忽然開口迴答,她低眉順眼,臉上沒有多少喜悅,亦沒有多少哀怨,仿佛在說明日用什麽早膳一般風輕雲淡。


    許自正大為驚訝,又拿捏不準女兒真正的想法,猶豫的問道:“可是......你怎麽都不問問那人究竟是何人?家境如何?相貌如何?品性如何?姓甚名誰?”


    許萱抬眸看著許自正,說實話,他真的是一個好父親,對許萱幾乎是百依百順,素日裏也是寵愛有加,或許也是因為他隻有這麽她一個女兒的原因。


    “不光是那賴頭和尚,元道長亦說菁諼有命定之人,既然如此,知道那些和不知那些,又有什麽關係,左右都是一樣的結果。”許圉師十分看中李白,而她心內並無所愛之人,所以對方是誰,倒不是十分重要,況且......她對李白還是很好奇的。


    許自正憐惜的看著自家女兒,無論是相貌還是家世,亦或是才華,那都是一等一的,李家兒郎再好,當然也沒有他自己的女兒好,他總覺得委屈了女兒。


    “若是你實在不願意,我就去和你阿公說說......”想起父親提到李白滿臉欣賞的表情,他不禁覺得頭大。


    “不必了,大人為女兒選的,定然是經過千思熟慮之後才決定的。”不是李白,也會是別人,與其這樣,還不如順應曆史,但是她的命運是掌握在她自己的手裏的!


    似乎確實沒有更好的選擇了,許自正暗暗在心裏歎了口氣,好在李白是白身,日後是要待在安陸的,如此也能多加照應一些。


    見許萱同意了,兩家很快便商量起了成親的事宜,李衍要赴京任職,李白亦沒有其他長輩在此,故而婚禮略微倉促,但為了不讓許家覺得受到慢怠,婚禮之事雖然簡潔,卻也令許家大大長了臉麵。


    彭允麵帶寒霜的站在許府門前,身後跟著的小奴連大氣都不敢出,許萱要成親了,卻不是跟他,這讓他如何能接受!他連夜從長安趕迴安陸,為的就是討要一個說法!


    許府大門緩緩打開,管家走出來看到彭允,暗道麻煩,卻也隻得笑臉相迎:“彭郎親自登門,原本應該請您進去喝杯茶水,奈何家主不在,老郎君身子又有些許不適,真是對不住了。”


    彭允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沒想到許自正居然將他拒之門外,他冷冷一笑,道:“阿叔出門?去了哪裏?我親自去尋!”


    管家早知彭允不是好對付的,麵帶慚愧道:“這......家主去了哪裏,我這做下人的斷斷不敢多嘴問的,還請彭郎見諒!”


    彭允雙眼微眯,剛要硬闖進去,卻見許萱的貼身婢女朝青走了出來,他眼前一亮,急忙上前幾步:“你家娘子在何處?”


    朝青沒有迴答,讓了讓身子,幾位侍女抬著一個箱子走了出來,見彭允麵露不解,朝青方才緩緩行禮道:“彭郎,娘子聽說您來了,便讓我們將這箱子的東西送還給您,並讓婢子給您傳話,多謝您這幾年的照拂,娘子不敢相忘,日後有機會必定加倍報還。”


    彭允大為震驚,雙眼充血,他憤怒的將那箱子推翻,聲音低沉而陰寒:“誰讓她日後報還了!”


    眾人被他嚇了一跳,彭允見朝青麵露恐懼,這才微微收斂了神色,冷笑道:“既然已經送出去,何來收迴的道理,告訴你家娘子,她若是不要,那便丟了罷!”


    說完也不看眾人表情,轉身忿然離去!


    管家看著彭家的人絕塵而去,搖著頭歎氣道:“唉,恐怕是要得罪彭家了。”


    等了一會兒,卻沒有聽到朝青搭話,他抬頭順著朝青的目光看過去,遠處轉角處站著滿臉黯然的郝知禮,清冷的街道將他的身形映襯的更加哀寂。


    朝青迴到卿菱園,她看著自家娘子纖細忙碌的背影,不論是性格陰冷的彭允,還是溫柔謙和的郝知禮,哪一個對許萱不是真心實意?最後卻要讓娘子嫁給一個沒有任何來頭的、甚至在此之前都沒有聽說過的一位“才子”!


    “娘子。”朝青輕聲道。


    許萱抬頭看她,這樣冷的天氣,她額間居然還滲出了汗水,溫和的麵龐上沒有任何情緒,如同往常一樣朝朝青笑道:“你迴來了。”


    想要說的那些話忽然就梗在了喉間,娘子也是無可奈何的吧?畢竟她也隻是一介女子,婚姻之事本就由不得自己。


    想到這裏,朝青忽而改了口,見地上放在許多書,笑道:“娘子這是在做什麽?”


    許萱將書歸類好,又把自己胡亂作過的詩放進箱子裏,表情十分認真專注:“我把東西先歸置好了,日後帶過去也方便些。”


    朝青急忙伸手:“婢子幫您。”


    許萱推開她:“不必了,我喜歡自己整理,你去把我放在那的衣裳收起來罷。”


    “哎!”朝青應道,她又看了許萱一眼,溫婉靜謐的麵龐在燭光下耀耀生輝,也不知道娘子這樣好氣性的人嫁過去了,以後可會得到夫家的珍重。


    第5章 妾擬將身嫁與(一)


    周遭的一切事物均變成了紅色,許萱看著這個自己待了十幾年的房間,心中難掩留戀和不舍。


    “娘子,吉時快到了。”朝青一身粉色衣裙,與暮雪站在一處,兩人眼中俱是驚豔。


    “父親呢?”許萱怔怔的看著鏡中的人,她臉上撲了□□,上了新妝,身穿“青質連裳”,層層疊疊的襦裙十分繁瑣,她頭戴鈿釵,作婦人發髻,竟然有那麽一瞬間的慌神,仿若鏡中人並非她自己。


    “已經在前廳等著新人了,也不知道娘子的新婿是怎樣一個人兒。”暮雪興衝衝的說著,“不知與郝彭二郎作比如何。”


    朝青皺眉推了她一下,在娘子新歡之日提起別的男子,若是被有心人傳出去了,可不是害娘子呢麽!


    許萱仿佛沒有聽到一般,她看到幾位姆仆快速走了進來,喘著氣道:“娘子該做準備了,新人馬上就到了。”


    朝青和暮雪裏麵過來將許萱再次收拾妥當,一人一邊攙扶著站好,不過片刻,便聽到外麵親迎之人笑喊催妝,原本應是新郎念一番催妝之詩,不料外麵久久未傳來,幾位姆仆與朝青麵麵相視,一時之間俱都怔愣在了那裏。


    還是姆仆年紀大些,見過的世麵多些,這新郎的催妝詩倒也不是必須念的,遂親自上去扶住許萱,令人將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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