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景之也嚴肅起來:“怎麽了?我說她你心疼了?你心疼了你還不——”


    “她的事兒,隻有我有資格心疼。”一個又低沉又霸氣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你們矯情什麽呢?”


    程梓月往那邊一看,見白木頭正穿著一身運動裝,雙手一手拎著一個大個兒的桶裝水往這頭走呢。他身後跟著一個老大爺,一邊抹汗一邊愣住,嘟囔道:“謔,這麽多明星!”


    盛敏終於忍不住,拉著杭珊從裏頭跑出來了,看見白木頭的造型也是一愣:“謔,這是到了少林寺了?挑水練輕功啊?”


    杭珊:你們這群段子手奏凱!


    譚景之合上下巴,跟看智障一樣看著白木頭,往他那邊走了兩步,說:“白先生,百聞不如一見。從安定醫院出來了,腦子好了麽?”


    “你是哪根兒蔥?”白木頭抬起右手來,拿平了手裏的大桶裝水,用底兒指著譚一哥,那輕鬆的狀態就跟手裏舉著的是瓶500ml的可口可樂一樣。


    所有人都一臉蒙逼,瞪著眼去看:桶裏的確是滿的,滿滿一桶水啊!媽呀白應寒看著那麽瘦,怎麽力氣那麽大?


    而程梓月,就跟真的在練輕功一樣,飛跑過去一把抱住被他拎平的大桶水:“白大俠!有話好好說啊……”


    說真的,不是她慫。她怕白大俠一個把持不住動起手來,把譚景之另一條腿也捏斷了——


    “有種的在這等我。”白木頭眼窩很深,叫月光一照,都看不見眼睛了,就剩個黑漆漆的眼眶跟立起的劍眉,殺氣十足。


    然後他又低頭跟程梓月說:“等我一下啊程姑娘。”


    接著,他拔腿“飛”進了休息室,匡匡把桶裝水換上,拎著兩個空水桶又“飛”了迴來,一甩手把空桶扔進那大爺懷裏:“我倒要看看,今天誰敢在此造次!”


    程梓月感覺他身上的殺氣又濃了一倍,趕緊撲上去把他的胳膊往懷裏一挽,然後拉著他轉過身,好言好語哄道:“一群土雞瓦狗,不敢造次!白大俠咱們走,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跟他們後會無期了!”


    待二人走出老遠,譚景之才冷哼一聲,八臉蒙逼地說:“什麽鬼?媽的智障嗎?”


    盛敏卻炸開了鍋:“啊!那是梓月她對象嗎?白應寒?媽的太帥了!”


    “頌遠,你連那麽個智障都幹不過嗎難道?”譚景之抬起手來萬分詫異地指著倆人消失的方向:“你就這麽就放棄了?總讓著別人有癮嗎?”


    “行了。”秦頌遠大聲喝止他:“你不懂。”


    譚景之:“我不懂啥了我不懂?”


    秦頌遠:“你沒發現她隻跟他說話麽?”


    晉小江:你們這群無知的凡人!


    程梓月:托您老人家的福,小的又不小心裝逼了……


    晚上,程梓月拉著白木頭迴了酒店,臉上的黑線都能縫一身衣服了。她現在出了女主,傍著白應寒,段位扶搖直上,總算也住上了豪華套房。而白大俠對著她一下就慫了:“程姑娘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看你那麽晚不迴來不放心,想去接你。結果路上又遇見那大爺說要給休息室換一遍水,我就幫他換了一遍,就不小心管了你的閑事兒了……”


    程梓月倒也沒怪他,隻是覺得如果連跟同劇組的人相處這點事兒她都搞不定,還要別人來擦屁股,那她這演員幹脆別當了。


    晉小江對她的“悉心調/教”也白搭了。


    她踮腳抬手才夠到白木頭的腦袋,用力揉了他一把。白木頭趕緊低下頭來,讓她揉個夠。


    “我當然沒怪你。隻是大家都是大牌,誰也看不上誰是正常的。不能我看不上他,就揍他一頓啊。反正我是這麽想的。而且畢竟跟他配對手戲,鬧得太僵還怎麽入戲嘛。”看著漸漸軟下來的白木頭的眼角眉梢,她的心也跟著快化成一攤水兒了。她伸手摟住他的腰,把小臉埋在他胸口:“不過你放心吧,我的本事大著呢。我要在演技上碾壓他,在鏡頭前完爆他,讓他自慚形穢,自愧不如!”


    “嗯,好。”白木頭的臉紅得要爆炸了:程姑娘抱我了!主動抱我了!


    口幹舌燥了半天,他才躬下身子,小心翼翼把她裹在懷裏。


    不過,程梓月雖然是這麽說,可心裏卻沒真怪譚景之。


    一來,他本來是藝程的王牌,前些日子是在病中,一出院,藝程多了個程梓月,跟白家沾親帶故,一路走得穩穩當當。他那句“滄海桑田”,實在帶著不小的怨氣和無可奈何。因而說話衝了些,自然可以理解。


    二來,他是秦頌遠的好兄弟。在旁觀者看來,程梓月是先跟秦頌遠傳出了緋聞,後又宣布跟白應寒在一起,他替秦頌遠不滿也是正常的。


    萌cp這種事,小女生還可以。但站在秦頌遠的角度看,她跟了天天派人來探班的富家少爺,自然就是嫌貧愛富、追名逐利了。


    程梓月不想火上澆油,隻想在演技上精益求精,在業務方麵打敗他,這才叫光明磊落。


    晚上入睡之前,她特意開了模擬板塊,在裏頭試了好多段戲,段段都跟譚景之對。配的戲越多,她越佩服譚景之。他不過才比她大4歲而已,演技卻好得可怕。而他在戲外,根本就不愛搭理別人。程梓月試過好多次跟他說話,他都是愛答不理的。


    看來如果沒有跟秦頌遠的緋聞這一出,她跟譚小生,大概是不會有這麽多話的。


    後來,她就坐在那研究譚景之是怎麽演戲的。看了好久她才發現,他演技好的秘密在眼神。


    他的眼神實在讓人入戲。不管他在不在鏡頭前的焦點上,他的眼神始終十分專注。而與他對戲的人便會很輕易地被他帶著走。


    迴想第一場戲,也是這樣。譚景之隻是從大殿外走進來,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就被他“走心”了。


    不過對於一個演技不怎麽樣的女藝人來說,跟這樣的人對戲也許是好事。但程梓月卻不覺得。畢竟她還是有野心的,她也希望成為鏡頭前最閃光的那個點,而不是為紅花做陪襯的綠葉。


    所以她睡過去之前,想到了一個特別特別好的主意——不看他的眼睛!


    眉心也好,臉上的痘痘也好,一顆痦子都好。你的眼睛不是會說話麽?那老娘就不看了,自己跟自己飆戲!


    第二天一早,她一邊念叨著台詞,一邊收拾著起床。白木頭就住在她對麵房間,天不亮就起來練功了。聽她屋裏有動靜,他才敢敲門進來送早餐。


    膩膩歪歪地剛吃完,手機就響了,是於雪打來的。程梓月以為片場有什麽事兒,趕緊就接了起來。


    “喂程小姐,那個,盛小姐她——”


    話還沒說完,電話吧嗒一下傳來一聲響。然後,裏頭就變成了盛敏的聲音:“喂大橙子啊,你跟田芃唱那個歌兒,你有完整版麽?我擦我今天聽了個50多秒的版本,停不下來了!”


    程梓月聽得雲裏霧裏:她跟田芃的歌兒,名字還沒取,也沒發行,她咋聽到的?她看了一眼餘額,日常交流又有90了,於是說:“我沒有。從哪聽的?”


    “你也沒有?誒怎麽會呢?”盛敏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幹脆把手機丟迴給於雪,轉頭問別人:“你們誰知道怎麽把微博的視頻保存下來弄成mp3格式的?”


    ……


    “不好意思啊程小姐,盛敏非得找我要你手機號,我就直接拿自己手機打給你了。她想要你前些日子錄的那首歌的完整版。《亂世貴女》的官博發片花了,背景音樂就是你唱的那個,收效特別好!”


    程梓月眉角抽了抽,掛掉電話上了微博。


    粉絲越來越多,她入駐劇組之後,就把微博的推送都關了。一上線,私信迴複都爆了。她趕緊跑到官博君那看了看,果然,發了個50多秒鍾的片花。


    倒是沒有什麽劇情,全是拍攝過程和一些有意思的ng。想必是因為袁可茵之前被白應姝黑得慘,片花裏她的比重居然還不如程梓月。而裏頭最出彩的也就屬她了。


    音樂響起,伴奏很有古風韻味,取的全是箏、二胡、笛子之類的民族樂器。開頭的一個畫麵就是程梓月握著毛筆坐在書桌前打算盤的片段。這時大概導演在跟燈光師傅說話,她就用筆杆子戳著臉頰,腳下一晃一晃的,俏皮又可愛。


    那張著名的“橙子打算盤”照片總算變成了動圖版本,眾望所歸啊……


    第46章 沒時間解釋了唱歌


    更衣室裏,年輕的化妝師正在給沉穩而內斂的男子上妝。她小心翼翼地替他刷著眉毛,一遍一遍將眉峰挑得更加明朗。眉尾微揚,是個囂張跋扈的妝容。


    望著一言不發的秦頌遠,她愈發替他感覺不值:為什麽要接下這麽一個斤斤計較、滿腹城府的反麵角色呢?明明長得這麽好看,不去演深情款款的男主,反而跑來搞什麽“轉型”。說是為了譚景之剛出院幫他一把,實際上,就是為了程梓月吧?


    雖然兩邊都否認得積極,可他對程梓月有沒有感覺,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化妝師歎了口氣,在換化妝刷的時候,一眼瞟到了秦頌遠正在緊緊盯著的ipad的屏幕。短視頻剛巧緩衝好,程梓月交疊著雙腿晃著腳丫的樣子出現在屏幕裏,翹著小指,算盤打得很是俏皮。


    她身後,孫宛華導演正跟袁可茵在說話。不知誰從不遠處喊了她一聲,她抬起頭來,微笑著點了個頭。


    化妝師無奈地蹙起眉毛:這程姑娘天天拉著個冰塊臉,卻長得美豔絕倫,談吐舉止恰到好處,待人既疏離又神秘。也難免她們家一哥會被迷得魂不守舍。換了誰都把持不住的吧……


    “一塊看吧,看完了再弄。”秦頌遠忽然動了一動,額頭差點戳在化妝刷上。他從椅子靠背上直起身子,把ipad的音量開到最大。


    背景音樂當真高山流水,悅耳動聽。


    畫麵定格在程梓月的嫣然一笑間。四個大字《亂世貴女》漸漸出現,又溶解在一幅秀麗的江山圖中。


    bgm:亂芳華


    作曲:程梓月


    作詞:程梓月


    演唱:程梓月,田芃


    化妝師立刻狐疑起來:不是說找的田芃製作嗎?怎麽最後詞曲都成程梓月寫的了?就顯著她能是不是?


    煙雲散去,一身連衣裙紮著丸子頭很是清涼的程梓月眉目清麗,帶著助理走進更衣室,出來時就變成了官家女子嶽寧歌的模樣,舉手投足間風雅別致。也交代了“穿越”這一題材。


    [今穿越,唐宋元明清選,如弄蝶,不懂逍遙何邊。栩栩然不知似醒是醉,隻歎寒江皓月。”]


    歌詞是給力的古風,單一的古箏配樂襯得她的嗓音很是清亮。恍若莊周夢蝶般穿越氣息濃厚的詞曲配上她這驚豔的變身,實在貼切。


    接下來,是《亂世》劇中宮廷佳宴歌舞升平的畫麵。舞姬柳腰盈盈一握,依次轉身一甩水袖離去,引出後麵的戲台。戲子登台唱一出悲歡離合,座下臨王蕭臨野攜王妃秦漠言笑晏晏,身後站著宮人打扮的嶽寧歌。她的側臉被燈光映得柔軟,雙眸熠熠發光。


    “cut”一聲後,程梓月拿著手裏的撲螢扇一路小跑到邊上,拿起京戲裏的道具挨個觀察。


    背景音樂裏,她在低吟淺唱。


    [扺掌談,難評功過是非。願笑看,客滿四座展顏。戚戚然沉溺青衣花旦,妝紅遊戲人間。]


    下麵一組是幻燈片式的劇照。飾演嶽寧歌的程梓月坐在飾演她姐姐嶽淑妃的杭珊旁邊。嶽寧歌聚精會神地望著姐姐給皇帝繡荷包,滿眼都是對這樣一幕鸞鳳和鳴的欣羨。不久後,嶽寧歌識得良人嵇無憂,二人情投意合,生死相許。但最終,寧歌遠嫁他國,大紅花轎一路從京城抬到大漠。


    嶽寧歌滿目絕望,任憑姐姐在身後徒步追趕,卻捏緊了手中絹帕頭也未迴。


    歌聲自平緩一點點變作鏗鏘,多種民族樂器的音色混雜在一起,暗示劇情的急轉直下。程梓月的聲音也變得高亢起來,直逼人的心房。


    似曾相識的弦書唱腔,與吟唱歌曲又不盡相同。她的唱功很有韻味,總是叫人覺得她不是在唱歌,而是在講故事。


    甚至是在講真實的故事。


    化妝師小姐十分慶幸:若非平板外放效果實在不好,恐怕她看著都要淚目了。


    [千裏迢迢,望穿朝發夕至。長井枯槁,雲鬢偏梳洗遲。巨賈官宦談不得,世事不公淚自馳。閨中不聞天下事,素指難繡斷腸詩。]


    最後一個“詩”字,她的聲音變得喑啞不堪。配樂安靜下來,畫麵被一片白茫茫占滿。最後,程梓月的定妝照出現,她微蹙柳眉望著鏡頭,空留淒淒慘慘戚戚。


    化妝師一路跟著秦頌遠,也了解《亂世貴女》的劇情,最終還是看得眼底濕潤。


    秦頌遠盯著這最後一個畫麵看了老半天,才把ipad合上,重新倚迴椅背上,一揚下巴,說:“繼續吧。”


    化妝師手忙腳亂地找出剛才那個化妝刷,繼續給他上起妝來。


    這迴,爆炸的變成了《亂世貴女》的官微。分析帝、考據帝又都跑到那底下評論去了,紛紛開始分析程梓月這個作詞的意思。


    天涯的高樓第二彈再次造了起來。


    可能是出於慣性,或者是對程梓月的第一印象使然,大家都覺得既然是大橙子寫的歌兒,那肯定裏頭有什麽含義,不能隻是字麵上的意思。但是目前這首歌,隻放出來了個“不完全版本”,大家對著這三段歌詞看了又看,終於有了點眉目:這一句“巨賈官宦談不得,世事不公淚自馳。閨中不聞天下事,素指難繡斷腸詩”很有問題!


    這個“談不得”的巨賈官宦究竟是誰?怎麽就“世事不公”了?


    有人猜是她頭一首原創歌曲惹了蘇沉身後的權貴了,給她施壓了,也有猜別的的。


    至於這次發帖的親,則完全找錯了方向,把這個“巨賈官宦”給猜成了盛敏她爹,那個重權在握的大人物……


    所有人都被誤導了,以為程梓月不滿藝程找了盛敏這個不會演戲的,又無奈於人家是權貴之女,隻好寫歌兒泄憤!


    這帖子越說越邪乎,看得程梓月哭笑不得:蒼天可鑒,日月可表!劇組說要寫“穿越那些事兒”,她就把自己穿越的事兒給寫出來了。隻不過這三段是寫“今穿古”,字字寫的都是她穿越之前在古代的那些個血淚啊!


    第一段“難評功過是非,願笑看客滿四座展顏。戚戚然沉溺青衣花旦,妝紅遊戲人間”,分明就是在寫她穿越之前的風光無限。而第二段“千裏迢迢,望穿朝發夕至”什麽的,則是在感慨現代的交通太方便,她可不願意迴到過去那個隻能坐馬車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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