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餘下的之中,母妃可又最中意的?”柳長妤翻來覆去看了幾遍,仍不知究竟選哪個好,左思右想都未能說服自己,哪家是最適合宋夕照的,“女兒可覺著有些難挑。”


    柳長妤搖了搖頭,王妃暗暗歎氣道:“是不好擇,可宋姑娘拖不得。”


    王妃可自打親眼見到這宋夕照的那一刻起,便直覺王府接宋夕照入府,可真是給自己尋了一個大麻煩來了。


    就算宋夕照未有他心,這選婚事,擱在王妃手上處理,她是選個寒門也不是,選個名門也不是。


    真是難辦極了。


    左右都不是人,這感覺糟糕透頂。“王家人口眾多,家中五房,大房嫡子未婚配,若是大房嫡次子便也罷了,偏偏這大房僅一位嫡子,宋夕照若嫁進王府掌管整個王家,王老夫人怕是不會應許的。”王妃又


    瞥眼沉吟道:“李大人近日升了任,日後必定會為嫡子娶一位世家女,然後陳家……”


    “陳家那位大公子是個身子骨羸弱的,數十年都未見其踏出過府門,女兒聽聞每每都似隻吊著最後一口氣般的。”這話是柳長妤補道的。


    “不錯,那位陳大公子……傳言其病弱不堪。”


    “母妃既是知曉這一點,為何還將陳大公子寫進了這人選之中?”


    柳長妤不解問道:“陳大公子,並非是極佳的夫婿,我想著,宋夕照不定會肯。”連孟家那健全的公子,宋夕照都不願意嫁呢,更別說這位拖著病體的陳大公子。


    王妃頷首,隻因這話一樣是她欲說的,“且這陳家比李家地位更高,隻是大公子自小身子弱,這般的男子,若願娶宋夕照,這也無不可能。”


    陳家老太爺原為太子少傅,如今的陳家大人更是次輔,這家人能看上宋夕照的可能,微乎其微。因而王妃將其列在了最下麵,作為最後的選擇。


    換句話說,是不放入考慮之中。


    “母妃,你是想說,若非大公子身子不好,或許宋姑娘這般的身價,是不會入陳家的眼的吧。”“是這樣沒錯。”王妃點了點頭,她聞言又歎息道,“這最後餘下的,僅張家一門了。張家也曾出過一位大人,隻是如今的張家老爺與張家老太爺皆好武,卻未出何功過,算


    是不出名的武將世家。張家裏,僅張家公子好文,正溫習著為科考準備呢。”


    這般說起來,張家還能算是可以選擇的一門不錯的親事。


    柳長妤再多細想下來,便驚訝地發現,這張家就是前世柳盼舒所嫁進門的,那個張府。隻是柳盼舒嫁去時,那已是兩年之後了。


    她記得,張家老爺立了大功,為張府爭到了伯爵,這才娶到了柳盼舒的,不然那時候,柳盼舒是無論說什麽,都不肯低嫁進張家。


    於柳盼舒是如此,可於宋夕照卻不同了。宋夕照不像柳盼舒,她沒有王府之女這等身份,令她任意揮霍。


    若宋夕照珍惜此次機會,日後張府有個大造化,說不準她能過得風和雨順。


    而王府也好以此堵住悠悠眾口,省得有人作怪,多言王府有虧待至交孤女之意。“我覺著張家不錯。”柳長妤將紙遞還給廖媽媽,這幾家之中,僅僅張家還合乎她心意。這樣以來,宋夕照嫁的不算高,又不算低,她就偏頭笑道:“還是母妃多費心了,撿


    來撿去,終於挑出了一家。母妃辛苦了。”“隻要她多讓人省點心,這點辛苦算不得甚麽。”王妃眼底閃過一刹冷芒,極快地消散而去,她鼻裏淡淡吐了冷哼,不大願意卻仍要去做,“若你也覺著好,那我便隔日遣人


    尋張夫人過府一敘。”“我是以為張家是合適的人選,母妃請那位張夫人來瞧瞧吧。”柳長妤又補道,“還是要讓張夫人親自見見宋夕照的,若人家不滿意,不願娶宋夕照,那我們也不可多強求。


    ”


    “不錯。”這事當然得要張家親自點頭的。


    柳長妤打心眼期盼著,早點將宋夕照嫁出去,“母妃盡快與張夫人談一談吧,盡早解決了宋夕照的事。”


    她可不想宋夕照再留在府上了,太難耐了。


    王妃同樣不想。


    “母妃,大姐,你們可是在談為宋姑娘挑親那事?”


    這出聲之人還未至,音便已落進來了。外屋的青芽挑開簾子,就見柳盼舒盈盈走入了屋內,她先福了禮,過後乖順地坐在了椅中。


    “是在為宋姑娘挑選親事不錯,”柳長妤凝眼看去,微訝於柳盼舒的到來,開口緩道,“不然二妹以為是何事?”


    “走至雙桂院時,便聽聞屋內正談著‘王家,李家’哪一家為好,妹妹隻是納悶,可是大姐與母妃在為宋姑娘選親罷了。”柳盼舒輕笑,她這般姿態可叫人看著麵善多了,可就是那唇角勾起了嘲諷,“可是大姐,母妃,這位宋姑娘僅是一位身份低微的孤女,有何必要大動力氣的,為其選上一門


    不相堪配的親事?”


    還未等柳長妤與王妃迴話,便聽她又譏笑緩緩道來:“王家,她何能掌管一大家宅,李家怕是瞧不上的,陳家,她如何甘願的嫁的了,最後這張家,武夫之門……”


    其意並未再多言語,說得再多不過是,宋夕照她根本就看不上王妃好心為她所選的婚事罷了。


    柳長妤雖不喜柳盼舒,但不可否認她的很對,“二妹看得倒清楚。”她還有心思關心宋夕照?“母妃費了太多心思,這人啊,可未到大費力氣的地步吧。”柳盼舒看似一心是為王妃著想的意味,她提意道:“女兒覺著,母妃不如選個小門小戶,將其塞進去便是。有王


    府在後,那小門也不敢心懷半句怨言,親事便就了解了。”


    她這一連串話說下來,不給柳長妤與王妃半分機會插嘴,王妃聽著便是一陣頭痛。


    有一點柳盼舒說得不錯,那便是王妃仁慈待宋夕照,給了宋夕照選擇的權利,但宋夕照若是連番婉拒呢,那該當如何?


    確實不如以強硬地手段,將宋夕照直接塞進他府,一了百了。


    這一想來,王妃的頭便更痛了。


    “二妹,此事母妃自有斷決。”


    柳長妤見王妃揉著額角,便起身拉過柳盼舒,想帶她先一步離開,“母妃,您自己考慮如何決斷吧,我與二妹便不打攪您了。”


    她又給了廖媽媽一記目光,廖媽媽立刻會意上前為王妃揉額角,緩解痛意。


    “那你們迴去吧。”王妃合起雙眼,擺了擺手。


    “二妹,我們走吧。”


    柳長妤與柳盼舒一前一後踏出了雙桂院,兩人都未再開口。


    一是柳長妤與柳盼舒已任何事是好多說的了,兩人關係自破裂後便就那樣,再無修善的可能。而另一邊柳盼舒是尋不到話說,於是兩人便一路沉默了下來。


    半道時,柳盼舒忽而開口,“大姐,莫非連你一並覺著,那宋夕照值得王府為其尋上一門好親事?”


    宋夕照何能何德,又憑何平白無故地得到這莫大的好處,柳盼舒不明白,又不是王府所欠了她的。


    柳盼舒不見待宋夕照,更是不喜歡她。


    在這王府之中,她僅僅有且認可柳長妤,隻認為唯有柳長妤配與她爭一道,這宋夕照如程咬金般得殺出來,奪了王爺與王妃的偏愛,她算是個什麽東西?


    這一點,才是柳盼舒最是不服氣的。


    宋夕照僅憑著她那一臉張,便想嫁入好世家了,天下哪裏有這般的好事給她!


    “宋姑娘係為父王故交之女,入住王府,你以為王府若非善待她,還有旁的選擇?”柳長妤亦然不大甘願,她看這宋夕照也未有何好感過。


    按道理說,王妃為她這門親事忙得焦頭爛耳的,也未見她有半點表示感激。那感覺,就像是王妃該得為她而做一樣了。


    可這又有何法子呢?宋夕照怎麽說都是宋副將的女兒。左右不過再多住個幾日,待她離府了便再無事了。“可她……”柳盼舒一時找不出言語表述,便改口說道:“可她還真是看不出有半點,念著自己還有位病重父親的模樣。嗬……到府這數日,我可覺著她比誰都過得好。就是


    她這過得太好了,才與我覺著,何故不可強塞她進一府罷了,以免得徒生出一檔子事來。”


    “看不出來你這幾日,倒是念著宋姑娘的緊。”


    柳長妤投來的眼神很是鋒利,饒是柳盼舒臉皮厚,一時也透出了薄汗,她結巴迴道:“哪有……”她才不稀罕念著宋夕照呢。


    “郡主,柳二小姐,不知兩位在談著與夕照有關的何事?”


    少女嬌柔地聲色響起,說曹操,曹操到。柳長妤與柳盼舒迴望,入目內是宋夕照沿著一條彎曲小徑而走來。


    “何事?”柳盼舒當即抱臂冷哼道:“宋夕照,你可莫要自作多情,我與大姐所談的不過是與你無關的事情。”


    “當真與夕照無關?”


    宋夕照淡笑走近,竟無懼柳盼舒,語氣質疑問道:“方才我還聽聞郡主說,二小姐念著夕照呢,不知夕照有何令二小姐掛念的?”


    每每與人交談時,宋夕照皆是笑容滿麵的,這副樣子容柳盼舒看來,是想撕卻如何也撕不爛的。就宋夕照看似軟綿綿的性子,說起話全帶著陰陽怪氣的味兒。


    “宋姑娘自以為是,想多了吧,我有何好掛念你的,”柳盼舒看宋夕照不順眼,心中狠話當時就止不住了,“你與我又無關係,你憑何要我掛念你。”“二小姐說的是,夕照與你並無關係。”難得的,宋夕照並未因柳盼舒嘲諷,而麵露窘迫,她唇角仍帶笑淺淡,柳長妤竟瞧出了一絲得意的感覺,隻聽她道:“二小姐之事,


    也與夕照無關,這是自然的。”


    柳長妤就站於一旁,隔岸觀火,觀這兩人彼此暗諷,互不對眼。其實她挺納悶的,柳盼舒看宋夕照不過眼也便罷了,她可以理解是近日來,柳盼舒見宋夕照在王府中的待遇,再沉不住氣了。可為何今日一見,這宋夕照話裏都是帶了刺


    的,連她看柳盼舒也不過眼了。


    這兩人背地裏有何淵源?


    柳長妤剛一撫了下巴,宋夕照卻暗中有意,朝柳盼舒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二小姐與其有心在意夕照,不如多掂量一番自己的事情吧。”


    “你作何意思?”柳盼舒凝神斥道,她心頭隱有不好的預感。


    “不為何意,二小姐該明白的。”


    宋夕照唇角又多上揚了幾分,屈禮之後便婷婷起身離去,“郡主,二小姐,夕照還有事,便不多與你二人閑聊了。”


    她鳳眼上揚,眼中一派風輕雲淡。


    可她這作態,柳長妤卻覺著有些可笑了,情宋夕照是將自己比作王府的主人了?便像是除卻王爺,看王府之中的誰都看不入眼的。


    “大姐,你看看她!我之前就說,我們作何要理睬她究竟嫁給何人,她是誰啊,把她塞進哪個府裏不行,還要為她用心選親事,不值得!”


    待宋夕照走遠,柳盼舒才從愣神中恍然迴神,她狠狠地跺腳,她現在就想徹底毀了宋夕照想尋好親的美夢。


    柳長妤斥責她道:“二妹,你這話莫要再說了。宋姑娘的親事,我與你說過,母妃會考量的。究竟為她選哪門親,那是母妃與王爺考慮的事情,而非你我能決定。”


    “可她……她那樣的人,怎麽值得?”


    柳盼舒指著宋夕照背影怒道:“分明我們才是王府的正經小姐,她一介孤女都可這般囂張的了?”


    暗諷她不算,竟還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裏的。這宋夕照,以為自己是誰!“二妹,你往後多注意點,盡量不與她碰麵吧。”這兩人再碰麵,絕對是個爭論不休的結局了,柳長妤幽幽道:“你隻想著,宋姑娘沒幾日便離開王府了,若你多與她發生爭


    執,父王會不快的。”


    柳盼舒既為王府的主人,對待宋夕照這般客人時,理應忍讓。隻要這兩人少對峙,柳長妤便懶得理睬她們的爭端了。


    反正她是不大愛搭理,這兩人任何一人的,處久了都嫌煩心。


    “憑何要我讓著她?”柳長妤更為厲聲地大喊道。


    “就憑你為柳二小姐,她為嶺南而來投靠王府的宋姑娘。”


    這一句話,頓然滅了柳盼舒的火氣。她死咬著嘴唇,雖未再反駁,可那心中定然是憤憤不平的。


    宋夕照為客,又有王爺護著,柳盼舒是不能把她怎麽樣。


    她死咽著這口氣,不住地與自己說,於宋夕照,她隻管當她不存在,這便好了。


    然而等柳盼舒真的氣消了大半了,午時一過,她便聽院中丫鬟傳報說,周承弼過府來了,先前去主院拜見了王爺。


    院中丫鬟得了她命,一有周承弼的信兒,便來迴報。


    在得知周承弼過府的那刻,她臉上爬滿了羞澀愛意橫生的思緒,心底再無氣焰。


    可下一句便聽那丫鬟道:“小姐,宋姑娘當時正巧就在主院,王爺未叫她先離去,此時她正陪著周世子呢。”


    柳盼舒聽後氣得牙直癢癢,她火冒三丈再坐不住了,抬腳便往主院衝去。


    ……


    午時一刻,主院丫鬟青鸞前來疇華院,稟報王爺有事請見柳長妤。


    柳長妤漫步穿過花門,這裏有徐風拂麵,清爽的涼風灑灑而來,還伴著迎春的聲音。


    “郡主您瞧,站在那長廊處的,可是周世子?”


    柳長妤緩緩走來主院,身後丹胭,迎春緊跟其後,幾人踏過小石子路,迎春眼一尖稍瞥來便瞧見了周承弼。


    在主院側麵的長廊深處,他倚欄而立,側顏翩翩俊逸,唇角正勾著微笑看向這方。


    “周世子?”


    柳長妤投眸而望,她站於長廊的這頭,而周承弼便在那頭,遠遠僅能眺見一道身影。她細細琢磨問身旁的丫鬟,道:“他今日為何會來王府?”


    “周世子午時便到了王府,已過了有一刻鍾,卻還未離開。”丹胭補道。


    柳長妤自顧自點頭,目光還未及撤離,周承弼剛巧在這時望來,他撫平衣擺處的褶皺,邁開步子走向她,“郡主,真巧,你也來主院尋王爺?”


    “嗯,周世子亦然?”


    不過一句話之間,周承弼已走至柳長妤的麵前,他雙眼中絲毫不掩飾地灼熱,令柳長妤心生反感。


    她朝後小退一步,然而周承弼卻似無意又向她走近道,“今日本世子來王府,是有事想尋問王爺,卻未曾想會遇見郡主,本世子未備下見麵禮送與郡主,深感歉意。”


    “周世子言重了。”她並不需要他給自己備任何禮來。


    因那次謝府舉宴,在謝府門前,柳長妤曾於醉酒了的周承弼鬧過不愉快。


    是以,她極度不願與此人交談。


    周承弼卻又滿腹深情地凝望她,笑問:“郡主,你生辰那日,本世子有要事纏身,未可親自前來道賀。那份慶賀禮待郡主及笄時,一定加倍補上。”


    聽周承弼自顧自地又是解釋今日到訪的緣由,又是解釋她生辰日未前來,柳長妤微微蹙眉,她對他究竟到來不到來,沒有興趣。


    “既是周世子有事在身,又何必過多表歉。”


    “那是郡主的生辰日,欠了禮便是本世子之過了,”周承弼有意無意向柳長妤示好,且又提了一句,“郡主可是明年四月及笄?”


    “嗯。”柳長妤淡應道。


    “那想必王爺應是正為郡主,所張羅著婚事了吧。”


    周承弼聽後目光更為熱切,“郡主可知,王爺心中可已有了中意的人選?”既然已近及笄,那婚事便列上了章程,柳長妤不會不明白這件事的。“此事本郡主並不知情,嫁娶之事本郡主聽從父王與母妃的,”柳長妤頓了頓,鳳眸看向他時多了抹諷刺,“且本郡主的婚事似乎與周世子無關吧,周世子還是請莫要多問了


    。”


    她何時及笄,又嫁為何人,周承弼意欲打聽的那般清楚為何?


    柳長妤轉念一想,周承弼在問這話時那熱絡的神情,像似對她很感興趣?尤其是那獻殷勤的勁兒,想想就隱隱有些頭皮發了麻。


    想到那次周承弼在謝府門前發了瘋,意欲強拉住她不放手,柳長妤便懷疑,周承弼有那般可能,打主意打到自己頭上來了。


    對此柳長妤仍抱有懷疑,可誰知周承弼卻輕聲迴道:“本世子之所以打聽,是為了多關心關心郡主,郡主若眼下無合適的人選,本世子……”


    “周承弼!”柳長妤已然知曉他想說何話,不就是說自己的好話,想勸她心偏向他嗎。一想到這,心中更是不爽快,她冷聲嗤道,“這話你最好憋迴肚子裏去,在本郡主麵前提也不要提


    ,本郡主可沒心思聽你說這說那的。周世子,你自己想清楚,一旦說了,本郡主可不會把你的臉撕下來再貼迴去!”


    “郡主。”周承弼麵若受傷,“你對本世子總是這般的無情。”


    “本郡主可不無情。”她都還沒說是周承弼無恥。“上迴在謝府家門,本郡主已放話給過你。”柳長妤眯起眼,冷厲道:“本郡主不管你心中作何想的,上迴本郡主原諒你是因醉酒之故。然今日你思緒清醒,有些話,本郡主


    可不想從你最重聽到。”


    周承弼將話說到了這份上,柳長妤再無法證實他打自己主意的想法,那真的是腦子愚笨了。


    對周承弼,她冷麵以對,拒絕的態度很是明確。即便是她現下無婚配,也輪不到周承弼來誆騙自己。


    莫不是他以為自己是塊香餑餑,說幾句好話,便能引得眾人爭搶不成。


    周承弼愣住,“郡主,你已然明曉本世子的心意了?”


    “明曉心意?本郡主不知你胡謅些何話。”柳長妤側迴頭,隻道:“本郡主需先行主院,周世子請隨意。”


    柳長妤已然擺出要走的姿態,然而周承弼仍糾纏不休,“其實你不必拒絕的如此之快,離你及笄仍有一段時日,為何再多考慮幾日?”


    隻是這問話未得到柳長妤的迴應,她似乎完全未聽進耳裏,邁開了步子,便頭也不迴地走了。


    周承弼的手臂在半空中落下,心一陣空落落的。


    “周世子。”


    周承弼的失落並未持續太久,隻因宋夕照從青鬆院而返,她身姿翩躚如溫和的光緒,頓而衝散了他內心的陰霾。


    “宋姑娘,你迴來了。”


    這一時周承弼心中再無柳長妤,隻滿眼凝視宋夕照,他笑道:“你說要迴院取一物,不知是為何物?”


    “給你。”


    宋夕照從袖中取出一枚香囊,麵露羞紅遞了過去,“周世子,夕照希望你能收下,昨夜你為夕照置買了花簪,夕照……隻親手繡了這香囊,送與你。”


    姑娘家的,親手繡了的香囊送與公子,是為與對方有意。


    周承弼接了過來,他頓時勾唇淺笑道:“宋姑娘客氣了,那本世子便厚著臉皮收下了。”


    “好。”


    兩人互遞香囊時,不免碰觸到了指尖,宋夕照更是滿麵飛霞,羞怯地垂首不語。


    周承弼將她嬌羞的模樣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眼裏除了笑,還多了情意。


    “宋姑娘,你進府來時,王妃可是為你再尋著人家?”


    “是。”宋夕照略有著急,忙作解釋道:“王妃隻是想夕照嫁個好人家,但還未真正為夕照相看。”


    她可不願周承弼誤會了自己,錯以為她已經定下了親事。


    “那是還未定下了?”周承弼笑問,在聽說宋夕照並未定親時,他心情似大好了起來。


    “嗯。”宋夕照紅著臉應,她未定親,周承弼亦還未議親,豈不是正好。


    “宋姑娘,這婚事乃是大事,且不可隨意定下,你可要慎重一番。”


    周承弼話中似有言外之意,因說話時目光是一眨不眨地凝視在她鳳眼之上,他眼中柔意不散,很是喜愛她的眉眼。


    宋夕照聽後忙點頭一口應下,“夕照心裏清楚。”


    親事是她這一生的籌碼,亦是賭注,她如何會隨心而定。


    兩人談話時走得近,遠遠望去親密無間。這一幕落入了迎春眼裏,她便低聲在作道:“郡主,是宋姑娘來了。”


    柳長妤迴身瞥眼輕看,心中更是無話可說。周承弼在長廊很明顯是為了候宋夕照而來的,他既已心悅宋夕照,又何必與她多說那些事情。


    宋夕照的身份於韓國公府,日後的當家主母一位,可是不夠格的。至於這為妾嗎,還要看宋夕照自己可是願意嗎。


    末了,柳長妤隻剩下勾唇譏笑。周承弼若真看上了宋夕照,就單看他能否如願得了。


    主院內池中的水花微蕩,柳長妤迎著風踏入了院子。王爺已在屋內等候著她了,柳長妤將丹胭,迎春留在了屋外,自己獨自進了屋。


    王爺聽見響動,抬起頭來,“祈陽。”這一抬頭不打緊,柳長妤是滿眼詫異。今日一見,王爺已是刮去了滿臉絡腮胡子,這般看去,除卻皮膚比燕京世家公子黝黑,多了幾分成熟外,便如舉世俊朗的將軍,眼


    中威嚴堅定,無比堅毅。


    卻說當年有傳聞,汾陽王爺一樣是京中一等一的俊男,這完全不似假的。


    柳長妤滿心疑惑道:“父王,你剃胡子了?這是為何?”


    “祈陽,怎樣?”汾陽王爺撫摸著下巴,沒了胡子之後仍有點不大習慣,“父王這般看起來,似乎年輕了?”


    “父王,你本就不老啊。”柳長妤眼眸彎起,汾陽王爺不過三十幾,哪裏算得了“老”這一字了?“父王仍是年輕著呢。”


    最多是中年罷了。


    “好了好了,還拿父王打岔了啊。”汾陽王爺被柳長妤一打趣,便擺手笑笑,又問她:“聽說你母妃,這幾日正為宋姑娘挑選著人家?”


    “母妃看好了幾家,女兒還幫著瞧了瞧,大抵母妃應已有了主意吧。”柳長妤迴道。王妃應是會擇日請了張家過府來。


    “那就好,你母妃心中有數便好。”汾陽王爺麵容沉靜,思索間又多說了幾句,“嶺南那邊來了信,我已遣人送去給宋姑娘了。她父親情況不大好。”


    柳長妤一驚,“宋將軍,快要不行了?”


    汾陽王爺點了點頭,歎氣道:“應還能再多撐上幾日,隻是情況已是危機之中了。”一想到自己的故交,王爺便有惋惜油然而生。


    “母妃眼下最中意的是張家。張家大人與父王交好,宋姑娘嫁進後,日後有王府在,不會受委屈。”如此安排,對宋夕照已是仁義至極。


    汾陽王爺對於柳長妤的話不大會反對,他迴道:“你母妃既已有了想法,就按她想的去辦吧。”張家他有點印象,是為不錯的人家。


    “好。”


    “祈陽,父王還有一事要與你一說。”這迴汾陽王爺的眼眸深深地望向了她,過了半晌都未在開口,隻緊抿著嘴唇作沉思狀。


    想必王爺是在猶豫,究竟如何開口才好。柳長妤便問:“父王,究竟是何事?”


    “祈陽,”汾陽王爺沉重一聲歎息,複而抬頭目光幽沉道:“十月就要選秀了,這段日子,宮裏應是會派人召你入宮的。”


    皇上如今最中意的就是柳長妤,雖未下聖旨賜婚,但待選秀之日,不難想柳長妤會被選中。而太後說不準會先命柳長妤入宮,若真覺著滿意,下懿旨也無不可能。


    隻是一想到柳長妤入宮為妃,汾陽王爺多多少少有些不甚歡喜。


    “父王。”柳長妤苦澀笑道:“祈陽不願入宮。”


    “你說什麽?”


    柳長妤再度一字一句認真道:“祈陽不願入宮,宮裏……不適合祈陽。”


    是的,她不願入宮。


    這句話是遲早要說與汾陽王爺聽得,她心有所屬,絕無可能走入宮這一條路。


    汾陽王爺沉聲,聽不出他的情緒道:“祈陽,你何故不願意。”


    “燕京貴女眾多,祈陽性子暴躁,霸道,絕非是入宮的人選。”


    柳長妤作深唿吸迴道:“父王以為,祈陽入了宮,宮裏還能有平歇?”


    以她這性子,還不是會鬧個翻天覆地了。


    “入宮雖是一路榮華富貴,可與之而來的,不是易為王府招了災。王府本便不應處在風頭上,陛下心思重,王府應多避風頭。”


    這些又何嚐不是王爺心中所想的,其實他早有猶豫,便是不想柳長妤入宮為妃的。柳長妤為他最心切的女兒,若柳長妤入宮,他如何能有一日好覺。


    柳長妤性子太直了,不適合留於宮中。這邊又聽柳長妤又冷聲道:“且祈陽心意已決,此生絕不入宮。祈陽情願落發為尼,此生與青燈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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