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劉大牛聽到鑼鼓聲,一下子變了臉色。扭頭看著六六道:“小姐幫幫忙,他們來抬大丫了。”


    “好,我們下山去,來兩個打一雙,來三個打三雙,打他個落花流水。”六六擼了擼袖子。


    “傻。”楊文遠從鼻子裏哼了聲。


    長這麽大,從來都是說她聰明伶俐,還沒有人當麵說她傻的,六六揮著小拳頭,衝楊文遠道:“你再說一句傻,看我不揍你。”


    楊文遠有一霎那的愣神,他頭次見六六這個兇巴巴的模樣。低頭一看六六才及他腋下的身量,忍不住笑了,就這身量能揍他?


    他這一瞥後又一笑,讓六六瞧個正著,那還不明白他的意思。六六倒仰著小脖子望著他,比試著手中的拳頭,看跳起來能不能揍他一拳。


    楊文遠忍著笑,以手作拳抵在唇邊輕咳一聲,“劉大牛,可有近路去劉山子的家中?”


    劉大牛點頭。


    “快帶我們去。”楊文遠吩咐道。


    六六人小腿短,朱紅背著她跑。楊文遠雖說爬山不成問題,但這麽趕路不行,則有張虎背著他跑。至於湯測隻好慢慢地跟在後麵。


    六六等人和花轎前後腳到了劉山子家門口。花轎停在門口,等著劉山子踢轎門。六六和楊文遠進了屋,劉大牛則守在花轎的另一側,低低地喚著大丫。


    屋內上方坐著太子等,其中陳茂閔兩兄弟也在坐。而族長和劉山子在另一邊商議拜堂之事,自家人知自家事,族長是主張不拜堂,直接把劉大丫送入洞房命人看好。可劉山子因得了這麽個水靈靈的大姑娘,想給她做麵子,非要拜堂不可。


    六六進了屋,大眼睛一睃,往太子那邊跑去。到了太子身前,手指著族長和劉山子,道:“公子,他們是強搶民女,不準他們拜堂成親。”這話是路上楊文遠教的,就怕一開始就指出繼父娶繼女,他們不承認,且族長能轄製住村裏人,沒個人對證的,人家死活不認,故先拿別的話頭問一問。


    果然,族長忙道:“小公子說笑呢,我們老老實實本份人家,那敢做那種事。”


    “老老實實本份的人怎麽會把新娘子給捆住呢?”六六複又問。


    族長心裏咯噔一下,撩起眼皮打量六六,見六六一身大紅刻絲箭袖夾袍,腳蹬鹿皮小靴,曉得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心裏想著怎麽不得罪小公子又能把事給圓了過去,眼神卻朝族長夫人使了去。


    族長夫人見機擺了個慈祥模樣,“小公子,你不知道。這成親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姑娘嫌我家侄兒年紀大不肯嫁過來,讓她娘叫人捆了送過來的。其實也是小姑娘不懂事,正兒八經找男人,得找個年紀大的,會疼人。”


    兩道寒光剌了過來,族長夫人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族長見過世麵,知道老婆子剛才的話惹了貴人厭了。忙假意喝斥了老婆子一句,“鄉下婆子,口無庶攔,貴人莫怪。”


    接著族長又做了個愁苦模樣,“也是個命苦的,她爹當年生病欠了一屁股的債,她娘一個婦道人家那還得起。這不,我侄兒看中這丫頭,情願替她還了債,又給了些聘禮大大方方的迎進門。”


    六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有人能把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說成黑的。


    六六愣神間,楊文遠已微微笑道:“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總得讓公婆各把道理說說,我們才知曉誰有理,對不?”


    族長聽了,知道攔不住,捋了胡須稱是,眼睛卻朝門外的漢子使了個眼神。


    須臾,一個婦人帶了個著大紅衣裳的姑娘進來,正是劉大丫,繩索俱去,蓋著紅蓋頭垂頭站在堂下。


    族長輕咳一聲,問:“大丫,你來說,是不是你娘做主把你嫁於我侄子?我們可沒強搶民女。”


    “大丫,別怕,實話實說,我給你做主,沒人能逼你嫁給此人。”六六大聲嚷嚷。


    好一會兒,才聽到大丫的聲,略有些嘶啞,“沒人逼我。”


    “什麽?”六六瞪圓了一雙眼珠子,急急道,“大丫,不要怕,我說了我會給你做主的。”


    族長沉臉道:“我們鄉下人家好客,可也不是任人欺負,扣屎盆子。貴客好走不送。”族長的眼睛卻盯著太子幾人。


    太子麵色不變,輕彈了一下衣袍,好似他是旁人。見狀,陳茂閔伸出的腳收了迴來。


    族長麵如墨汁,心中卻想著那怕你是天王老子,在劉家村都得聽我的。族長下意識地翹起胡須,暗自得意唬住這些公子哥兒。


    “劉大牛?”楊文遠突然向外高聲道。


    “這位公子,何事喚劉大牛?” 劉大牛和劉大丫走的近,他是知曉的。但這公子怎知有劉大牛這號人,族長心裏稍一琢磨,心知這事八成和劉大牛有關。想到這,族長微眯了眼,等今兒事了,他饒不了劉大牛一家。


    “他在外麵,叫進來吧。”楊文遠聽而不聞,仍喚著劉大牛。


    族長眼神一掃,有人出去把劉大牛叫進來。


    “族長,喚我有事?”一個和劉大牛五分相


    像的少年進來道。


    打眼一瞧,六六大吃一驚,喝道:“你是誰?竟敢冒充劉大牛。”


    “誰說我冒充了?我就是劉大牛。”比起過路的貴公子,劉家更想討好劉家村的土皇帝劉族長。


    族長微微頷首,滿意地摸了摸胡須,劉家也不全是蠢人。


    “他是劉大牛。”族長親自指認。


    六六指著劉二牛道:“我見過劉大牛,你不是劉大牛。還不快老實說你是誰?你把劉大牛弄到那裏去了?”


    聽了六六的話,族長臉色有些難看。倒是劉二牛機靈,馬上強著脖子道:“我是劉大牛。”


    族長臉色稍緩。


    “你不是。”六六叉著肥腰道。


    “我是。”


    “不是。”


    “是。”


    “……”


    屋中兩人急得麵紅耳赤,全然沒把此處當成喜堂,劉山子落了臉,挨挨擦擦地往族長身邊去。


    “劉二牛。”楊文遠突然喚道。


    “叫我幹啥?”劉二爺下意識地迴了一句。


    一時落針可聞。


    六六得了意,肥手指指著劉二牛和族長,“還說劉家村的人老實本份,這是老實本份?”


    六六也不管族長臉色有多難看,站在堂中大聲道:“新郎是新娘的繼父,先休了新娘的母親,硬要娶人家的閨女,不是強搶民女,是啥?還是亂倫!”


    屋中除了太子等人,其餘劉家村人臉色漠然,想來早已知曉此事。


    “我呸,什麽亂倫?你個毛都沒長氣的娃兒胡說八道,不要以為你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就可以仗勢欺負人。她劉大丫根本不是我們劉家的種,她娘嫁給我們劉家人蛋都沒生一個,還不能讓閨女替娘生?父債之還,娘債女還。”族長夫人叉著羅圈腰氣勢洶洶,“何況我們劉家可是養了她們母女倆十幾載,還不興收點利息?”


    這番無恥之言把六六氣得七竅生煙,“你們劉家人的臉皮比城牆還厚,搶了人家的家財還折磨人家母女,得了便宜還賣乖……”


    “六六。”陳茂閔喝住六六,“公子在這裏。”


    六六扭著頭看向太子。


    太子吩咐:“去,把大丫的娘和劉大牛帶來。”


    有侍衛應聲而去。


    族長見這貴公子非要插一腳,也不客氣,“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你們要是客人,我們當貴客好生招待大家喝一杯喜酒,要不然我們劉家村也不是好欺的,由著別人插手我們村子的事。“


    太子眼睛倏地一睜,“我偏要插手此間之事,你又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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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衝了水抹上沐浴露再衝就洗完了,神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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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章


    族長猛地一拍桌子, “送客!”幾個壯實漢子走到太子等人麵前。


    太子一行經過泥石流俱有些膽顫心驚,到了劉家村後,大部分都在歇息。就張懷仁跟著太子帶著四個侍衛來看喜晏, 陳茂閔則是六六說她打了獵也去吃喜晏,方跟來了。


    太子身後的兩個侍衛閃身到了前麵撥出佩刀,刀尖指著幾個漢子。


    幾個漢子止了步。


    族長鼻子裏哼道, “給我多來幾個人,把棍子給我拿起來, 把這些惡客趕出劉家村。”


    仗著人多勢眾,幾個漢子抄起手臂粗的棍子朝兩個侍衛走過來。


    看樣子要動真章了, 然對方又是普通的


    莊稼漢子。兩個侍衛迴頭看著太子,太子微點了下巴,兩個侍衛明白,手上也不客氣。幾下子砍落對方的棍棒, 以為可以威懾住眾人,不想門外的漢子看到屋內的情形, 抄起家夥奔了進來,見不是劉家村的人就打。


    劉山子則大唿小叫,“別打, 出去打, 先讓我拜堂成親。”


    大家為了他的事才打起來, 他反而隻顧著自己的親事,族長鼻子都要氣歪了,隨手一個茶碗砸了過去。劉山子躲躲閃閃地往去拉劉大丫, 不想一個茶碗斜飛了過來,正中劉山子的額頭,茶水流了一臉,劉山子摸著腫起的額頭,跳起來大叫,“那個王八蛋砸老子?”


    族長聽了,又是一個茶碗砸過去。這此劉山子學乖了,跳著躲開。


    在他們動起手來,六六早讓朱紅給抱起躲到角落,吳家的兩個侍衛和張虎護著兩人。六六順手拉了劉打丫過來。陳茂閔見有人護著六六,他自己就沒動,依然站在太子身邊。


    不過幾息,屋內劉家村的漢子都被侍衛打翻在地。


    族長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大言不慚道:“我就不行我們百來戶人,幾百個壯漢子還製不住你們區區幾十人。好在你們有眼力,沒下死手,我們也隻會傷你們的手斷你們的腿,不會要你們的命。”


    話音剛落,屋外已集齊幾十個壯漢。有一人跑進來眨著眼睛道:“叔公,別怕,劉二他狗們已去衙門報案,說有人帶刀襲擊我們村子。”


    族長會意,滿皺紋的臉露出笑容,“劉二狗辦事深得我心。”說完,族長樂嗬嗬地看著太子等人。


    然太子眉頭都沒抬一下,不動如山,穩穩地坐在那。要不是雙方剛才打了一架,族長得讚聲好氣度。


    周統領走進屋內,恭聲道:“公子,人全給抓起來了。”


    族長赫然一驚,剛才那漢子忙跑出屋外一瞧,隻見幾十個漢子被捆成一堆綁在大樹上。急步迴轉,抖著嘴唇道:“叔祖公,他們全給捆起來了。”


    族長心中一股寒意冒出來,就這會功夫,連個響聲都沒聽見就被抓起來。若這些人想屠村也是易如翻掌。


    族長色曆內荏,“你們不怕官府抓了你們去?”


    “官府為甚抓我等,我們一沒犯法二沒殺人三沒做傷天害理,違背人倫之事。”說到後麵,太子已是雷霆之怒。


    族長依然不覺自己又錯,“我不過遵先例而循之,前朝有皇帝討兒媳的,皇帝的妾成兒子妻的。比起這些,我們不過是小巫。”


    “狡詐,世間好這麽多好的不學,偏偏學不好的,可見你骨子裏都壞透透的。”六六見不得他死不認錯的樣子。


    族長氣得差點吐血,想他幾十年來在劉家村說一不二,今日讓一個黃口小兒兜頭教訓,那咽得下這口氣。然形勢比人喝,劉家村幾十條漢子都給製止了,他的威風逞不起來。雙眼一抖,眼前一黑,人直挺挺往地上倒去。


    “殺人了,殺人了。”族長夫人坐在地上邊拍大腿邊嚎。


    外麵捆著漢子騷動起來。


    見狀,周統領厲聲喝斥,“他好好的,你嚎啥的喪?還是你想你家老頭死了,你再嫁?”


    族長夫人讓這話給堵得嚎聲卡在喉嚨,半晌才抽噎起來。


    外麵的騷動也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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