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迴,他看著她帶著珍珠準備迴家了,當他以為她已經走遠了的時候, 便獨自一人打算返迴龍宮。


    誰知道他才走到齊腰的海水處, 玉染突然返迴了海邊, 拚命地衝過來,出其不意地從他身後死死地抱住了他。


    他驚訝地迴頭, 便看見了她因為緊張和驚慌而有些發白的臉。她語無倫次地向他說道:“這位公子, 你為何要輕生啊?這海, 浪大得很,你再往前走,就會被浪卷走了,會死的······真的會死的······不過你放心, 我會救你的,我現在帶你迴岸上去!”


    敖煥看著她一臉擔心的樣子,偏偏就起了促狹的心,一個浪打來,他就勢“哎喲”了一聲,便往水中一躺。


    玉染抓住他,手忙腳亂地便向岸上遊,然而,女子畢竟力氣有限,拖著個大男人,又是在這樣大的浪裏,她實在是拖不動他。


    他眼看著她急得哭起來,那晶瑩的淚珠落在他心坎上,心便軟得一塌糊塗,再不忍心捉弄她。


    她完全不明白這是咋迴事了,明明是個救不了人,連自己都快要淹死了的局麵,突然來了個大浪,硬是直直地將兩人推上了岸!


    玉染還沒來得及將臉上的水和沙抹幹淨,敖煥便一把抱住她嚎啕大哭起來:“嚇死我了啊!我可怎麽才能報答姑娘的救命大恩呢······”


    她還未從方才的驚險之中迴過神來,又被他嚎哭得暈頭轉向,她尚未開口,他便斬釘截鐵地說道:“這樣的大恩,我真正是無以為報的,隻能以身相許了!姑娘,你就成全了我吧!”


    玉染這一驚不小,不曾想,救人救出個這樣大的麻煩來。也不知她怎樣想的,便從懷中將今日剛剛摸到的珍珠掏了出來,塞到他手中說:“公子想是遇到了難處才這樣想不開,我幫不上你多大的忙,隻有這些值點錢,全給了你吧。”


    說完,她也等他說話,一轉身地便跑掉了。


    一個東海太子,什麽值錢的寶貝沒見過,那一天,他便捧著那幾顆平日裏看都不會看一眼的珍珠傻樂得沒完沒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著了什麽瘋魔。


    本來日子一直這般平靜地過著,敖煥雖然越來越盼望在海邊見到玉染,但卻從來隻是悄悄地看著她,再沒有上去找她說過話。他怕被她當成糾纏不清的浪蕩子,怕她從此再不敢來海邊。


    直到有一天,玉染又在海邊淘珍珠的時候,遇上了水妖。


    敖煥永世都忘不了,他那日趕到海邊時看到的一幕:玉染身上的血把那一片海都染紅了,遠遠地像一片浮萍飄在水麵上,臉上是毫無生機的白色,讓人完全看不出,她到底是不是還活著。而那個該死的水妖就在她的身邊,一邊舔舐著爪上的鮮血,一邊貪婪地看著玉染。


    他好像從來沒有那樣憤怒過,憤怒中帶著說不出的心痛。他衝冠一怒之下,硬是將那個膽敢傷害玉染的水妖剁成了肉泥。


    他將已經奄奄一息的玉染帶迴了龍宮,喂她吃下了龍宮裏最好的靈藥,親自為她渡了靈力續了命,又在她的榻前不眠不休地守了整整五日。


    玉染終於救迴一條命來,她醒來的時候,脖子上掛了顆金線纏繞的珠子,身邊守著她曾見過一見的敖煥。


    她得知是敖煥救了她,又見他一雙熬得發紅的眼睛,眼中透出十分的感動和不忍。


    她養傷這期間,他一直盡心地照顧著她,她雖然不知道她所處之地是龍宮,卻也看得出華麗非凡,定然是個不同尋常的人家;她雖然不知道敖煥便是龍太子,卻也看得出他華服玉帶,定然是個富貴人家的翩翩公子。


    這樣一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平日裏當然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可是他卻親力親為,將她照顧得妥妥帖帖的。


    翩翩公子,溫柔如斯,又深情如斯,玉染亦不過是個平凡女子,哪能不動心呢?也不知從幾時起,兩人對視的目光開始變得情意綿綿,也不知從哪迴起,敖煥扶著她下地行走時,他們開始手牽著手。


    玉染曾捧著胸前的珠子問他:“這是何物?”


    他隻笑著答道:“是我送你的定情信物。”他說得情深意重,她淺笑著雙頰緋紅。


    直到某日,後院的一個丫頭不經意間在玉染麵前說漏了嘴,玉染才知道,此處竟然是東海的龍宮,而敖煥竟然會是東海的龍太子。


    她一路木然地走迴房,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出現幻聽了,她不過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漁家女,怎的一不小心,走進神話故事裏了?


    最讓她接受不了的是,敖煥居然會是龍太子,一個普通富貴人家的公子,她尚且已經覺得與自己是雲泥之別了,現在他竟然直接成了神仙,這讓人高攀得要活活摔死!


    敖煥這日見玉染臉色有些難看,便問她這是怎麽了。玉染劈頭便問了句:“你是龍太子?”


    他愣了愣,到底點了點頭。


    她急了眼,又問道:“龍太子會輕生跳海嗎?會淹死的嗎?”


    這下他傻了眼,眼巴巴地看著她原本一張粉臉氣得通紅,竟緊張得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玉染氣惱地哭道:“原來你一直在騙我,耍弄我很好玩嗎?你是龍太子,我不過是個粗鄙的凡人女子,這樣,你就可以隨便地愚弄我了嗎······”她越說越氣,一把扯下胸前的珠子便扔。


    誰知,那珠子竟是東海的一顆寶珠,名叫避水珠。玉染是個凡人,離了那避水珠便失了庇護,猝不及防之下,海水直接灌入了她的口鼻之中,她倒在地上,差點嗆死。


    敖煥一見,情急之下什麽也顧不得了,撲過去便一把抱住她,口鼻相對地為她渡起氣來。


    起初,玉染在氣頭上,抱著寧可淹死也不要他救的決心,拚命地推拒著他。他也急了,她再怎麽怪他,惱他,他也是絕不能眼看著她淹死的。


    他不管不顧地用力將她壓在身下,用力鉗製著她的胳膊和腿,她終於在他的懷中安靜了下來,漸漸地沉迷於他的懷抱和唇齒之間。


    他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伸臂拾迴了避水珠,重新為她掛於胸前。她的唇被他咬得有些發紅,她的臉上更是嬌羞得快要滴出血來。


    他認真地對她說道:“我是向你隱瞞了我的身份,可是,我待你的心,從來都是真的,你難道感覺不到嗎?”


    她咬了唇不說話,其實她方才是太過意外,又因為心中在意他,才會那樣生氣。此時冷靜想想,她很快想明白了,為何她次次去海邊淘珍珠會那樣容易,他不僅救過她,還幫過她太多次······


    待到玉染傷好之時,兩人已是郎情妾意,難舍難分。


    但是,玉染惦記著家中那些需要人照顧的老人和孩子們,執意要迴漁村去。敖煥便與她一月為期,一月之後,他會料理好一切事宜,去漁村為她安頓好家中諸人,再正式迎娶她迴東海。


    玉染答應了,想到即將嫁給心愛之人為妻,秀氣的臉龐幸福得像兩瓣桃花,嬌豔欲滴。


    兩人十裏相送,依依惜別,直到了黃昏時分,敖煥才無比留戀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了小漁村的村口。


    敖煥以一月為期,其實是想在這一月之中征得南海公主慕容霜的同意,退了這門自幼便由天君訂下的親事。


    敖煥從小便知道,天君為自己指的婚,是南海的慕容霜。曾經好奇,他便悄悄地派人去打聽過那慕容霜的性情容貌,誰知,聽了迴來的人一稟報,敖煥真有顆想死的心。


    南海公主慕容霜生得花容月貌,豔麗無方,奈何正因為生得美,她自小便是位十足的風流公主。


    尚未成年時,慕容霜便常常在外花天酒地,夜不歸宿,但凡看見長得俊俏些的公子,也不管是神仙還是凡人,都要湊上去招惹個夠。


    如此時間一長,風聲傳到了她父親南海龍王耳朵裏,一張老臉十分的掛不住,雖然他刻意地加強了對慕容霜的管束,也想盡辦法封鎖了那些流言蜚語,然而,任他怎樣地想堵住悠悠之口,慕容霜仍舊是個豔名在外。


    敖煥知道了這些,自是絕不願娶慕容霜的。他原本隻是想能拖一日是一日,可如今,他既傾心於玉染,便想著早些將南海的這門親事退了。除了玉染,他是決不願娶旁人的,更別說讓玉染屈居於慕容霜這樣的人之下,給他做妾了。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不知錯配是良緣


    敖煥起初是想著, 最好能不驚動兩位龍王,自己先私下征得慕容霜的同意,這樣, 事情就好辦多了。他原以為慕容霜既然常常流連於花叢之中,自然對他也是不會太在意的。


    於是他修書一封, 叫人送去了南海,直接交給了南海公主慕容霜。信中隻說兩人素不相識, 並無感情基礎, 恐性情不和,望能退婚。若慕容霜能答應,他願重禮相謝。


    誰知,那慕容霜卻是典型吃著嘴裏的,看著鍋裏的。她雖然終日四處拈花惹草,風流債都欠了幾屁 股, 然而, 她身邊的那些小白臉哪個能比得上東海的太子敖煥呢。


    她早就聽聞四海之中, 唯有東海的太子能文能武,是個翩翩佳公子, 且與自己門當戶對, 是典型的高富帥!她聽了那傳聞, 是早就想親自跑到東海來瞧一瞧了,又怕敖煥嫌她不矜持,因此才強忍了這些年,就盼著早日大婚。


    書信送到南海, 慕容霜見敖煥竟有退婚之意,心中是又急又惱。


    她一麵迴信,斷然拒絕了敖煥的退婚之請,一麵上躥下跳著,做出一副癡情到死的樣子來,猴急地催促著自己的父親南海龍王去東海協商完婚之事,還放出話去,說是早就對東海的敖煥一往情深,此生非他不嫁!


    敖煥沒想到,婚沒退成,還弄成了這樣一個騎虎難下的局麵。然而,一月之期轉眼已到,他隻得先去小漁村接玉染,退婚之事,唯有慢慢再想辦法。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更何況,他和玉染已有一月未見。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等他趕到的時候,哪裏還有什麽小漁村。村中橫屍遍地,慘不忍睹,空氣中殘留著一縷淡淡的妖氣,烘托著周遭的寂靜,活活地要將他逼瘋。


    妖界那段時間時常在凡間屠村取血,敖煥早有耳聞,此時,他真的恨死了自己,為何要讓玉染離開,為何沒有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


    在那一村子橫七豎八的屍骸之中,他仔細地搜尋著他的玉染,他盼自己找不到,那樣,也許她還有一線生機。


    然而,當他真地找到她的時候,他徹底絕望了!一顆心因為絕望而痛不欲生!


    一個村子的人都死了,玉染也不例外。她和所有人一樣,變成了一具沒有血的幹屍,身體已經冰冷,沒有一絲的生氣,那張曾經巧笑倩兮的臉,白得讓人觸目驚心。


    她雖然已經死了,可是,她的手一直緊緊地握著,掰也掰不開。


    一滴淚猝不及防地從他眼中滴落下來,他已經猜到了,她至死不放的東西是什麽。果然,他攤開她的手掌,手心裏,是那顆他送她的定情之物,東海的避水珠。


    他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錐心之痛!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而敖煥,是個致情致性之人,死去的,是他至珍至愛的女子。


    他盛怒之下,一心隻想殺上枯石嶺,去找花無影拚命,為玉染報仇。然而,他的父親東海龍王,卻一道急令將他催迴了宮。


    迴宮之後敖煥才知道,南海龍王已經正式向東海提出了兩家的婚事,並奏請天君為兩家主婚。


    敖煥剛剛失了玉染,正一心沉浸在悲痛之中,哪裏還有心思結什麽婚,況且,要娶的,還是這個讓他心生厭惡的南海公主慕容霜。


    他情急之下,直接衝上了天宮,東海龍王硬是拉都拉不住。


    他懇求天君收迴成命,取消東海與南海的婚約。然而,君令如山,豈能朝令夕改。何況,那南海龍王也算一輩子兢兢業業,並無大錯,若是突然無緣無故地被東海退了婚,那也是件極沒有麵子的事。


    天君不僅沒有答應他,還斥責他年輕不懂事,恣意胡鬧,下旨兩家於一個月之內完婚。


    敖煥倔強地跪在宮門外不肯走,也不知道這樣沒日沒夜地跪了幾天,天君一直沒再見他。


    直跪到某一天深夜,宮門外更深露重,空中懸著冷冷清清的一輪明月,他那一腔的哀思在涼涼的夜風中無從寄托。


    風吹著一襲袂袂的衣裙,緩緩地走到了他的身邊。他有些麻木地側過臉去,看著那一襲華麗衣裙的主人。


    她站在那一輪明月下麵,淡淡的月輝照在她花容月貌的臉上,更添了幾分光華。她華服盛妝,明豔不可方物,一雙大而有神的明眸,正深深地凝視著他,眼光複雜得讓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麽。


    他愣了片刻,便淡淡地迴過頭去,不再看她。晚風輕輕地拂過,她的美麗在他眼中,不過同這月影輕風一般,形同虛設,再沒有迴頭多看一眼的興趣。


    她輕輕地開了口:“敖煥,你真的要抗旨不遵嗎?你自己不怕死,難道,你也可以不顧整個東海水族的生死榮辱嗎?”


    他聽到她這樣義正言辭的話,卻仿佛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他突然笑了起來,笑得有些無奈,又有些諷刺:“你是來威脅我的嗎?你以為你是我什麽人,可以跑到這裏來指手劃腳地,告訴我該做些什麽!”


    她在他逼視的目光中怔了怔,輕輕地說道:“我是慕容霜······”


    “那又怎麽樣!”他狠狠地打斷了她的話,他方才隻看了她一眼,便早已猜到了她是誰,“不要試圖威脅我,慕容霜!我不會娶你的,我不想娶你,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她眸光低垂,又再次堅定地說道:“你,還是娶了我吧!如果你再跪下去,讓天顏震怒,怪罪下來,是真正的得不償失。”


    “公主可真是體貼得緊啊,”他語中帶著譏諷和不屑,冷冷地說道,“一個女子,一個南海的公主,臉皮竟然會厚成這樣嗎?聽聞公主是萬花叢中過,見過‘世麵’的人,我敖煥是何德何能,讓公主這樣放不下?你就高抬貴手,退了這門婚不行嗎?為何一定要逼我娶你?”


    他覺得這個慕容霜做戲的功夫可真是好極了,似她這般風流成性的女子,竟然會在聽到他這番話之後,意外地紅了紅臉。她這樣的表情,在別人眼中或許是嬌羞動人,可是在他的眼中,卻讓他覺得無比惡心。


    她遲疑著突然對他說道:“敖煥,其實,我就是玉染······”


    她不說還好,一提到這個名字,他恨不得暴跳如雷,他從跪著的地上一躍而起,衝著她大聲地吼道:“你閉嘴!”


    他的臉上,是滿滿的憤怒,一雙俊眸紅得像要噴火一般,他的雙拳捏得“格格”作響,好似下一刻便會衝動得將她撕成碎片。


    “慕容霜!原來你不僅僅是厚顏無恥,還很有心機呢!你為了接近我,連玉染的事都打探清楚了?你就這麽迫不及待地要爬上我的床嗎!”他粗暴地一把抓住她的衣服,“我警告你,不要在我麵前提玉染!她那麽幹淨,那麽善良,提她的名字,你!不!配!”


    他的手用力地一鬆,她便跌坐在地上。冰涼的石階,跌得她生疼,她的眼中晶瑩流動,是委屈的淚光。


    他沒有絲毫的憐惜,她的一切,在他的眼中,都是那樣的不堪,那樣的惺惺作態。


    她沒有放棄,仍然倔強地說著:“敖煥,你娶了我吧。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不理我,不見我,都沒有關係,可是,你一定要娶我!如果你再一意孤行,逆了天顏,會害了整個東海,不值得的。”


    她的話,如這冷冷的夜風一般,讓他冷靜了幾分。不論她是不是處心積慮地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她的話是有道理的。玉染已經死了,於他而言,娶誰都是一樣,心隨玉染去了,不過徒留一副軀殼。


    他立於那冷冷清清的月下,淒然地笑著,笑到心痛,笑到痛哭出聲。他轉身漠然地看著慕容霜:“好,我娶你!這是你自找的,日後,你可別後悔,別怨我!”


    月光下,慕容霜的臉色是蒼白的,可她到底說服了敖煥,奉旨完婚。


    東海與南海聯姻,又有天君主婚,可算得上是仙界的一場盛事。四海八荒的神仙對此事都有耳聞,就連對這些事不大關心的離慕,也多少聽說了一些。


    兩個龍王為了彰顯實力,將一場婚禮辦得隆重而又熱鬧,龍宮之中張燈結彩,喜氣洋洋,慕容霜十裏紅妝嫁進了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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