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真是,太巧了。


    顧臨安也跟著笑了笑,卻是沒有說話,隻是在厲南燭的身前蹲下了身,抬手撫上了她的額頭。


    頓時,那不正常的高溫從掌心傳來,直燙得顧臨安的心髒都有些抽疼。


    沉默著收迴了手,顧臨安抬頭看著厲南燭,向來帶笑的麵容上,此時已經沒有了一絲笑意。


    眼前這個人的狀況真的很不好,肩上的弩-箭在河中就在撞上石頭的時候被帶了出來,雖然已經進行了簡單的包紮,可依舊在不停地滲著血,腹部的傷口就更加不必多說,這般的傷勢,能夠保持清醒,就已經十分了不得了,偏偏厲南燭還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和他談笑。


    “我沒事,”看出了顧臨安的擔憂,厲南燭咧了咧嘴角,“當初在戰場上,比這更嚴峻的情況,我經曆得多了。”所以,沒什麽好擔心的。


    她說著,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似乎是想摸一摸顧臨安的臉,又或者揉一揉他的腦袋,但最後還是因為太過吃力而放棄了。


    “別擔心,”她的麵色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有些蒼白,但那雙眸中的神色,卻溫柔得醉人,“我不會有事的。”


    “……嗯,”沉默了好半晌,顧臨安才低低地應了一聲,“我帶你進去。”


    說完之後,他也不等厲南燭迴答,徑直將地上的人給橫抱了起來,往山洞深處走去,這帶著幾分置氣意味的舉動,惹得厲南燭忍不住輕笑出聲,也不阻止,隻是將額頭輕輕地抵在他的肩上,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許是真的太過勞累,不過短短幾步路的功夫,她竟就那樣沉沉地睡了過去,溫熱的吐息噴灑在顧臨安的胸口,帶起些微的暖意與悸動。


    將厲南燭小心地放在幹草堆上,顧臨安又從邊上的那堆雜物當中,找出驅蟲粉在周圍撒了些——他身上帶的那些,浸了水之後,能起到的效果有限。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才轉過身,看向安靜地躺著的厲南燭。


    她似乎睡得很沉,胸口均勻地起伏著,濕漉漉的發絲貼在額上,襯著那缺乏血色的麵容,有一種孱弱的美。


    緩緩地吐出一口氣,顧臨安放下手中的藥瓶,上前解開了厲南燭的腰帶。


    因著滲出的血液,有些布料與傷口黏在了一起,花了顧臨安好一番功夫,才在沒有弄醒厲南燭的情況下,將其褪下來,那遮掩在衣料底下的身體,就那樣暴露在了他的眼中。


    厲南燭的皮膚很是白皙,絲毫不見多年的軍營生活留下的痕跡,在黑暗中仿佛上好的玉石一般,有種淡淡的光澤。但在那溫潤的玉璧上,卻有著許多細小的裂紋。


    指尖緩緩地在鎖骨下的那道印記傷移動著,顧臨安的眸色略微暗沉了幾分。


    這道傷痕,他上次就已經見過了,隻不過,如今這些舊日的痕跡,與那還在滲血的傷口放在一起,顯得更加刺目了些。


    厲南燭先前在驛站裏受的傷,顯然不止腹部這一處,如今少了衣物的遮蔽,自然就都露了出來。那些或大或小的傷口被水泡得發白,看著很是淒慘,以至於顧臨安連指尖都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疼嗎?”指尖在左臂上一道細小的傷口上頓了頓,卻是沒敢去觸碰,顧臨安輕聲開口,卻是不知在問誰。


    然而,那看似還在沉睡中的人卻忽地翹起了嘴角:“習慣了。”厲南燭睜開眼睛,對上顧臨安望過來的視線,“倒不如說,太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反倒有些懷念。”


    這是實話,在戰場上呆慣了的人,總是很難適應安逸的日子,她當初也是花了很久的時間,才改了自己的許多習慣。但即便如此,太過長久的閑適,依舊讓她難以忍受。


    大概也正是知道這一點,京城裏的那幾個人,才會任由她丟下朝中的事情,跑到柳含煙那裏去吧?


    顧臨安聞言,覺得有些好笑,又有點笑不出來。


    上過戰場的人,再也無法過上平靜的日子,哪怕沒有碰上任何坎坷——這樣的事例,他也聽過不少,但未曾經曆過那些事,他總歸是無法有同樣的感受的。


    輕歎一聲,顧臨安沒有說話,隻是從懷中取出了金瘡藥,細細地給厲南燭上起藥來。


    幸好這東西裝在特製的藥瓶當中,沒有和其他東西一起弄濕。否則麵對厲南燭這一身的傷,他還真就得束手無策了。


    “我還以為你會趁機做一些其他的事情?”抹上了藥的傷口在瞬間的刺疼過後,就傳來一陣輕微的涼意,厲南燭歪了歪腦袋,突然開口說道。


    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顧臨安抬起頭來,看著厲南燭彎起的眸子,雙眼略微眯起,麵上的神色也帶上了幾分戲謔:“你希望我做些什麽嗎?”


    這樣的環境,這樣的情形,說出這樣的話來,要說厲南燭不是故意的,顧臨安是不信的。


    “你猜?”厲南燭眨了眨眼睛,很是無辜的模樣,半幹的發絲自頸側垂落,看著有幾分別樣的旖旎。


    顧臨安的唿吸不由自主地一滯,看著厲南燭的目光也帶上了幾分異樣的味道,黑暗為周圍的一切都籠上了一層曖昧的色調,惹得人的心髒都不受控製地劇烈跳動起來。


    垂下頭,在厲南燭的唇上落下了輕柔的一吻,顧臨安的聲音有些許的沙啞:“乖,別鬧。”


    無論是他還是厲南燭,都十分清楚,這並不是做那種事的時候,隻不過這個人總是這樣,逮著了機會,就總想著撩撥他幾下,哪怕基本沒占到過什麽便宜,也樂此不疲。


    “那確實是一個取暖的好法子,不是嗎?”可厲南燭卻一點兒都沒有要消停的意思,那笑意盈盈的模樣,落在顧臨安的眼中,帶著些許說不清的勾人,讓他的唿吸,都不由地變得急促了幾分。


    “別鬧,”雙眸當中的神色略微加深,顧臨安的指尖有意無意地劃過厲南燭小腹上的傷口,“你的腰傷著了。”


    厲南燭:……


    是她想多了,還是這話確實有深層次的意思?


    “還是說……”感受到厲南燭的身子因為傷口被觸碰的疼痛而不自覺地微微一顫,顧臨安突然笑了起來,“……你願意在下麵?”


    “……”麵對這種事關自己尊嚴的問題,厲南燭果斷地轉了話鋒,“我突然覺得我傷得很重,需要好好休……唔……”未說完的話語,消失在兩人相貼的唇齒之間。


    顧臨安輕輕地咬住厲南燭柔軟的下唇,細致地舔舐吮吻著,而後將柔軟的舌探入厲南燭的口腔,含住了那因為事發突然而未能反映過來的舌尖,不留絲毫餘地地糾纏了上去。兩人的鼻息相互交融糾纏,讓周身的氣息,都變得粘稠火熱起來。


    “嗯……”從喉間發出了一聲細微的呻-吟,厲南燭似是想要說什麽,卻被顧臨安毫不留情地給堵了迴去。


    口中柔軟的舌被用讓她有些發疼的力道吮吸拉扯著,帶起一陣陣的熱意,在周身蔓延開去。


    在厲南燭窒息之前放開了她,顧臨安垂頭在她比之剛才多了一絲血色的雙唇上落下輕柔的一吻:“乖,別鬧。”


    厲南燭:……


    不要弄得好像剛剛湊上來的人是她一樣好嗎?!


    看出了麵前的人眼中那些微的鬱悶,顧臨安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出來。


    “還是覺得冷嗎?”伸手替厲南燭解開頭上的發帶,顧臨安輕聲問道。以他的細心,當然不可能漏過剛才厲南燭那句話裏無意間透露出來的信息。


    “有點。”厲南燭聞言也不否認,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個季節的夜間溫度本就不高,她又失了不少的血,這會兒還未著寸縷的,不覺得冷就奇怪了。要不是身下的幹草太少,她都想直接鑽裏頭去了,這玩意兒保暖的效果,可比尋常的布料要好多了。


    “那邊倒是有些幹燥的柴禾……”停頓了一下,顧臨安沒有繼續說下去。


    這柴火再幹燥,也不能自己生起火來。


    “是嗎?”厲南燭往顧臨安所說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剛剛進來的時候是閉著眼睛的,當然沒法看到這裏麵都放了什麽,“我衣服裏有火折子。”


    “火折子?”聽到厲南燭的話,顧臨安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能用?”


    要知道,他們兩人,可是前不久才從河裏走了一遭的。


    “軍用的,”厲南燭點了點頭,“防水。”


    既然厲南燭都這麽說了,顧臨安自然不會再多質疑什麽,起身去翻看剛才脫下後放在一旁的衣物了。


    這東西看著和普通的火折子沒有多大差別,但打開最外頭的那層封禁之物,確實能夠看到其內微弱的點點紅光。


    歪著腦袋看著顧臨安去搬來柴火,以幹草為引將其點燃,厲南燭的雙眸微彎:“我以為,這種時候,該是兩個人抱在一塊兒取暖的發展?”


    畢竟落水的可不止她一個,顧臨安現在,都還穿著那一身濕透了的衣服呢。


    雙眼不自覺的微微眯起,厲南燭的目光有些深邃。


    那濕漉漉的衣服緊緊地貼著身體的模樣,真是比脫光了還要更加勾人。


    察覺到厲南燭的視線,顧臨安測過頭來,一雙黑沉的眸子裏倒映著暖色的火光,有些異樣的醉人:“若是你想,我也可以這麽做的。”


    隻不過,最後會發展成什麽樣子,他就不敢保證了。


    聽出了顧臨安話語裏隱含著的意思,厲南燭抬手摸了摸自己腹部的傷口,訕訕地閉上了嘴。


    她是不在乎誰上誰下啦,但是第一次的時候,總是不能示弱的不是?這可關乎著她身為女人的尊嚴呢。


    猜出了厲南燭的心思,顧臨安輕笑一聲,沒有再多說什麽。


    將身上濕透的衣物褪下,隻餘一件已經被體溫給烘得半幹的內衫,顧臨安轉頭打量起這個洞穴內的事物來。


    有了火堆的照明,周圍的事物頓時就變得清晰起來了,顧臨安也注意到了許多先前沒有發現的東西。


    視線在角落裏放著的一套衣物上停頓了一下,顧臨安的眼中不由地浮現出些許驚訝的神色來。


    見顧臨安沒有脫下內衫的意思,厲南燭頗感遺憾地嘖了下舌,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頓時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地方是哪個人的住處嗎?怎麽什麽都有?”


    想到剛才在石壁上摸到的用刀刻下的自己,顧臨安也覺得有趣,一邊將這事和厲南燭說了,一邊起身將那套衣服拿了過來,蓋在了厲南燭的身上。


    那畢竟不是為她準備的衣物,尺寸不合適,而且以她如今渾身是傷的情況,顯然這樣會更舒適一些。


    “刻在石壁上的字?”厲南燭頓時來了興趣,“寫的什麽?”


    那些話本裏麵不都總有這樣的劇情,主人公機緣巧合之下,進入了一處山洞/秘境,得到了什麽不世出的寶貝嗎?


    見厲南燭對此似乎很感興趣的模樣,顧臨安索性從火堆中取了一根木柴,起身去先前的石壁那兒看一看。


    然而,那上麵刻著的內容,注定是要讓厲南燭失望了。


    沒有什麽高深的武功秘籍,也不是什麽藏有寶藏線索的詩歌俗語,隻是兩個外出打獵,時不時地在這兒歇腳的獵戶之間的閑散對話,多是一些生活中瑣碎的無關緊要的小事。


    從石壁上的字跡以及字句間的語氣,能夠輕易地將兩個不同性格的人給分辨出來,而最新的刻痕,就是關於此刻蓋在厲南燭身上的那件衣服的。


    這件衣服出自在這上麵留下痕跡的其中一人之手,是為了另一個神交已久,卻從未謀麵的人親手製作的。


    “認識字、會製衣,還用得起上好的金瘡藥的獵戶?”倒是沒有生出什麽失望的情緒來,厲南燭拿起放在草堆邊上的一個藥瓶,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


    說起來,這東西,怎麽看著有點眼熟?


    “至少他們彼此願意這樣相信。”撿起放在石壁下的一把刀柄處雕著精美花紋的匕首看了看,顧臨安又將它放了迴去,轉身走迴了厲南燭的身邊。


    至於那兩個人為什麽會一直以這種方式交流,又為何從不尋找機會見麵,就不是他所需要關心的事情了。


    “說不定這背後,會是一段纏綿悱惻催人淚下的愛情故事呢?”許是想到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厲南燭笑著說道,“——嗯?”忽地,她的目光頓住了,“那個,是酒嗎?”


    朝著厲南燭指著的方向看過去,顧臨安果然看到了一個不大的酒壇。他轉頭看了看雙眼有些發亮的厲南燭,突然覺得有些頭疼:“你想喝?”


    “……當然不是。”知道顧臨安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厲南燭有點好笑。


    她雖然好酒,但又不是那種嗜酒如命的人,不至於在這種時候分不清輕重,要大醉一場。


    “就是想處理一下傷口。”就這麽放著自己肚子上的傷口不理會,她總有種自己的腸子會在下一刻掉出來的錯覺。


    顧臨安:……


    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顧臨安隻覺得自己的胃部一陣不自覺的抽疼,好像遭受那事情的,是他自個兒一樣。


    厲南燭身上的傷雖然都已經上過了藥,但不得不說,腹部那麽大一道口子,那麽點金瘡藥,能起到的效果,實在有限得很。但現在手邊的條件有限,顧臨安也沒有什麽法子。


    想起之前在沙匪的寨子裏頭的時候,段小樓就是拿酒來清洗的傷口,顧臨安心下了然,過去將那壇酒給搬了過來。


    “醫用的酒和平時用來喝的酒有些不一樣,”不過到底哪裏不一樣,她不是大夫,不太清楚其中的門道,“但有總比沒有的好。”


    要是沒有酒,她肯定會靠著金瘡藥,讓身上的傷口自己慢慢地去愈合。


    一邊說著,厲南燭一邊讓顧臨安從自己的衣兜裏掏出一把匕首和一些針線,在火上燙了之後,再交到她手裏。


    顧臨安不明白她要幹什麽,隻能按照她的吩咐去做,在處理這種外傷上麵,對方肯定比他要懂得多。


    “你身上總帶著這麽多東西?”將手裏的東西遞過去,顧臨安忍不住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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