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於到了現在,都沒有多少外人知道她蘇家和當今天子的交情。


    當然,即便如此,也沒有人敢來招惹她們。不說別的,那麽多歸附的國家當中,唯有雲國的蘇家頭上,有個城主的位置,這一點就足以說明許多東西了。


    讓蘇雲清有些好笑的是,因著某人總不愛透露身份的緣故,就是蘇家的人,也有好些不知道這位蘇家老家主在世的時候,總往這兒跑的“將軍”,到底是個什麽身份,還曾經有人暗地裏和她抱怨過這將軍事多,是不是看上了蘇家什麽人,讓她多防著點。


    ——據說因為軍中多是女人,好女風的將軍最是多見。


    當時才十三的她,哭笑不得地把這事告訴了姥姥,結果媒想到,對方一轉頭就在當事人麵前把這話說了,最後那位剛好得了閑的“將軍”,尋著各種由頭,纏了說這話的人小半個月,弄得對方到現在,都還對厲南燭避如蛇蠍。


    “打仗是一件太過耗費心力的事情,”在笑嗬嗬地應下了那可憐的家夥的求助之後,姥姥這麽對她說,“就隨她鬧去吧。”


    蘇雲清:……


    有本事說這話,有本事剛才別應承啊!


    現在想起這件事來,蘇雲清都還對當年被她出賣的倒黴蛋,抱著幾分不好意思的感覺。可不能不承認,那時候姥姥的話,確實有些道理。


    這個與她的母親差不多年紀的女人,肩上扛了太多的東西。那一陣子厲南燭總往雲城跑,不僅僅是為了尋求她姥姥的幫助,也是由於這地方有著別處缺少的一份悠然吧。


    眼中的神色柔和了下來,蘇雲清看著麵前的人,總也無法將她當成那高高在上,幾乎被捧到神位上去的天子。


    “多年沒見,你倒是出落得更加水靈了啊?”上下打量了蘇雲清一番,厲南燭摸著下巴評價道。那樣子,怎麽瞧怎麽像個浪蕩子。


    “厲將軍,”蘇雲清麵上的笑容不改,“‘水靈’是用來形容男子的。”


    一旁的一群禦朝男人:……


    厲南燭聞言挑了挑眉,似是想說什麽,但在看了邊上的一群人一眼之後,還是把話壓了下來:“行了,待會兒咱們再好好敘舊,先辦正事吧。”


    總不能讓這麽一大群人,都在城門外,就這麽站著吧?


    蘇雲清對此自然不可能有什麽異議,便笑著應下了。


    宴已在府上設好,席間滿是雲城特有的美食,對於吃了近一個月的幹糧的一行人來說,最是有吸引力。


    一場賓主盡歡的宴席散後,厲南燭一點兒都不拿自己當外人,熟門熟路地領著顧臨安三人去他們的房間了。


    “周朝的官員,都是將他國的來使,安頓在自己府上的?”對此,洛書白有些驚訝,之前在洛城,他還以為隻是因為那兒的客棧太過簡陋的緣故,柳含煙才會讓他們都住將軍府上的來著。


    “這個啊,”厲南燭也沒覺得這有什麽值得隱瞞的,“以前經常有住在外頭的使臣,被不知道從哪裏跳出來的刺客暗殺,次數多了,當地的官員就不再敢把人安排在外麵了。”


    亂世嘛,總是會發生各種安穩年代沒有的事情。


    洛書白:……


    他突然有點慶幸,這會兒那厲皇已經統一了天下,否則他一個不會武的人,還真有點危險?


    不過,話又說迴來,要是現下乾元大陸上依舊是亂世,壓根就不會有出使這一檔子事,反倒該是這地方的那些國家,想方設法地交好禦朝——兩者的國力,相差得實在太多了。


    若真是那樣,這禦朝的應對之策,可就與現在大不相同了——便是想法子將這乾元大陸上的國家,都意義蠶食吞並,也是有可能的。


    沒有去在意洛書白在想些什麽,厲南燭轉頭看向正低頭思索著什麽顧臨安,笑眯眯地湊了過去:“在想什麽?”


    “隻是有些驚訝,”聞聲看了厲南燭一眼,顧臨安笑著說道,“原來大周的女子,也是穿裙裝的。”


    由於之前一直沒有見到有人這麽穿,他還以為這地方沒有長裙之類的事物,卻不想今兒個見著了。


    “嗯?”有些莫名地看了顧臨安一眼,厲南燭似是有些不解,“那是正服啊!”


    那種穿著活動不方便的服裝,平日當然不能穿著,不然做事的時候,裙擺勾著踩著了怎麽辦?


    “難道你們沒有?”眉頭微微擰起,厲南燭有些不明白對方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顧臨安:……


    不,隻是他們的正服並不是長裙而已。


    “你們這裏的男人,也都是以裙裝為正服的?”沉默了一會兒,顧臨安開口問道。


    頓時,厲南燭感到更奇怪了:“男人既不能入仕,又不能祀天,要什麽正服?”


    至於喪禮,他們這兒推崇節葬,不興過去的那一套。


    顧臨安:……


    哪怕知道厲南燭口中的那些“男人”,並不包括他們,但這話落在耳中,果然不那麽順耳。


    以一些天生的東西,就去否認一些人,果然是這世上,最為愚蠢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洛書白:貧僧自東土大唐而來,前往西天取經,還望城主能夠行個方便。


    昨天吊鹽水去了,今天感覺神清氣爽,果然是從小就習慣了這個,吃藥完全治不好otz


    上次燒迷糊了,好多話忘了說。先謝謝提供了蘇雲清這個名字的小天使,mua一個~


    然後,你們的腦洞真是……比我還大_(:3ゝ∠)_


    這真的隻是本純到不能再純的古言,沒有那些時空啊啥的啊,往現實點去想233333友情提示一句,如果有過傳承的斷層,曆史上的記載,出現錯誤是很正常的喲~


    最後,明天恢複雙更。


    謝謝waou、墨小默、年年*19、堇菌、麟訾、燃燒的動脈的雷和一隻神經經經的蘿卜精的手榴彈,麽麽噠~


    ☆、第49章


    盡管厲南燭所說的, 並不是整個乾元大陸上的情況,但卻也足夠說明許多問題了——這些在天啟大陸之上,曾經理所當然地加諸女人身上的觀念,一旦放到了自己的身上, 就變得這般讓人難以忍受。


    哪怕是依舊對女子當政抱有幾分隱約的質疑的段老,這時候也不由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紙上得來終覺淺, 哪怕有人在你的麵前說一千遍一萬遍“女子並非不如男”, 也抵不上在這樣一個國家裏麵走上兩步, 看上兩眼。


    世人都說身受同感, 然而若是沒有過任何相似的經曆, 又何來“同感”?


    沒有真正遭遇過一些事情,永遠也無法想象別人當時的心情。


    ——他們這還算是好的,遇上的都是如厲南燭與柳含煙之流沒有歹意, 對這些事也不甚在意的人, 否則這一路上會發生什麽, 著實無法預料。


    越想越感到後怕與頭疼, 段老忍不住抬手按了按太陽穴。他這會兒,都開始有點後悔,當初非得要跟著顧臨安一塊兒過來了。


    他年紀大了, 實在是受不得太大的衝擊,便是無知古板了一輩子,也想把這份無知與古板,一起帶到棺材裏去。


    可與此同時,他心中一個隱秘的角落, 卻在告訴他,這樣的經曆有多麽的難能可貴,他對此有多麽的慶幸。


    ——瞧,當初他的愛妻的想法,並沒有他所說的那樣異想天開,不容於世。


    懷抱著那些許連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歉意那麽多年,他終於能夠坦然地承認自己的錯誤了。


    就仿佛一塊一直懸著的石頭落了地,他的心裏,甚至生出了幾分輕鬆的感覺。


    長長地歎了口氣,段老的麵上露出了些微複雜的神色。


    無論是什麽人,當自己堅持了大半輩子的信念被顛覆的時候,都不可能平靜的吧?


    察覺到段老的異樣,厲南燭側頭看了他一眼,卻是沒有開口說話。


    她也知道這位老人這時候的心情肯定不會太好受,別看他之前一直都表現得很是平靜,與眾人的相處,也並沒有多少不當之處,可人家的心裏,指不定怎麽翻騰呢。要不然這一路上,他也不會總待在馬車裏,盡量避免與她和卓九的接觸了。


    什麽年老體弱,都不過是借口。


    要是沒有一個硬朗的身子,哪個皇帝會讓這種人跟著一起出使?生怕人不會在半途病死嗎?就是之前在沙漠裏頭,這位老人,也都是騎在馬上的,而非坐在馬車裏的。


    隻能說,不愧是在官場混跡了那麽久的老油子,知道怎樣才能把自己的想法掩飾得滴水不漏。


    作為一名思想保守的老人,段老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厲南燭收迴視線,略微彎了彎嘴角。


    知道顧臨安等人一路奔波勞累,厲南燭也沒有在這種時候湊過去討嫌,把人帶到地方之後,叮囑了幾句需要注意的地方之後就離開了。她也正想和許久未見的蘇雲清,好好地聊一聊。


    似乎從蘇家那位與她熟識的老人逝世之後,她就少有再來這裏的了,算一算,似乎也有七八年了?怪不得她在城門外見到蘇雲清的時候,一眼都還沒能認出來。


    輕輕地舒了口氣,厲南燭也有些說不上來,自己現在是感慨多一些,還是懷念多一些,又或者,還帶了幾分惶恐。


    時光荏苒,能夠留住的事物,終究還是太少了。


    但是,當厲南燭推開蘇雲清的房門的時候,她就覺得,有些事情,不管過去多少年,依舊不會有多少改變。


    比如某些從娘胎裏就帶出來的天賦。


    “……這又是你娘畫的?”抽搐著嘴角,指著蘇雲清掛在牆上的一幅畫,厲南燭的心情,就和當初某個國家見她從來不收送來的男人的時候,直接派了一個女人藏在她被窩裏的一樣微妙。


    “那是自然,”不需要轉頭,就知道厲南燭說的什麽,蘇雲清笑著迴答,“這是娘親最滿意的一幅作品。”


    厲南燭:……


    都說上天在給某些人一些東西的時候,總會相對地拿走另外的一些東西。厲南燭覺得,繪畫大概就是上天從蘇綿綿這裏拿走的東西了。


    嗯,順帶的,還有這家夥的審美。


    ——她絕對不相信,這世上會有正常喜歡這玩意兒!


    “你眼中的‘這玩意兒’,”看出了厲南燭的想法,蘇雲清輕輕地挑了挑眉,“可是能賣上幾千兩白銀的東西。”


    “……”盯著那看著就是一坨各種各樣的顏色潑上去的產物,厲南燭表示,這一定是美貌加成後的結果——就算美人隨便從路邊摘了根狗尾巴草,說這是千年難得一見的神草,也總會有些被美色迷了心智的人,上趕著去討美人歡心的不是?


    “這畫的是什麽?”盯著那幅掛在牆上的畫卷看了一會兒,發現自己竟有種眼暈犯惡心的感覺,厲南燭連忙移開了視線。


    能把一幅畫給畫出武器的效果,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蘇綿綿也是挺讓人佩服的。


    “我記得我娘說好像是……”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蘇雲清有些不確定地說道,“雨後初晴?”她指著畫幅一角的一坨顏色,“她說這是彩虹。”


    厲南燭:……


    想當年,她第一次看到蘇綿綿的畫作的時候,還能勉強從上頭辨認出一些東西來,這會兒……果然,時間是把殺豬刀,把本來就糟糕的東西,砍得更加糟糕了。


    揉著額角長長地歎了口氣,厲南燭有點好笑地問道:“這一迴她又在上麵用了多少種顏色?”


    “九十二種,”對於這個問題,蘇雲清迴答得無比迅速,“是她用得最多的一次。”


    ……她就知道。


    對於蘇雲清的話一點兒都沒覺得意外,厲南燭隻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其實她一直覺得,蘇綿綿壓根就不喜歡畫畫,她隻是拿這當做試驗自個兒新倒騰出來的各種顏料,然後樂得在一邊看一群人,為了她自己都不知道畫的什麽的東西搶破頭的樣子而已。


    “真是虧得你能把這東西一直掛在書房裏。”又瞄了那畫幅兩眼,厲南燭瞬時覺得一陣頭暈。


    這東西,貌似還是看得次數越多越久,效果越大?


    “你怎麽能這麽說呢?”聽到厲南燭的話,蘇雲清頓時不樂意了,“把它掛在書房裏,明明就有助於我更快地處理各種事情!”


    “因為我完全不想在這裏多待一刻鍾。”蘇雲清揚著眉,一臉認真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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