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抬頭,一把攥住了她的臂,他的雙手微微的顫抖著,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怕會看到毀滅的光,她扭過頭,將目光低垂在他抓著自己臂膀的手上,那上麵竟濕濕的,是他的淚嗎?她無法掙開他。

    他將她的手捧到他的麵前,輕輕的將合著淚的唇印在我的手上,那唇是冰冷而幹涸的,但是卻帶著最沉重的印記,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就象是神話裏被封印在所羅門印章下的瓶子中的精靈一般,從此無法再自由平靜。

    他忽然將她用力擁入懷中,她的頭就這樣貼在了他的頸處,她想掙紮,就聽他說:“別動,讓我抱一下,求你了。”

    她忽然靜了下來,安安靜靜的被他擁在了懷裏。

    閉上眼睛,想要區別他與晨的懷抱有沒有不同之處。

    記憶中,晨的懷抱讓人覺得無比的安心,就象他本人一樣,是溫和文雅的。他是那樣的溫柔,可以讓我沉沉的安睡在其中。

    而曦的則不同,他緊緊的擁著,讓人能感覺到他衣衫下賁起的堅實臂膀,一切是這樣的寧靜,甚至可以聽到他胸膛裏有力的心跳和血管中血液流向全身時聲音。還有他身上淡淡的酒味,都讓她覺得一陣熾熱。

    她在他的懷抱中迷離了,身體被他緊緊的揉嵌在他的身體裏,他的唇印在了她的唇上,熾烈的唇狂暴而肆虐,如狂風驟雨一般,他的大手按在她的腦後,將她的頭緊緊的推按住,濃重的氣息籠罩了她的全身,使她無法唿吸,全身僵硬。

    他的舌伸進了她的口中,與生澀的她緊緊纏繞,她下意識的抗拒著他,想阻止他,但卻與他糾合的更深,她感到窒息,大腦裏一片茫然,靈魂仿佛飄蕩在空中。

    抵死的纏綿,感覺象有半個世紀這麽久,就在她幾近眩暈時,她聽到他在耳邊輕歎:“賽兒,我愛你。”

    她劇震,頓時清醒過來,她清醒應該趕快從他身邊離開,她警告自己,不能因為同情而讓他誤會自己也對他有情,對晨的背叛,讓她感到羞愧難言。

    她奮力的將他推開,掙紮著爬起來,驚慌失措的她被他抓住了手,聲嘶力竭的問:“為什麽,為什麽要推開我,我可以感覺到你也是喜歡我的。為什麽?”

    “不,那不是真的,我隻是同情你。”

    不敢看他暴怒的眼睛,她隻能勉強著大聲的說,不知道麵對的是他還是自己。

    “胡說。胡說,你明明就對我有情,不是同情,我不是小孩子,我能感覺的到,為什麽要騙我,要騙你自己?”

    他拚命的搖著她的身體,額頭和頸上的青筋暴起,眼睛帶著一層血絲。她無法再望向他,也無法迴應他濃烈的感情,她的心命令自己將他推開,然後轉身疾跑,頭也不敢迴。她聽見他在她身後的腳步和他唿喊的聲音,但是一個普通人哪裏能趕上會輕功的明賽兒,雖然她的精神已經委頓不堪了。

    她在街頭的拐角處閃身靠在牆壁上,躲開了他的視線。

    她看見他從身邊跑過,四處尋找,粗啞的聲音唿喚著自己的名字,字字都打在心頭上,在她的心上劃出一道道的傷痕。

    她隻能將身體緊緊的縮起來,希望不要被他看見,她無法麵對這樣愛的如此狂烈的人,她害怕這樣的情緒。

    他的身影漸漸跑遠,雖然他還不懈的尋找著,但是她在他的身後,卻感到他的心也已經不再完整了。

    她背靠著牆,木然而立。

    “我完了”她對自己說。

    迴想對曦當初的決絕,賽兒心裏一時柔腸寸斷,又想到後來兩人終於在一起後的甜蜜以及跨入時空之門時曦的樣子。賽兒心裏滿是苦楚那天,他說的話果然沒錯,既便是我逃到另一個空間,他也會如影隨形的,他,我大概是窮盡一生,也忘不掉了,他怎麽可以這麽傻。

    想著想著,賽兒大大的眼睛裏又湧上了一層水霧。

    雨勢越大了,就象是天漏了一般,大雨潑在地上,有一些竟飛濺到了賽兒的臉上,被這微微的涼意所驚醒,她不由輕輕的搖了搖頭,仿佛這樣做可以將一切的思念都擺脫掉似的。

    “明知道迴不去,我還想什麽,庸人自擾罷了,他總會好的”明賽兒對自己苦笑道。

    忽然,一個霹靂,她一驚,抬頭望天,隻看見天際一道長長的閃電劃過,天空被照的瞬間明亮起來。

    借著這道光亮,她忽然看見遠處一匹黑馬正向這邊緩緩的走過來。

    天空瞬間又歸於黑暗,隻能看到這是一匹體型極美的駿馬,馬身很是高大,體形勻稱又健壯,四肢修長。但是走起來卻很慢,好似已沒了力氣。

    這馬越走越近,待到已不過有二十米遠時,明賽兒才看清馬背之上好象還馱著一個人。而那馬,她不由的倒抽了一口涼氣,那馬身上好多傷口,尤其是前胸一道傷口更是又長又深,傷口都外翻著,被大雨衝刷著,血混著大雨順著馬身一直在向下淌著。

    看著那馬,她心底不由的泛起一陣陣的涼意。

    黑馬緩緩的來到廟前,終於撐不住一下子跪到在地,馬背上的人也被拋到了一側,黑馬努力的扭轉著頭顱,用頭輕輕的碰著主人的身體,但那人卻動也不動。

    最後黑馬也終於撐不住了,身子向另一旁側倒過去。

    明賽兒忍不住走了過去,輕輕的蹲在了馬頭前,將手搭在馬主人的脖頸處。

    這人還沒有死。

    黑馬看見陌生人靠近主人,努力的掙紮了兩下想要起來,可是卻隻能對怒目而視,無力的輕輕的打了一個響鼻。

    它已經沒救了,它的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隻一會便把它的身下染成了一片血色深潭,順著雨水四散開來。它是硬撐著才走到這裏來的。

    它大大的黑眼珠防備的緊盯著我,眼神警惕而又倔強,她看著這馬,心裏輕輕的震顫起來,為這馬誓死的忠心。

    她緩緩的將手撫在馬的額頭上,眼眼直對上那對黑黑的眼睛。

    對它說:“放心吧,我一定會救你的主人”

    她相信它聽懂了我的意思,它那有著長長睫毛的雙眼皮終於緩緩的安靜的搭了下來。

    明賽兒將馬的主人拖到了破廟裏,將他放在供桌之上。

    這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男子。

    明賽兒心裏有些微的緊張,但還是沉著的將手搭在傷者的手腕上。

    隻一會,她就因為傷者的脈象而靜下了心思,因為他的脈向實在是太詭異了。

    他的身上看似沒有任何傷處,但脈息卻越來越微,就好象生氣正在一點一滴的被消耗幹淨。

    這倒象是大失血的樣子,可是卻沒有傷口,沒有原因。

    她不由的有點恍神。這個症狀從來沒有在哪個醫書上見過呀。她又把他身上檢查了一翻,當然隻是限於看看衣服外麵有沒有血跡,但是並沒有。

    凝神又想了一會兒,將一些典籍在心中迅速的過了一遍,她的視線忽然落在了傷者的左手腕處。那是……

    在他的左手腕動脈處有一條又深又粗的紅紫色的線,那線還在不停的扭動著。

    啊!難道是噬蠱!

    在這裏竟然能看到這麽狠的蠱,要知道,這蠱蟲實非一般,一般的蠱蟲隻有一個寄宿體,所以隻要那原主肯解,這蠱便可解。

    而這噬蠱卻至少要由四個以上的宿體共同陪養而成。而這四個原體必須由同一血源中選出,且是選女不選男。

    這四個女子年齡不能超過十六歲,且必須是處女。

    噬蠱便養在她們的血脈之中,每天三個時辰一換,用催吐之法,將其逼出,換另一女子待養,超過時間不換,寄主便會立刻失血而亡。

    這蠱一旦用給了他人,那人死時,噬蠱吸血太多,經脈暴漲,也會死去。那寄主也隻有一死了之。

    即便不用給任何人,不過到二十歲,也會血竭而死。所以左右不過一死。因此這噬蠱一般苗人是不養的,因為太過毒霸,害人害己。隻有敵人極強而且有滅族之禍時才會使用,而這伺蠱之人也往往在族中具有極高的聲譽,被如同烈士。聖女一般看待。

    這年輕人到底是什麽人,值得苗人用這樣的手段來對付他。

    明賽兒的目光仔細的打量起他來。

    這個人不超過二十五六歲的年紀,長相平常,放在人群中,一點也不引人注目。衣著也平常,可他的一雙手卻白晰勻稱,指關節平滑,不象是做體力工作的,手指有繭,象是長期握筆。但同時這人身量高大,肌體結實,象是長期運動,這在明賽兒看來此人應該是非富則貴的,甚至是有武功的。

    這噬蠱放在旁人或是無解,但於明賽兒來說,卻並非不可解。

    不過這個人,明月猶豫起來,到底該不該救他。

    她已經對自己發誓,絕不沾染一絲這世上的事情,不讓自己陷入這非常的年代。隻是好好的。平淡的活到老死就好了。

    可是眼前這個人,卻讓明賽兒有一種預感,若救了他,隻怕她便無法在這世上無為而活了。

    明賽兒怔忡著轉身麵向破廟外的大雨,視線落在那具已死的黑馬身上。

    它倒在那裏,是那麽的龐然大物,卻又是那麽的茫然無力,雖然天已經很暗了,但仍能看見它身下的一大灘血跡。

    想想對它做過的承諾,而且自己畢竟也無法做到見死不救。於是她轉身麵對黑馬的主人,輕聲說:“隻是為了它。”

    靜下心,明賽兒取出隨身攜帶的那把小刀,用內衣擦拭了數遍,這裏沒有火也沒有其它可以消毒的東西,隻能略略的擦擦,好在這把小刀的密封口極嚴,應該還算幹淨。

    又從自己的藥簍裏扒了扒,發現裏麵還有幾株今天采到的止血丹,可能不是極好的止血藥,若是有斷血流或者會更好一些,但現在也隻能用它了。另外又找到幾株七葉一枝花和金線重樓,再沒有其它什麽適用的好草藥了。

    不過這些藥毒性重了一些,這樣的話,可能既便治好,這個人體內也會蓄些毒性,大概減壽十年,總是要的。

    但現在若不救他,隻怕他連今天都捱不過去。

    忽然,他的手指動了動,她心裏一喜,心想,讓他清醒一下,問問吧,如果他不信自己的話,怕損十年的壽命,那剛好就不用管了。

    於是,她用手握住他的一隻手,將內力源源不絕的注入他的體內。

    然後,站在一邊,靜靜的等著。

    一會兒,那人果然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當他的視線落在明賽兒的身上時,她心頭一緊,好黑好亮的一雙眸子。

    那人隻是靜靜的打量著她,並不開口。

    她被他的目光打量的越來越慌張,忍不住說:“嗯,我剛在這兒避雨,看見了你的馬,你的馬……,你的馬,嗯”她想著,要不要告訴這個人馬已經死了,看馬的樣子,一定是一匹主人心愛的寶馬。

    她想著,接著說:“馬受傷了,我看你也受傷了,就把你扶到這邊來,你中毒了”

    此言一出,明賽兒立刻後悔了,果然,這人的眼神閃了一下,隻一瞬間,又恢複了平靜,仍然不發言,隻是眼眨也不眨的盯著她。

    她隻得接著說,“我能治你的毒,但是我沒有合適的藥……”

    那人的眼光暗淡下去,她忙安慰他說“你別急,你別急,但是我采了些藥,也能用,但是……但是……”

    “但是什麽?”那人嗓音低低的說,並不急燥。

    她低下頭,低低的說:“我采的藥不是很對你的症,藥性太重,隻怕雖然治好卻會落下後遺症,或減少十年的壽命,不知道你還願意治嗎?”

    她看向那人,隻見那人目中光芒四射,就在病中,也是說不出的威儀。一看之下,竟有些發呆。

    那人強撐著說:“但能治好此刻也就足夠了,我並不貪心,姑娘隻管大膽的放手做吧。”

    聽到那人如此幹脆,明賽兒隻得勉為其難,開始做起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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