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人!”


    砰地一聲, 二皇子那手中的那隻青瓷杯盞砸在地上,麵色發青,眼中射出的冷光更是令人止不住發顫, 他此刻幾乎恨不得當即生撕了阮琨碧, 自然顧不上什麽形象:“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得罪了永寧侯府也就算了,居然硬生生得罪了王公!”


    侍立在一邊的丫鬟們頓時眼觀鼻鼻觀心,唯恐發出一絲聲響, 惹得二皇子朝自己開火, 那個迴來迴稟消息的更是努力把腦袋縮迴脖子裏頭, 唯恐二皇子下一隻茶杯砸到自己腦門兒上, 就是二皇子妃也是低著頭,沒有吭聲。


    二皇子額頭的青筋蹦得老高, 忽的冷笑一聲,目光怨憤的可怕:“別人想見王公都見不到,偏偏她運氣這般好, 一出門就撞了上去, ”最後兩個字, 幾乎是從他的牙縫裏頭磨著出來的:“該死!”


    二皇子妃麵上也是神色凝重, 上前勸慰道:“殿下暫且不要生氣, 那無非是做無用功罷了,好生想一想辦法才是真的。”


    二皇子見了二皇子妃,麵上的神色倒是稍稍好看了幾分,癱坐在椅子上頭, 一手撐額有些無力的道:“我現在腦子裏頭亂糟糟的,什麽都想不出來!她自己作死也就罷了,居然是打著我的名號出去作死!那可是王梁,世家魁首的王梁,被先帝與父皇親賜讚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的王梁!你叫我怎麽不動氣,怎麽靜得下心來!”


    王梁今年五十有一卻尚未成家,最喜遊曆四方,少在人前現身。


    但是他的名聲,卻並不會因為他的年低調而少半分,反而透露出濃濃的所謂的低調的奢華。


    他姓氏中的這個王,是世家中的琅琊王,就是本屆榜眼王明遠所在的那個琅琊王。


    與王明遠不同的是,他的輩分要比王明遠高兩輩,是王明遠的叔爺爺,也是當代琅琊王氏族主的嫡親叔父。


    他是王明遠曾祖母的老來子,真正正正的老蚌含珠,比王明遠的爺爺要小上二十多歲,五十一歲的年紀,在朝堂上乃至於文壇上還算是年輕。


    可這個時代的世家可不講究年紀,而是完完全全看資曆輩分的。


    雖然他今年才五十有一,可真正論起資曆來,他應該跟二皇子的外祖父是一輩人,便是二皇子的嶽父見了他,也要規規矩矩的叫一聲世叔。


    而且,他也是當世名士與文藝青年的最好代表。


    棄經典而尚老莊,蔑禮法而嵩放達——王梁極得其中精魄,甚至於引領了一個時代文藝青年的潮流。


    事實上,不隻是他,許多的世家名士,也都有這個趨向。


    世家大族的教育,使得他們這類的世家子弟具有超人一等的才能,幾百年簪纓世家的底蘊,使得他們有足夠的底氣去恃才傲物。


    幾百年的榮華下來,世家需要的不再是富貴,而是平安。


    他們每一代都會有子弟出仕,可也隻是幾人罷了,其餘的人則會選擇或者留居祖宅守家衛業,或者遊曆四方增長見聞,或者遊學立著成一方清談名士,既不會辜負了自己一生,也不會使得家族太過於煊赫,惹來傾家之禍,葬送了百年基業。


    像是崔氏出身的清河崔氏,崔博弦就是選擇了清談名士這一條路,而他的長兄則是選擇進入朝堂去闖蕩,支撐起崔氏門楣,而事實證明,這種路子是可行的。


    皇家或許可以容忍世家保存下去,擁有超然的地位,卻不會容忍他們的勢力繼續擴大下去,既然世家這麽識抬舉,沒有想著把前朝的那一畝三分地占滿,那皇帝就得給他們麵子,留著他們自然也就沒什麽大不了了。


    畢竟曆朝曆代倒是這樣的——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總不能皇帝跟泥腿子共治天下吧,那聽一聽就是不靠譜的。


    再者,一家人下餃子一樣的待在朝堂裏野未必是一件好事,朝廷裏頭的職位就是那麽幾個,世家的子弟們卻有那麽多,總不能安排世家子弟去做弼馬溫吧,幾百年傳下來的臉麵還要不要了。


    又再者,一個家族的資源都是有限的,全家的子弟都擠在一起上場了,那到底是支持誰比較好一些呢?萬一出現了分支子弟混的比嫡支子弟混得還要好的局麵,那麽家族到底是支持誰呢?


    打斷自己的禮法傳承去支持庶出,似乎是不太好,可要是不知變通去支持嫡出,也同樣是一手臭棋,那才是左右為難的事情呢。


    與之恰恰相反的是,有時候將世家子弟分出去,反而會起到更好的作用,一加一大於二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出現過。


    就像是現在的崔氏,嫡長子在朝廷上嶄露頭角,胞弟也是清談名士中的下一代領頭羊之一,雙管齊下。


    對於清河崔氏而言,就是很好的選擇。


    這種世家內部一致決定的收縮力量,並不會直接削弱他們自身,相反的,反而會使所有的世家在一家遇難的時候馳援彼此,真正正正的擰成一股繩。


    雖說二皇子是皇子,隴西李氏又是他的外家,可是世家之間幾百年的互相通婚,以及彼此之間長久以來形成的內部體係,都使得他們很容易麵對外敵同仇敵愾,二皇子如果敢對著王梁甩了臉子對他出手,明天的新聞頭條大概就會變成——


    #皇家是不是看我們世家不順眼,想搞什麽事情粗來!#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我們要不要準備起來!#


    #夭壽啊!怎麽一點都不尊重名士,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啊!#


    #禮崩樂壞了!還能不能好好玩耍了!#


    哪怕是現在,皇室也是跟世家保持著一個微妙的平衡,互相尊重的同時又互相防備著,同時,彼此之間的通婚融合也在不斷地進行著。


    榮王的王妃出身清河崔氏嫡係,蘭陵長公主的駙馬也是蘭陵蕭氏嫡係,由此便可見一斑。


    不要覺得世家都是紙糊起來的架子,他們存在了幾百年,曆經幾朝而不倒,不是沒有道理的,民間甚至有“鐵打的世家,流水的皇朝”一說,可見其底蘊之深厚。


    當然,倘若王梁僅僅隻有一個輩分以及一個文青中二的標簽,他自然也不會得到如此多的讚頌,他是世家中真正的做到了文可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的典範。


    王梁三十出頭的時候曾經在河西出仕,那裏雖然是大齊與突厥臨近的地方,卻也是幾十年沒有戰事了,再加上也沒有幾兩油水,王梁的輩分又是擺在那裏,先帝也不能太小氣,就叫他去做地方長官去了。


    當然,去做地方長官是一件事,能不能不被屬下架空,真正的執掌權腕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他剛剛過去的時候,所有的河西籍貫官員都覺得——哦,又是一個小白臉一樣的世家公子,大概是過來攢一攢經驗,然後迴到金陵去飛黃騰達的,有這種想法在,所以都沒有人把他放在心上。


    河西民風剽悍,男子悍勇女子豪放,最看不起的大概就是王梁這類仗著自己家裏頭勢力出去混經驗然後迴到金陵等死的二世祖了,再加上河西天高皇帝遠,他們對這個空降的最高長官的態度便不是十分的友好,甚至於有幾分怠慢,隻要不是惹到了自己頭上,王梁一律視若罔聞,置之不理。


    後來突厥人奇襲河西,河西駐軍副將之一的趙峰泄露軍機,被發現後便帶著自己的百十護衛叛降敵方,王梁作為當地的最高長官組織反擊,可是河西人沒幾個鳥他的,都覺得這個小白臉在跟大家添亂,一個外行對著專家亂彈琴班門弄斧。


    王梁神色自若,乃取十石鷹弩而射一百五十步遠的一株老樹,其箭發而盡沒入樹幹。


    鷹弩是河西人自小便會熟習的武器,就像是金陵人自幼便會識文斷字一般,畢竟那裏臨近跟突厥接壤的地方,民風若是稍稍軟弱一些,必定是守不住河西之地的。


    而哪怕是在河西本地長大的壯漢,能夠拉起十石鷹弩的人也是寥寥無幾,更不要說是相隔一百五十步箭深入樹幹了。


    王梁露出的這一手,瞬間令河西同僚們雙眼發光,自動的拜倒了。


    而隨即他對於戰事的安排,就更是體現出了他敏銳的眼光以及靈活善用的戰術,也是在他的周旋之下,硬是帶著河西守軍拖到了其餘地區駐軍的馳援,保住了河西之地,就憑著這一點,他就刷爆了河西人民的好感度。


    你以為這就完了?並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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