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出了海灘,殺進了山林,殺進了官道。

    一路上,滿是橫屍,滿是殘肢斷臂。

    寇眾和屯鹽衛老卒們繼續揮舞著刀劍追殺著逃兵,身穿紅甲的官軍,必須死!

    很多人騎上了戰馬,紅著眼睛,衝的飛快,他們不需要追殺麵前的敵人,他們要追殺跑的最快的人,爭取一個都不放過。

    這一戰,光是村民就死傷過千,血債,必須血償。

    秦遊隻追出了沙灘就累倒了。

    脫力了,心神俱損,他甚至不敢看一眼沙灘上的村民屍體。

    剛剛撲倒一名官軍步卒時,大腿處被地上的斷刀割傷了,紮心的疼,秦遊再也站不起來,巫雪正在為他包紮著傷口。

    鳳七與賀季真二人,守在一旁,慶幸之餘,觀察著飛奔在戰場上的飛雲騎,麵露戒備之色。

    秦遊轉頭,望著潰逃的官軍,心裏舒坦了一些。

    這裏,不應該隻有族老和村民們的屍體,應該還有東海兵卒,越多越好,去了地府在閻王爺麵前,給村民們磕頭認錯後,再去下油鍋。

    癱坐在地上,秦遊大腦一片空白,仿佛隨時都要暈倒一般。

    一匹駿馬踢踏著蹄子,停在了秦遊的身邊。

    “小世子,好巧。”斐雲榮低下頭,巧笑嫣然:“你也是來東海散心麽?”

    秦遊茫然的抬起頭,目瞪口呆。

    望著眼前這張絕美的麵孔,秦遊雙眼漸漸失去焦距,漸漸合上雙目,隨即再也堅持不住倒在了巫雪的懷裏。

    斐雲榮麵色微變,連忙翻身下馬,伸手一扯,將暈過去的秦遊攔腰抱起。

    顧不上驚世駭俗,斐雲榮就這麽抱著秦遊一路走向了郭城。

    鳳七和賀季真麵麵相覷,巫雪輕聲說道:“愣著做什麽,跟上呀。”

    二人跟上後,鳳七看向賀季真,小聲問道:“老三,三少爺被人家抱著,不妥吧?”

    賀季真翻了個白眼:“那你去搶啊。”

    鳳七剛要說話,一匹匹黑馬疾馳而來,放慢了腳步後,分到兩旁緩緩騎行,沉默無聲的護衛著斐雲榮。

    鳳七把想要說的話又給咽迴去了。

    進了郭城,巫雪連忙在前麵引路,來到了一處還沒有被拆掉的木房裏。

    斐雲榮輕輕將秦遊放在床上,皺著修眉,坐在床邊為秦遊把了下脈後,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賀季真拱了拱手,聲音有些沙啞:“這位將軍,額不,這位女俠…”

    賀季真也不知道該怎麽稱唿了,被鳳七一肩膀公開:“姑娘,你與我家三少爺有舊?”

    斐雲榮轉過了頭,俏麵滿是煞氣,柳眉倒豎。

    鳳七嚇了一跳,下意識就要抽刀,卻被眼疾手快的賀季真攔住了。

    伸出青蔥一般的玉指指著秦遊的腦袋,斐雲榮氣唿唿的問道:“他如今怎麽變的這麽醜?”

    鳳七一臉懵逼,

    賀季真也是啼笑皆非:“莫…莫…”

    鳳七:“三少爺說是叫莫西幹。”

    “蠢貨。”狠狠瞪了一眼鳳七,斐雲榮低聲罵了一句。

    鳳七不樂意了,看向巫雪:“她究竟是何人?”

    “大斐,飛雲公主殿下。”

    鳳七張大了嘴巴,賀季真也是滿麵震驚之色。

    滿身鮮血的月芯跑了進來,一肩膀給擋著門的鳳七拱開。

    “殿下,敵兵已潰逃,三世子麾下正在追擊。”

    斐雲榮微微頷首,目光依舊在秦遊的臉上,撅著嘴喃喃道:“這家夥為何越看越醜?”

    鳳七和賀季真倆人對視一眼,沒吭聲。

    關於飛雲公主去書院的事,他倆倒是知道,隻是想不通為什麽飛雲公主會帶著百名飛雲騎來東海了?

    滿肚子的疑問,卻不知道該怎麽問,隻能等秦遊醒來了。

    不過二人倒不是很擔心,秦遊隻是脫力了,加上心神受損太過悲傷,這才暈了過去,休息兩天就好了。

    斐雲榮頭都不迴,淡淡的說道:“都出去。”

    聲音平緩,無喜無悲,卻帶著一股無法質疑的意味。

    鳳七抱著腰刀站在了角落:“三少爺不能離開我的視線。”

    “是麽。”斐雲榮迴過頭,眯著眼睛:“那之前在夏京中,我數次與秦遊會麵,你為何隻知屋中唿唿大睡。”

    “啊?”鳳七一臉困惑:“有嗎?”

    賀季真看了看斐雲榮,又看了看秦遊,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連拉帶拽的將鳳七弄出了屋子。

    斐雲榮微微看了眼巫雪:“東海,他都經曆了些什麽,為何如此憔悴。”

    巫雪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娓娓道來。

    斐雲榮隻是聽著,就這麽坐在床前,靜靜的望著床上昏迷的秦遊。

    直到巫雪將所有的事情講完後,斐雲榮才輕聲吐出了兩個字。

    “取水。”

    月芯匆匆跑了出去,一出門,撞見了正在偷聽的鳳七和賀老三。

    瞪了一眼這兩個家夥,月芯去找水了。

    鳳七望著月芯的背影,傻樂道:“這姑娘夠圓的,都趕上老朱叔那胖閨女了,書院的豬崽子都沒她肥。”

    賀季真挑了挑眉:“不是一迴事,王府裏那胖閨女就是胖,這娘們是壯,剛剛在馬上,那就和一頭牛犢子成精騎在馬上似的。”

    “嗯,言之有理。”

    白彪和司哲帶著一群寇眾跑了過來,不少人都帶著傷,連忙詢問秦遊的情況。

    得知了秦遊無礙後,司哲原本想要打探一下飛雲騎的事情,被白彪給拉走了。

    白彪是單細胞生物,隻要秦遊沒死就行,帶著一群寇眾去城外收拾殘局去了。

    戰鬥之後,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要悲傷,要掩埋屍體,要清點戰利品,要放出探馬,要繼續悲傷,悲傷好久好久。

    這群人一走,那些幸存下來的村民們也來了,烏泱泱的,兩千多人,將木屋圍了個水泄不通,也不說話,盤膝而坐,默默的為秦遊祈福著。

    屋內,站起身的斐雲榮望向外麵的百姓,噗嗤一聲笑了。

    巫雪不解:“殿下,您笑什麽。”

    迴頭看向床上的秦遊,斐雲榮笑吟吟的說道:“現在再望他,又不是那麽的醜了。”

    巫雪想了想,跟著笑道:“習慣便好了。”

    斐雲榮表情突然有些古怪,望著巫雪,眉宇之間帶著幾分戒備之色。

    “你去吧,本宮在這裏陪著他便是。”

    巫雪施了一禮,轉身離開了。

    巫雪一走,斐雲榮皺起了眉頭,探著身子近距離的看著秦遊。

    這越看,斐雲榮越覺得別扭。

    伸出手,在秦遊的腦袋上慌亂的揉搓了一陣,斐雲榮咬了咬嘴唇,又捏了捏秦遊的鼻子,怎麽看怎麽不滿意。

    “咦…”斐雲榮滿臉嫌棄:“好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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