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峰鬆了口氣,可秦老大卻滿麵狐疑了。

    秦遊不是搞書院呢嗎,怎麽又和流民扯上關係了?

    鄧孝廉拜倒在地,擲地有聲:“越王府三世子秦遊欺民,害民,證據確鑿,請陛下明察秋毫以正視聽。”

    監察使一般幹的活,說好聽點叫風聞奏事,說難聽點叫捕風捉影,說準確點,那就是胡姬霸咧咧,所以他們很少彈劾別人的時候說出“證據確鑿”這四個字,一般這四個字說出口的時候,基本上已經代表彈劾的人被實錘了。

    “原本流民已被告知前往白鷺縣進行妥善安置,可其中部分流民身體不佳無法長途跋涉,隻得留在京外,可誰知越王府三世子秦遊前往京外,將所有流民哄騙到了寒山書院之中。”

    一聽這話,安之峰坐不住了,厲聲道:“書院乃是教書育人之地,豈能收容流民?”

    “安大人,三世子非是收容流民,而是命其做工為謀私利。”

    一語落閉,滿殿嘩然。

    “臣聽聞此事後前往書院調查,所見所聞,駭人聽聞!”鄧孝廉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樣說道:“那些災民被聚集在了林中,而越王府的護衛好生霸道,提著刀子將那些流民圍了起來,別說逃脫,就是擅自起身都要被責罵一番。”

    “此話當真?”秦老大麵露怒色,血壓蹭蹭往上冒:“流民本就可憐,那秦遊的良心莫不是喂了狗,為何要囚禁流民?”

    “臣剛剛已是說過,自然是為謀私利,三世子將流民囚禁了幾日後,便每日讓王府護衛監管他們做工,建造了數個作坊,作坊建造完畢後,流民又要每日進山打獵,下河撈魚,整日都有王府護衛看管。”

    “秦遊!”

    秦老大豁然而起:“他竟然行如此行徑!”

    鄧孝廉就和怕秦老大不生氣似的,又添了一把火:“當日哄騙流民之時,三世子身旁還帶有一名小學子,那學子也不知仗的是誰的勢,居然揚起馬鞭抽打在了工部官員李哲的身上,還有越王府名叫鳳七的護衛,竟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將腰刀架在了李哲的脖子上,最令臣驚駭的是,三世子臨走之前,一腳將李哲踹下了山坡,那李哲乃是微臣妻弟,臣前日去看望過,如今還未下床。”

    “轟”的一聲,議政殿裏炸開了。

    四個字,國朝未有。

    文臣們氣的三屍神暴跳,就連一向偏袒越王府的武將們都不吱聲了。

    再看秦老大,微微闔目坐迴了禦座上,比較熟悉秦老大的人都知道,這是動怒了,滔天之怒。

    鄧孝廉十分滿意現在的結果,朝臣口誅筆伐,天子怒不可遏,而自己為了流民不畏強權的美名也會傳揚四海。

    其實一切的起因都因為當時挨揍的李哲,李哲是工部官員,鄧孝廉是監察使,工部官員挨揍,監察使操哪門子心,人家自有上官做主。

    工部的大佬們當然知道李哲挨揍了,隻不過不願意鬧大,畢竟打人的是秦遊,李哲又是個不入流的小官,也就沒人願意幫他出頭了。

    李哲雖然不爭氣,但是他老姐長的漂亮,漂亮的老姐嫁了個監察使大人,也就是鄧孝廉。

    這鄧孝廉常年和媳婦吹牛b,說什麽全天下就沒有他不敢彈劾的人,哪怕是秦老大犯了錯他都敢仗義執言。

    牛b吹多了,他媳婦就信了,一看自己老弟都挨揍了,整天吹耳邊風讓鄧孝廉幫李哲出頭。

    本來鄧孝廉也不想管這事,畢竟前段時間監察左使上官鵬都讓秦遊拉下馬了,可架不住媳婦天天整活啊,最後出於謹慎就調查了一番。

    其實這調查也有很大的水分,無非就是讓府中的小廝去看一眼。

    書院那是什麽地方,自從秦遊做夢鬧鬼後,可謂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尋常人哪裏進的去,可雖然進不去書院,但是小廝卻看到了當時在林中那些流民被強迫“午睡”的情景,後來又看到這些流民“當苦力”,接連觀察了幾天後,小廝就迴城裏和鄧孝廉據實稟報了。

    一看“證據”如此確鑿,鄧孝廉這才鬧了今天這麽一出。

    秦老大麵色陰晴不定,腦子裏迴想起秦遊嬉皮笑臉的模樣,盛怒過後,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其實秦老大也是接連吃了好幾次虧了,每次都讓人給秦遊叫來,最後就變成了鬧劇,大家的臉是被打的啪啪作響。

    相比鄧孝廉,秦老大更加謹慎了,看向了工部尚書魏雲濤:“魏愛卿,你可知此事?”

    魏雲濤暗暗叫苦,嘴上說道:“其中詳情老臣並不清楚,不過那品議郎李哲的確是告了假。”

    作為工部尚書,下官挨揍了,魏雲濤當然知道,隻不過他不想管,李哲風評不好,而且隻是個不入流的小官,政績平平,沒必要招惹越王府,

    別看魏雲濤是工部尚書,實際上這六部之中工部的地位還不如兵部呢,士、農、工、商中的工指的就是工部,除了兵部外,其他署衙裏,從上倒下都是讀書人,也就是士、農、工、商中的士,再看他們工部,小魚兩三隻,其他的都是匠人,無權也無錢,就是平常蓋房子整裝修的,再加上有時候搞土木工程還得借調八大營的人,要是得罪了越王府,就等於得罪了兵部,得罪了兵部,八大營怎麽可能還會幫他們蓋房子。

    總之就是這樣那樣的原因,即便是魏雲濤知道李哲挨揍了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鄧孝廉趁熱打鐵道:“陛下,三世子做下這如此天怒人怨之事,還望陛下為那些流民做主。”

    秦老大微微沉吟了片刻,對白千輕聲說道:“命騎司,將人帶來,還有那鞭打工部官員的學子,朕要當麵問問他,他這院長,教授的到底是什麽課業,竟連學子都敢無故毆打朝廷官員。”

    安之峰和越王府以及兵部可是老對頭了,一看又要玩拿人和當庭對質那一套,連忙提議道:“秦遊雖貴為世子,可此事著實是駭人聽聞,應交由刑部查實再做定奪。”

    要麽說人老成精,要是當庭對質的話,秦遊口吐蓮花的那麽一忽悠,說不定秦老大說不定又心軟了,最後無非就是不痛不癢的懲戒一番罷了,機會千載難逢,直接交給刑部就完事了。

    一旦刑部負責,查實之後秦老大就是想偏袒都沒辦法偏袒了。

    “陛下。”龔文華突然說道:“此事不可偏聽偏信,監察使誣告他人已不止一次,陛下豈可聽他一家之言。”

    恭文華到底還是仗義,見到安之峰都親自上場耍心眼了,隻能出班阻止了。

    仗義是一方麵,龔文華總覺得不太對勁。

    之前越王府的人去過兵部,想將煉鹽這事攬過去,說什麽要“承包”,就是為了給災民找點活幹賺點粥水錢。

    因為不合規矩,所以龔文華就沒同意,但是對這事卻有印象。

    如果真如鄧孝廉所說,秦遊何必再次攬上這煉鹽一事,又不要收益,真要是壓榨流民謀取私利的話,讓這群流民們幹點別的不好嗎。

    當然還有一部分原因,恭文華不相信秦遊是這種喪心病狂的人,如果是的話,當初就不會管屯鹽衛的死活了。

    鄧孝廉也不硬剛恭文華,隻是淡淡的說道:“公道自在人心,若是無確鑿證據,臣又豈會彈劾三世子,那些作坊和流民就在城外,是真是假,陛下隻需委派一個信得過的大臣一探便知。”

    恭文華連忙說道:“陛下,臣願前往,定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秦老大猛翻白眼。

    他都懷疑這老家夥說話過不過腦子了,他真是同意的話,大家該懷疑他這當皇帝的有沒有腦子了。

    果不其然,安之峰陰陽怪氣的說道:“誰不知龔大人與越王府私交莫逆,若是龔大人去了,想來三世子便是有罪也成無罪了。”

    “倒也是。”恭文華微微一笑:“那安大人也不能去了,京中誰人不知前些年的時候,你與越王因政見不合多次產生口角,若是安大人去了,這秦遊,就是無罪,也變成有罪了。”

    安之峰微微一愣,緊接著反應了過來,恭文華不傻,相反,人家很聰明,對方根本就不是自告奮勇的想要去調查這件事,目的是在於不讓自己去。

    不由得,所有人都看向了秦老大。

    秦老大目光四顧,最終落在了上官鄂的身上。

    上官鄂毫不意外。

    他就知道,這種得罪人的事,秦老大絕對不會忘了“自己人”。

    秦遊真要是有罪被懲處了,越王秦烈迴京後肯定會找場子,所以說這活除了安之峰外誰都不願意攬過去,平常罵歸罵,但是點到即止,真要是整出了事,秦猙和秦烈可是會抄刀子砍人的。

    “陛下。”上官鄂笑吟吟的說道:“老臣以為,孰是孰非,不如陛下您親自前往郊外一觀,那寒山書院落成已有兩月,何不趁機看上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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