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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了一整夜的忙碌,最新的股東清單放在了唐毅的麵前:王、徐、嚴、陸、方、楊……全都是顯赫的朝中大姓,放在平時,求他們都不會加入,從這個角度看,張老大人也做了一件好事。唐毅記得死胖子丘吉爾的話,和強者聯合,我就是強者!


    隻要把這些勢力捏在一起,絕對就是東南之王,地下的皇帝。


    區區運河票號已經不足以代表這股強悍的力量,唐毅準備把票號更名,就叫做交通行,交匯天下,溝通財富。銀行在手,天下我有。數錢數到手抽筋算什麽,老子印錢印到手抽筋!


    一想到美好的前景,唐毅都流了口水。


    “行之小朋友,你又在想什麽壞事?”


    唐順之笑眯眯說著,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咆哮道:“為師讓你想辦法,不是讓你做白日夢!”


    唐毅揉了揉眼睛,委屈地說道:“弟子哪有做白日夢,我都忙了一晚上,休息一會兒還不成?”


    “等事情解決了,你睡三天三夜我都不管,現在就是不成!”唐順之兇巴巴說道,他算是看出來了,唐毅和他的小毛驢一個德行,不抽幾鞭子,是不會動彈的。


    唐毅無奈,隻好伸了一個懶腰,爬起來弄了點涼水,擦了一把臉,打起精神。剛一迴頭,卻發現股東的清單落到了唐順之手裏,老師須發皆乍,眼睛噴火一般的看著自己。


    “師,師父,偷窺商業機密是犯法的!”


    “滾!”唐順之破口大罵,“小兔崽子,為師問你,這就是你的菩薩心腸?”


    “菩薩也有好有壞。”唐毅嘟囔著,唐順之的眉頭都立起來,唐毅可不敢再廢話了,忙如實說道:“恩師,如果大家不合作。張部堂就會個個擊破,他處置的人越多,就會逼迫一些人鋌而走險,他們會利用倭寇殺王大人。沒準就會暗殺張部堂,到了那時候,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別說廢話!”唐順之臉色陰沉,強壓著怒火道:“你給我說明白,到底想怎麽做。是不是要借著他們的勢力,把張經給幹掉?”


    “哪能啊!”唐毅笑嘻嘻道:“師父,有危險,就有機遇。弟子以往覺得張部堂又臭又硬,是個非常麻煩的人物。可是後來我想明白,他難對付,不光我發愁,其他人說不定更發愁。想明白了這個,我就意識到張部堂其實是一張好牌,利用他的壓力。整合東南的士紳商賈,把鄉勇的事情落實下去,要是沒有張部堂的折騰,這幫人怕是還要觀望許久。”


    唐順之默默聽著,臉色稍微緩和一些,但是依舊兇巴巴的。


    “不要避重就輕,你還沒說怎麽對付張大人呢?”


    唐毅笑著探過身子,在唐順之耳邊嘟囔了幾句。


    唐順之聽完之後,臉上一陣陣的顏色變幻,精彩怪異到了極點。沉默了半晌。唐順之才試探著說道:“這招會不會太,太過分了?”


    “您老不願意做?”


    “我是怕……”


    “不用怕,徐閣老道行深著呢,這點事對他不是問題。隻要他鬆口了,朝堂之上二比一,李太宰就不得不軟化。沒了後台,咱們再略施小計,張部堂就會低頭。”


    “這倒是個辦法,隻怕日後徐華亭不會放過你的。”唐順之歎道。


    “師父。不還有您嗎,弟子我是百無禁忌。”唐毅得意洋洋說著,顯然他準備讓唐順之背黑鍋。


    ……


    自從京城一戰露臉之後,徐階在嘉靖麵前露臉的機會直線上升,除了日常的政務,甚至會聊到一些修煉的事情,徐階由此更加了解嚴嵩受寵的原因,就在於“青詞”二字。


    所謂青詞又稱綠章,是道教舉行齋醮時獻給上天的奏章祝文。一般為駢儷體,用紅色顏料寫在青藤紙,要求對仗工整,文采斐然。


    嘉靖修醮煉丹,都離不開青詞,而那些道士所書又很難入嘉靖的法眼,因此朝中的重臣,翰林院的才子都多了一個任務,那就是滿足嘉靖無休止的青詞需求。


    嚴嵩的前任夏言就是靠著一手出色的青詞,才獲得聖眷。一心討好嘉靖的嚴嵩也不例外,他苦心孤詣,不斷練習提高,總算擠入了高手行列。


    很不幸近年嚴閣老年紀稍微大了,腦袋也不靈光,青詞的水平在下降,幸虧他有個兒子,別看嚴世藩驕奢狂妄,但絕對是不學有術,青詞的本事遠遠把翰林們都甩出去十萬八千裏。


    徐階不用兒子捉刀,他本身的文采就不可小覷,以往是不屑為之,如今他根本不在乎所謂的臉麵,拿出十成的功力,青詞水平飛速提高,每每都讓嘉靖驚為天人。


    眼看著到重陽節,敬天修醮的日子,徐階又在燈下趕寫青詞。


    “……祗薦潔誠,宗祈祉福。仰ム庇貺,覃及庶黎。伏以殊廷外建……”華麗空洞,不知所雲的玩意,還要寫的迭出新意,真是難為死個人。要是遇到了卡文,那酸爽簡直堪比便秘。


    好在今天徐閣老的文思湧動,寫到最後,竟然福至心靈,寫出了一段名句:“洛水玄龜初獻瑞,陰數九,陽數九,九九八十一數,數通乎道,道合原始天尊,一誠有感:岐山丹鳳雙呈祥,雄鳴六,雌鳴六,六六三十六聲,聲聞於天,天生嘉靖皇帝,萬壽無疆。”


    強忍著惡心欲絕的衝動,徐閣老把青詞收起,揉了揉酸脹的眼睛,就準備去休息。


    突然外麵有司值郎捧著公文急匆匆送來,放在了徐階的案頭。


    “閣老,是南京來的。”


    徐階點點頭,“下去吧。”


    打發走了來人,徐階隨手拆開,看了兩眼就皺起眉頭。


    原來這封信是弟弟徐陟送來的,這個兄弟和徐階差了十幾歲,俗話說長兄如父,徐階對小兄弟非常愛護,急忙看了下去。


    信中先是問好,簡略說說家中的事情,接著徐陟筆鋒一轉,就寫到了張經到東南的種種作為,什麽在官場掀起血雨腥風,什麽抓捕士紳,辱沒斯文,橫行暴虐,猖獗無比……光是罵人的文字就足有三五百,恨意之深,可見一斑。


    當然在最後徐陟也提到徐家在鬆江蘇州一帶,有著大量的產業,張經這麽幹,不少小人趁機告發徐家,還說什麽徐家有通倭嫌疑……


    看完了這封信,徐階的拳頭攥了起來。他滿心怒火,一半衝著張經,一半也是衝著家裏人,早就告訴他們,要收斂,要小心,不要當出頭鳥,就是不聽,結果如何,觸到了黴頭吧!


    張經雷厲風行,徐階看在眼裏,心中暗自高興,李默和嚴嵩對掐,不論誰倒下,都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可是這把火燒到了他的頭上,那可就不怎麽美妙了。


    徐階不是糊塗人,他知道家中這些年幹了什麽,如果徐階真心阻止,家裏頭絕不會田連阡陌,聚財無數。


    他並沒有這麽做,經營朋黨並不容易,人情往來,打通關節,偵察情報,收買眼線,比起真正的戰場一點不差。嚴家父子靠著貪墨斂財無數,徐閣老也不能含糊,每年家裏供應的花銷就有十幾萬兩之多。


    要是靠著原本的一百多畝田地,就算種金子也長不出來這麽多。


    徐階對此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眼下不同,張經大肆調查,一旦真查到了徐家頭上,自己苦心經營的清廉形象就要破功,徐階是萬萬不能接受。


    而且徐階嗅到了一絲陰謀的氣息,自己的家產多數都在南直隸,張經在浙江調查,怎麽會把火燒到自己頭上,莫非有人暗中動手腳,引誘自己和李默發生衝突。


    一想到這裏,徐階眼前就飄過嚴閣老菊花般的老臉,心裏頭一陣發冷。


    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徐階靠著太師椅,長長出了口氣,如論如何,眼下嚴黨一家獨大,好似占據天時的曹操,他和李默就是孫劉兩家,唯有手拉著手,至少要暗中結盟,才能抗衡嚴黨,不然隻有被吞掉的下場。


    徐閣老權衡半晌,總算拿定了主意。


    轉過天,李默因為用人的事情,被招到了玉熙宮,奏對結束之後,徐階派人把他請到了自己的值房。


    “嗬嗬,時言兄,有些公務,早就想請教一二,一直找不到時機,今天可要麻煩時言兄了。”


    麵對徐階,李默也不敢托大,笑道:“子升兄隻管說就是,我知無不言。”


    兩位大佬談得十分愉快,足足過了一個多時辰,徐階親自送李默出去,臨別之時,徐階才輕飄飄說了一句,“家人不懂事,望兄高抬貴手!”


    李默還有些糊塗,一路上不停想著,自己沒有對徐階的家人下手啊,是誰給自己惹麻煩?光是一個嚴嵩,就夠他竭盡全力的,要是再加上徐華亭,還活不活了。


    李默雖然剛愎自用,可並不是傻瓜,迴家之後,立刻把張經最近送來的密報找來,仔細看了又看。在張經抓捕的名單之中,果然有幾個姓徐的人。


    “唉,張半洲啊,我怎麽告訴你的,隻倒嚴黨,徐階要放在日後。”


    好嘛,李默的野心還不小,對付一個嚴嵩還不夠,甚至想著把徐階趕出去,獨霸朝堂。徐階家中牽涉進去,倒是一個好借口,可是萬一逼得嚴徐聯手,那可就不好玩了……


    想到這裏,李默立刻提筆,刷刷點點,給張經寫迴信。隻是李太宰料不到,有些事情隻要妥協,就再也硬不起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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