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無淵格擋住蕭逸鳴的長劍,威嚴的雙眸直視著蕭逸鳴。他沒有想到,他這個小兒子竟然對自己拔刀相向,心底微微震驚之餘,他也就沒有管那個溜過去的女子。


    蕭逸鳴見趙以瀾早已經不見了,知道她已走遠,跟他爹對打的過程之中他也很清楚他爹處處讓著他,不然他早就被打趴下了,因此他收了劍,退後好幾步,雙眼死死盯著從前他仰慕萬分的爹。


    “爹,你為何要將姑姑囚禁起來?”蕭逸鳴憤憤地看著蕭無淵,“你從前不是一直教導我,要做一個光明磊落之人嗎?我一直謹遵你的教誨,時時刻刻不敢忘卻,可是……你怎麽能做出囚禁姑姑的事呢?”


    蕭無淵粗眉蹙起,麵上半分沒有被質問的慌亂尷尬,隻說道:“究竟是誰跟你說的?”


    “我都親眼看到了!”蕭逸鳴道。


    “你親眼看到了什麽?我親自將無雪鎖起來了?”蕭無淵惱怒地看著蕭逸鳴,“逸鳴,爹早跟你說過你太過衝動,你為何就不能學學你大哥,做事之前過過腦子?”


    蕭逸鳴抿緊雙唇,他有一個優秀的大哥,他知道,他也知道,所有人都會拿他跟他大哥比,他自知比不上大哥,也從來不會生氣別人拿他們對比。有什麽好氣的呢,他們說的都是實話,他確實不如他的大哥。況且,那可是他的大哥,他有那麽厲害的大哥,他應該高興才是。


    然而此刻,他第一次感覺到了不甘。所有人包括他爹都在拿他跟他的大哥比,為什麽就沒有人能單純地隻看到他這個人,隻因為他是他而跟他來往呢?


    他心頭忽然閃過一個人影,心髒忽然暖了暖,趙姑娘就是的啊,即便知道他是武林盟主的兒子,也從來不會曲意逢迎,這次來崆峒門她甚至連看他大哥的興致都沒有。她的眼中,他就隻是一個叫做“蕭逸鳴”的人,僅是如此而已。


    蕭逸鳴恍然迴神,看著蕭無淵固執地說:“我親眼見到了,姑姑被關在這下頭的迷宮之中,而且這麽多年來,你從來都沒有說過她還活著,在世人眼中,她十幾年前就死了。”


    蕭無淵看著固執的模樣跟他自己年輕時如出一轍的小兒子,一時間有些恍惚,如今大兒子名聲極好,跟各門各派都關係融洽,他自然是自豪的,然而其實小兒子才是跟他年輕時更為相像的那一個。


    他終於緩下語氣道:“一開始,確實是無博將她帶到了這裏,但無博從未將她鎖住,是她自己要待在下麵,無論如何都不肯出來。無奈之下,當年才會對外宣布她的死訊。”


    “可是……若不是被關久了,姑姑、姑姑又怎麽會……”蕭逸鳴方才救人比較急,但也從蕭無博和蕭無雪的對話裏聽出些許端倪。


    蕭無淵歎了口氣,沉聲道:“你真想知道?有些事,你若是知道了,便要負起保密的責任。”


    蕭逸鳴仰著下巴道:“這是蕭家的事,我有權知道!”


    蕭無淵道:“既然如此,爹便告訴你。”


    作為蕭家的孩子,蕭無淵的天資很不錯,然而比他小十五歲的小妹的天資,其實比他更高。隻是,這江湖終究還是男人的江湖,蕭無雪天資再高,也沒辦法撐起崆峒門。差不多二十年前,蕭無淵大戰當時的無痕宮宮主,將之斬殺,之後便名聲大噪,一點點建立起自己的威望,而被拘束在門內的蕭無雪也趁機逃了出去,四處闖蕩,行俠仗義,好不痛快。


    隨後,她遇到了舒鼎天,這個她一生之中的劫數。舒鼎天當時隱瞞了自己出自血翼閣的身份,跟蕭無雪相知相愛,後來蕭無雪迴到崆峒門想要跟當時還在世的崆峒門前門主也就是她和蕭無淵的爹說自己已有意中人的事,然而那時候她爹已經給她安排了一門親事,她一迴來便被控製住,再也不讓她走。蕭無雪天資高,出門在外的曆練讓她的功夫突飛猛進,然而蕭家人不知道,因此被蕭無雪鑽了空子,她成功連夜出逃。那之後,蕭無雪便算是跟舒鼎天私奔了,兩人不久後還生了個兒子,但就在那之後,蕭家人找到了她,也將舒鼎天的真實身份帶給了她。或許是蕭家人有意無意地讓蕭無雪以為舒鼎天接近她是別有所圖,或許簫無雪是自己想岔了,總之最終蕭無雪在舒鼎天沒有還手的情況下傷了他之後,孤身一人迴到了崆峒門,那之後,她便瘋了,一會兒說要殺了舒鼎天,一會兒說天哥哥快來接我……


    “當年帶消息給無雪的人是無博,他至今都很悔恨,總跟我說,若不是他聽從長輩的話,故意讓無雪認為舒鼎天接近她別有所圖,或許她也不會落得如此。”蕭無淵歎道。


    蕭逸鳴怔怔地聽著,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趙以瀾曾經問過她的一個問題,她說,若他將來與一位邪派女子兩情相悅,他會如何。他還記得,他當時的迴答是他不知道。


    他姑姑和舒鼎天的相戀太過慘烈,他本能地感到懼怕,趙姑娘說的事不會成真的,他不會讓自己落到跟他姑姑一樣的地步。他記得趙姑娘跟他說過,她來此,是受一位故人所托,那人,愛了他姑姑一輩子……那就是舒鼎天吧?


    那麽……舒斷念就是姑姑的兒子?


    久遠的記憶紛至遝來,他想起許都城外,他跟舒斷念交手,而趙姑娘曾經說他跟舒斷念是兄弟,雖然那時候她說隻是隨口一說的玩笑話,但如今想來,那時候她就受了舒鼎天所托,知曉一切了吧?她怕他若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傷了舒斷念,知曉真相後會後悔,才會提醒他手下留情……


    蕭無淵冷著臉道:“舒鼎天此人,作惡多端,人人得而誅之。無博的話雖令無雪和舒鼎天拔劍相向,然他的話卻並沒有錯。自古正邪不兩立,被舒鼎天迷惑是無雪的錯。”


    “不,爹,舒鼎天他……他對姑姑是一片真心的。”蕭逸鳴下意識地反駁道。常言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舒鼎天臨死前唯一惦念的,是想要知道他姑姑是否還在世,舒鼎天當年……是真心愛他姑姑的吧?


    蕭無淵皺眉:“逸鳴,你說的這是什麽話?邪教之人心思詭譎,他們的所謂真心,不過是達成目的的手段罷了!”


    “我……我……知道了。”蕭逸鳴眉目間掙紮半晌,最終化為頹然,沒有再反駁。他曾經受到他爹熏陶,也一直認為邪教之人無情無義,斷然不可相信,可他姑姑和舒鼎天的事,讓他動搖了。隻是,他知道跟他爹理論毫無用處,隻能得一頓斥責,便閉嘴不語。這是他第一次壓下自己真正的想法,沒有跟他爹爭論到底。


    “誰?!”蕭無淵忽然眉頭一皺,看向那巨石處。


    與夜色似乎融於一體的黑衣人慢慢走出來,暴露在月光下,那豔麗的容貌冷冷地仿佛結了霜。


    “舒斷念……”蕭逸鳴喃喃道。不……他應該叫他表哥才對。


    蕭無淵並沒有見過舒斷念,然而一看到舒斷念,他就知道他是蕭無雪和舒鼎天的孩子。


    “你什麽時候闖進來的?有何目的?”蕭無淵冷聲道。在他看來,舒斷念是被舒鼎天養大的,那就跟他蕭家沒有半分關係。


    “爹……”蕭逸鳴猶豫地看了蕭無淵一眼,他才剛被舒斷念爹娘的事所震撼,這會兒見自己爹對舒斷念如此冷厲,不禁有些於心不忍。他恍惚間想,舒斷念從小沒有娘,不就是他蕭家造成的嗎?


    舒斷念也不知聽到了多少,此刻那妖冶的麵容上卻看不出他的心情如何,他扯了扯嘴角,嘲諷地笑道:“果然不負我所望,所謂的正派人士,也不過都是些藏汙納垢之人。”


    蕭無淵握緊拳頭,擺開了架勢:“既然你今日闖進來,便不要走了。”


    “爹!”蕭逸鳴也不知自己哪來的勇氣,竟然一把拖住他爹的手臂,對舒斷念道,“你快走!”


    “逸鳴,你做什麽?放開!”蕭無淵惱怒地厲聲道。


    舒斷念也沒想到蕭逸鳴會唱這一出,隻怔了怔,便毫不猶豫地越過二人,飛快遠去。


    “爹,他是姑姑的兒子!是您的外甥!”蕭逸鳴喊道,“就不能放過他這一次嗎?”


    蕭無淵一把甩開蕭逸鳴,怒瞪著他:“逸鳴,你什麽時候變得如此正邪不分?他是你姑姑的兒子,但他也同時是舒鼎天的兒子,是如今血翼閣的閣主,武林的大患,將來還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風浪!”


    蕭逸鳴看著蕭無淵,眼眶有些泛紅:“爹,當年是我們蕭家對不起姑姑,害她如今瘋瘋癲癲,您都不會覺得內疚嗎?”


    蕭無淵沒有再去追舒斷念,他看著自己這年幼的兒子,半晌說道:“逸鳴,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我是無雪的哥哥,但我同時也是崆峒門門主,是武林盟主,我的一舉一動都代表了整個正道。你可明白,隻要舒斷念是你姑姑兒子一事泄露出去,我們蕭家在整個武林將無法立足。”


    蕭逸鳴垂下視線,他不是不懂那些,隻是他無法認同。


    蕭無淵長歎一聲,問道:“你姑姑這會兒如何了?”


    見蕭無淵轉移了話題,曉得他並不會再去追舒斷念,蕭逸鳴心中一喜,連忙說:“我剛才隻顧著救趙……秦姑娘了。啊,對了,秦姑娘她不知此刻如何了,我……”


    蕭無淵道:“舒斷念如今暴露了身份,勢必會盡快離開下山,而你那位朋友,又無人去找她麻煩,不會有事。你先與我下去,待會兒再迴去也來得及。”


    蕭逸鳴這會兒也不好說趙以瀾跟舒斷念是有舊怨的話,他今日忤逆他爹太多次,勇氣已經用盡,想想看趙姑娘那麽聰明,隻怕早就找地方躲起來了,也不怕舒斷念找到她,便點點頭,隨著他爹重新下了地下迷宮。


    被蕭逸鳴擔心著的趙以瀾在躲過巡邏之人後便側耳傾聽著外頭的動靜,準備等外頭安靜了之後便立即迴到她原先住的地方躲起來。


    隨後,她忽然察覺到身後似乎有人正在靠近,心頭一跳的她轉過身去,迴身的那一瞬間她想起蕭逸鳴似乎說過,這裏就是那位神秘貴客住的地方,她這偷偷潛入會不會被人當成是刺客啊?她要是說自己是誤闖對方會不會相信?


    正在胡思亂想中的趙以瀾一迴身便撞入了一個略微泛著冷意的懷抱,被人緊緊抱住的時候,她甚至聞到了些許清雅的酒氣。


    趙以瀾:“……”什麽情況!


    趙以瀾剛要掙紮,便聽耳邊一聲猶如歎息般的呢喃:“以瀾……”


    這是……魏霖!


    這一刻,趙以瀾的身子猛地僵住,心髒都仿佛停跳。


    之前,她隻刻意對舒斷念和魏霖隱瞞她還未活著的事,先前在地下迷宮內,她幾次都差點暴露,好在最後都有驚無險,她還以為這事就這麽過了……沒想到,她躲得過舒斷念,竟然躲不過魏霖!他不是應該在許都好好待著的嗎?為什麽會來崆峒門?


    “以瀾……”魏霖又低低喚了趙以瀾一聲,聲音裏多了一絲失而複得的狂喜,“你沒死,真的太好了……”


    趙以瀾不敢亂動,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麽說才好,被魏霖撞上得太突然,此刻她的腦中幾乎是一片空白。


    她緩緩地深深地唿吸著,那一絲絲酒氣湧入她鼻腔,令她混沌的大腦為之一清。


    魏霖喝酒了……想辦法,讓他把這當成是他酒後做夢吧。她,可以做到的……雖然有點對不起魏霖,可為了以後她自己的自由自在著想,有些事必須那麽做不可。


    “子林,你快鬆開我,我快要喘不上氣來了。”趙以瀾低聲道。


    魏霖聞言驀地鬆開趙以瀾,但卻沒有徹底放開她,他的雙手虛虛地搭在趙以瀾的肩上,似是看不夠似的,一雙鳳眼貪婪地打量著她,麵上滿是欣喜。


    “以瀾,以瀾……我知道的,你沒有死,你還活著……”魏霖喃喃說著,他不敢說太大聲,生怕眼前不過就是一場美夢,太大聲音會將之驚醒。


    趙以瀾抬起食指壓在魏霖唇上,柔聲道:“是,我還活著,你可想念我?”


    魏霖用力點頭:“我每日都在想,沒有一日忘記。”


    趙以瀾有點頭疼,麵上卻帶著笑,牽起魏霖的手,緩緩拉著他來到一旁的石桌旁,此刻桌上放著一壺酒,一個小杯子。這張石桌正好隱藏在陰影之中,因此先前趙以瀾逃進來的時候,並沒有發現魏霖。


    趙以瀾將魏霖按著坐下,剛一轉身要去另一邊坐下,手上卻一緊,被魏霖緊緊抓住了。她迴頭,嫣然一笑:“子林,我不走,我們喝一杯,敘敘舊可好?”


    魏霖麵頰上有十分淺淡的紅暈,此刻他就像是被女妖迷惑之人,愣愣點頭,然而手卻沒有鬆開。


    趙以瀾無奈,隻能任由他抓著,在另一邊坐下,她用另一隻手為魏霖斟上一杯酒,推到他麵前。


    魏霖卻一眼都不願從她身上挪開視線,笑得略有些恍惚。


    趙以瀾在他眼睛前揮了揮手,見他似乎有些迴了神,嗔笑道:“你看什麽呢?喝酒。”


    魏霖已有些癡了,趙以瀾叫他喝酒,他便拿起酒,一飲而盡。


    趙以瀾又給他倒了一杯,笑眯眯推到他跟前,魏霖也不拒絕,雙眼看著趙以瀾,又一次一飲而盡。


    趙以瀾心裏有些酸澀,又有些不忍,卻還是再次滿上,推了過去。


    魏霖也不說話,隻是看著趙以瀾,對她送過來的酒根本就興不起拒絕的念頭,即便此刻她遞過來的是杯毒酒,隻怕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喝下去。


    就在趙以瀾給魏霖斟第四杯酒時,不遠處忽然落下一個人影,那人道:“主子,飲酒傷身。”


    趙以瀾整個人都僵在那兒。


    這是羅銳!她怎麽就傻了呢,魏霖如今有了自己的人,出門怎麽可能不帶人?羅銳無論何時都會跟在他身邊的吧?恐怕她靠近,羅銳就已經發現了,或許是因為得了魏霖的命令,或者是別的原因,他並沒有阻止她進來……


    ——然後她就被魏霖逮個正著。


    羅銳的話對仿佛陷入幻夢之中的魏霖是枚清醒劑,他的雙眼漸漸恢複清明,目光依依不舍地從趙以瀾臉上挪開,落在了酒杯上,他怔怔地想了片刻,忽然明白了趙以瀾的用意,驀地抬頭直視她,那銳利的目光逼得趙以瀾無所遁形。


    趙以瀾:死定了!


    第117章 修羅場


    魏霖道:“羅銳, 你先退下。”


    羅銳看了趙以瀾一眼,隨即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靜謐的院子之中,又隻剩下了麵色微沉的魏霖和難得有些坐立不安的趙以瀾。


    魏霖深深地看著趙以瀾,她的模樣, 確實跟他印象中稍有不同, 更接近於曹莒縣城外時的模樣。他忽然確定了,那一日確實不是他的幻覺,她當時在那裏,但她想要讓他以為她不過是他的幻覺;而今日,她故技重施,想讓他誤以為她不過是他酒後太過想念她而生出的夢境。


    今夜, 他本沒有料到會天降如此驚喜。他讓羅銳等人退下,沒有他的命令不得現身, 獨自在院中飲酒, 當他看到她閃身進入院子中的時候, 真的以為這不過是他又一場旖旎的夢境。他待在黑暗的角落,她沒有注意到他,而因為他的命令, 暗處的羅銳也沒有現身, 她就那麽不自知地整個兒暴露在他眼中, 一直到他漸漸發覺她的模樣和神態真實得不可思議,他手心捏汗地走向她,一把將她抱入懷中,真正感受到她身體的溫度, 心髒內的狂喜猶如煙霧般蔓延,控製了他的整個軀體和精神,他腦中隻有一個事實——以瀾還活著。


    是羅銳的聲音讓魏霖清醒過來,當他發覺她又打算溜走,讓他繼續誤以為她已死時,他的心底湧上無可抑製的悲涼和鋪天蓋地的毀滅欲。是不是將她的翅膀折斷,她才會願意留在他身邊,不再猶如飛鳥般行跡縹緲,捉摸不透?


    他拳頭緊握,雙眼直勾勾地落在趙以瀾那張清麗的臉上。瞬息之後,他鬆開拳頭,心裏被無奈和惆悵所填滿,他怎麽舍得讓她失了那美麗的笑顏,淪為內宅之中的金絲雀?她就該是意氣風發的,永遠狡黠動人。


    趙以瀾被魏霖那漆黑的雙眼看得心中不安,他的眼中似乎正醞釀著什麽,讓她危機感頓生。然而不過片刻,那種猶如被什麽猛獸盯上的感覺便消失了,魏霖麵容淡淡,眼神竟有些哀婉。


    “以瀾,你為什麽不肯讓我知道你還活著?”魏霖啞著聲音,輕輕握住了趙以瀾的手,模樣看上去竟楚楚可憐,“你知不知道,當我得知你已……不在世的時候,我有多麽悲痛欲絕?”


    暗處,羅銳看到自家主子這模樣心裏便是一股子發泄不出的怒氣,原本清貴高冷的主子,怎麽偏偏在這個討厭的女子麵前變得像是個討要糖吃的小孩子?他做了個手勢,示意暗衛們都退後,主子這種模樣,怎麽能讓旁人看到,有損他的威嚴!


    趙以瀾感覺自己的心髒被人狠狠戳中,她當然知道……那日在許都夜市她偶遇到了應當是確認她死亡消息後失魂落魄的魏霖;被柳真真強行帶走時見到的那個抱著微弱希望拿著她的畫像找人的魏霖;曹莒縣外那片紅色花海之中那個悲傷絕望卻在看到她之後重新喚起生機的魏霖……


    她當然知道,她故意讓他知道的死訊,對他來說是多大的打擊。她一直覺得讓他認為她已死,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他未來會是個萬民敬仰的帝王,又怎麽能耽於情愛?更何況還是她這種對他來說來曆不明、沒有半點大家閨秀模樣,又對他的帝王業毫無助益的女子。直到現在,她依然這麽認為。


    人不在眼前的時候,她可以當做不知道,但當對方堵住了她,麵對麵如此質問她時,她甚至都不敢跟他對視,被他抓著的那隻手滾燙得嚇人,卻偏偏心虛得沒有力氣掙紮。


    “但我真的很高興,以瀾你……還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見趙以瀾似有愧色,垂下視線不敢與他對視,魏霖淺淺地笑了。他繼母說得對,對付以瀾這樣的女子,便要利用她的心軟,他在她麵前顯得越柔弱可憐,她便越容易將他裝進心裏頭去。


    “子林……抱歉。”趙以瀾終於抬頭直視著魏霖,滿臉歉意。至於她為何要故意讓他以為她死了?這話就不好明說了。


    魏霖眼睛似乎微微泛著光,輕輕搖頭道:“隻要知道以瀾還活著,我便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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