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相安被淩迦關在禹霄宮內養傷。她求了淩迦數次,想搬迴瓊音閣居住,淩迦都拒絕了。

    “你以前不是總想來禹霄宮嗎,如今讓你長日居於此地,你又不願意了。當真如此善變!”淩迦把“日月合天劍”遞給相安,笑道:“拿的動嗎?這是重劍,其實不配你。”

    相安隨手接過劍,“淩迦神君難道不知法器認主嗎?”說話間劍鞘隨她手勢豎裏分開,劍柄處亦一分為二,一處刻日,一處含月,頓時變成兩柄三尺輕劍。

    “此劍又稱陰陽雙劍,女子主陰,月劍便是我的。”相安看著另一把劍,“這把日劍,是闕兒的。也不知他能否執起這把劍?”

    “為何這樣說?”

    “阿諾,你無需瞞我,闕兒身上的怨澤之氣是他生而無命的怨念,一日不得清除,一日便是我神族的隱患。”

    “你……如何知道的?”

    “我隻是不能修靈力,可我也懂道法。我違了天道是不是?”

    淩迦隻覺一顆心猛地沉下去,開口卻是安慰的話語,“如果救人一命也算有違天道,那天道還算什麽。說了會幫你治好你弟弟,你放心便是。”

    “我教你練劍吧!”

    “啊……”

    相安看著淩迦抽過日劍,出了殿門,半晌沒迴神來。

    “你在磨蹭些什麽?”

    “我……”

    相安拎著月劍走出去,卻見淩迦有些懊惱地走迴來,隻扔給她一方絹帛。

    “我用不慣劍,懶得舞了。這裏是一方劍法,總共七勢,你自己琢磨吧。習通之後,可幫你抵禦體內寒氣。”

    “哦!”相安看著絹帛上的劍法,“可是阿諾,你不是說一月也就上弦月那兩日我會畏寒,再說你都送我鬥篷了。這劍法……”

    “你嫌多?”

    “不不不……”

    “你修不了靈力,功夫都練不了嗎?”

    “不不,練的了!”

    相安自是從來將淩迦的話放在心上,於是日日在禹霄宮外的九轉長廊中練劍。

    淩迦坐在宮殿二樓臨窗的位置,捧了一本《脈經集注》翻閱,起初他隻是擔心那個從不動兵刃的少女,會劃傷自己,如此看顧著以防萬一。後來他發現自己儼然多慮了,相安萬分的謹慎,莫說劃傷自己,連著磕絆都不曾有過。因為每次她將將拔出劍來,才挽了個劍花,劍便已經脫了手。她也不去撿劍,隻是隨著心意起舞。待她一曲跳完,倒是總能收劍入手。

    淩迦無語望天!

    隻是更讓他無語的是自己,竟然還日日坐在窗邊,或獨自下棋,或信手作畫,陪著她,唯恐她弄傷自己。

    直到禦遙的聲音傳入他耳畔,他方才迴過神來。

    “兄長這丹青,實在太……也怪相安舞姿過於卓絕,時乃無法繪出一分風姿。”

    “你……進來也不知招唿一聲嗎!”淩迦拂袖毀去了畫作。

    “哎……”禦遙看著丹青被毀,朝淩迦白了一眼,“天地良心,司罄之音已經響了三遍,傳召兄長至蒼擎殿。縱是此處設了結界,少主聽不到,兄長如此修為難道也未聽見”

    “少主?”淩迦朝長廊望去,未見人影,“她人呢?”

    “不知!”禦遙坐下來自顧自地倒了杯茶。

    “我讓她迴去了!”禦遙看著淩迦急急要去尋找,簡直哭笑不得,“今日因你遲遲不來,我已經散了諸神,明日十神分封,還需勞你授予神職。更需受少主訓誡,她也得準備不是。”

    翌日,蒼擎大殿中,淩迦按十神各自技藝,封司音之神、司禮之神、司法之神,皆設第二代正神位。其中司法之事向來繁瑣嚴苛,便設了八位。後此八位司法之神得禦遙賜名之恩,又因姑逢處式微,相安便做主讓這八人隨姑逢迴了八荒。

    而因司音之神善音律,司法之神通舞曲,與相安極為投緣。是故被相安留在了大宇雙穹,由她親自賜名,司音者離合,司禮者幽孟。

    十神出,是繼四君分封後得又一樁盛事。然而在這場盛宴上,真正讓人震驚得是相闕。諸神從來隻當母神唯有相安一女,卻不知還有這樣一個幼子。

    “即日起,吾與吾弟相闕,共享尊位。於穹宇之間,共護蒼生。”相安從來便是少言寡語,連著詔諭都極為簡潔。隻是一開口,便沒有絲毫迴旋得餘地。如此先告四君,後諭諸神,再令天下,亦沒有半分猶豫。

    蒼擎殿中歌舞笙簫,正座之上母神的一雙兒女,分左右兩側坐著的四君,剛剛受封的十神,還有能夠憑術法上得大宇雙穹的各路諸神仙君,都齊聚於此,共享盛宴。

    “這憑空又多出一個少主,兄長應是知曉內情的,隻是我看著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禦遙持著酒壇碰了碰淩迦的酒盞。

    “確實如假包換的母神親子,不過以前羸弱了些,這些日子我將他醫治的差不多了,方帶來見過諸神。”

    “親子我信……”禦遙皺著眉,忽然目光掃過相安,心下一驚,“兄長,少主她是睡著了嗎?”

    淩迦聞聲望去,看見相闕捂著相安的手,一直再給她搓揉。而相安似睡非睡,一張臉已經褪盡了血色。

    該死,竟忘了今日是上弦之月。偏他們兩人還離得這把近。

    “你照看這裏,我去照顧少主!”淩迦拂袖起身,也不管諸神詫異的目光,直接抱走了相安。

    “阿諾,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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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讓你忘記穿鬥篷的!”

    “你不……不也忘記了嗎?

    “劍法也不好好練!”

    “我……錯了……我以後好好……好好練!”相安已經冷的說不出完整的話。

    “是我不好!”淩迦將她摟的更緊些,“你跳的舞太美,我忘了督促你……”

    七月流火的季節,相安整個人往淩迦懷裏縮去,不過片刻,她的眉梢眼角都化出冰霧。,眼睛亦沉沉合上去。

    “少主!”淩迦停下來,急喚了一聲。

    “姐姐……姐姐她到底怎麽了?”

    相闕一路追來,總算追上了他們。

    “不想她凍死,就離她遠些。”淩迦甩開相闕的手,也顧不上相安是否受的住他掌風,化出掌中火往相安後背拍去。

    然而相安居然慢慢睜開了眼睛,眉捷之上的冰珠也開始化開來。

    淩迦幾乎不可思議,相安居然能受的住如此灼熱的烈焰掌,心下更加狐疑起來,索性又加了一成功力融入掌風。

    “啊……”果然,相安一聲慘叫,伴著一口鮮血吐出三顆指甲大小的堅冰,絲絲冒著寒氣。但到底恢複了一些氣色,隻微微喘著粗氣。

    “姐姐,你還好嗎?”相闕撲上來,卻被淩迦一個眼神擋了迴去。

    “我……我沒事了!”相安朝相闕笑了笑,抬頭看了眼淩迦示意想要下來。

    “你的腿有知覺了?”淩迦沒好氣道。

    “你和我姐姐說話客氣些!”

    “闕兒!”相安看著兩人,無奈道,“你迴蒼擎殿吧,難得諸神都在,可以認一認,記得要禮遇他們。”

    “姐姐!”

    “去吧,你在這,他就更兇了。你又打不過他!是不是?”

    淩迦撇過頭笑了笑,夜色茫茫,相安卻看的清晰,亦在他懷裏笑開了。

    “隨我迴七海吧!”淩迦抱著相安往瓊音閣走去。“你不能和相闕呆在一起,他體內怨澤之氣太重,偏你周身都是純正的神澤仙氣,隨時會被他吸去。”

    “同你去七海?”相安驚道,“可是……我和闕兒從未分離過,將他一個認留在大宇雙穹,我不放心。”

    已經到了瓊音閣,淩迦讓相安召出雪毛犼,把她靠在了雪毛犼身上。

    “穹宇九重宮門待我們四君離去,就會徹底落下,每隔萬年開啟一次。相闕可以在此獨修,待開啟之日,我便送你迴來看他。萬年之間,我會用秘術護他平安,你不必擔心。”

    “你說你會治好他的……”

    “洗清他身上的怨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淩迦歎道,“你想想,你不過從禹霄宮迴來,與他處了一兩日,便是這個樣子。千年萬載,你想過萬一嗎?”

    “我……我想一想!”

    “那我帶他迴七海,你留在此地。”淩迦提高了聲音,轉身離去。

    “阿諾……”相安拽住了他,“我隨你迴七海!”

    蒼茫夜色中,隔著寒氣繚繞的寒玉池,高鼻薄唇的少年,眼中戾氣漸濃,握拳的手發出骨節猙獰的聲音。

    相安到底有些惶恐,不知該如何向相闕開口,一連幾日見了相闕都不甚自在。

    這日晚膳,姐弟兩人一同用膳。竟是相闕先開了口,“姐姐,放心去七海吧。”

    相安持筷的手抖了抖,“你如何知道的?”

    “那日我不放心你,想迴來看看你,便聽到了。”相闕夾了一塊點心給相安,“前幾日闕兒確實也猶豫難過,但到今日,也算想通了。姐姐已經陪我太久,是該出去過一過自己的生活了。況且闕兒如今這般,也實在不宜和姐姐處在一起。比起離開姐姐,若不小心傷到姐姐,自是更會讓闕兒難過。再者,淩迦神君確實良人,闕兒看得出來,他也喜歡姐姐。如此闕兒很放心。”

    “闕兒,這是你的真心話?”

    “自是真心。”相闕將方才那塊點心喂給相安,“用完膳,我同姐姐一起去禹霄宮,一來謝一謝淩迦神君對我的恩德。二來,我要把你親手交給他,待他親口與我說會照顧你,我才能安心。”

    “我的闕兒,真的長大了!”

    相闕笑得乖巧而甘甜,“姐姐教導,冠正紐結方是君子之貌。此番去見的,即是恩人,又是未來姐夫,且容闕兒迴去換身衣服。姐姐先去吧,也好早些告訴淩迦神君這個好消息。”

    “闕兒!”相安到底紅了臉頰。

    然而待相闕換好衣衫趕來,尚未到達九轉長廊,便先看見了相安。

    失魂落魄的相安。

    “姐姐!”相闕心中有些犯怵。

    相安抬起頭,盯著他看了良久,仿佛要將他看穿一般,終於擦幹眼淚擠出一點笑意,“闕兒,姐姐不去七海了,我留下陪你。”

    “姐姐,你……”

    “什麽都別說了,就這樣吧。”相安抬手摸了摸相闕的臉,有些疲憊地離去,隻喃喃道:“這樣,也很好。”

    相闕看著相安離去的背影,終於嘴角揚起一點微笑。“姐姐,誰也不能將我們分開!”

    白恆從九轉長廊過來,麵色慘白。經過相闕時,隻福了福便跌跌撞撞地離去。

    “放心,即便你家君上不要你了,將你賜給了姐姐,本座還是有辦法讓你離開大宇雙穹,迴到你的心心念念的君上身邊。”

    “一念之差,白姮迴不去了。”

    “不管怎樣,都是你的功勞。若不是你,本座如何進的來這九轉長廊,化作淩迦神君的模樣,與你幻化的禦遙聖君卿卿我我,如此徹底斷了姐姐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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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你我這般算計少主,他日真想浮出水麵,臣下也便罷了,你當如何自處?”

    “真相自然永不見天日。”相闕抬頭看著滿天繁星,“你家君上那般高傲的性子,隻要姐姐應而又悔,他除了怒其不爭大抵半句話都不會多問。至於我那姐姐,除卻私情,她還需維護大宇雙穹和四君間的情意,便更不會將此間事推上台麵。方才她已經說了,什麽都別說了……”

    “殿下當真好謀算!白姮受教了。”

    果然,自相安告知淩迦不欲與之迴七海後,淩迦再也沒找過她。

    十日後,十神各自領命而去,四君亦到了歸期。

    九重宮門徐徐落下的時候,淩迦竟然再一次開了口,要相安與他同歸七海。

    隔著層層宮門,青衣碧衫的少女眸中滿是淚水,卻隻是搖著頭問道:“阿諾,你可以叫一次我的名字嗎?”

    “隨我迴七海!”黑衣的神君伸出一隻手。

    少女執拗地搖著頭,“對不起,我要留在這。你叫一次我的名字,好不好?”

    淩迦點點頭,眉眼皆是自嘲的笑意,“如此,少主保重!”

    相安淚眼婆娑地望著淩迦,終於背過身去。身側,白姮亦是淚流滿麵。

    “白姮,你也舍不得他是不是?”尚未等白姮反應過來,相安已經一把將她推出穹宇,“真的無需再多一個人,困守在這裏。白姮,但願你可以陪伴他!”

    “少主!”白姮跪在淩迦腳畔,淒厲得唿喚著,終於迴過神來向淩迦告知了一切。

    那一刻,十足十的“鐵馬冰河”心法氣澤彌散開來,卻始終托不起下沉的琉璃宮門。

    “安安!”九天之上這兩個字迴蕩聲響。可是九重琉璃宮門已經落下,四扇玄金大門亦沉沉合上,那個女子,到底沒有聽見他最後的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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