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哥進門的時候,徐朵和徐老太太都在廚房裏。

    家裏一下子多了雞鴨鵝各一隻排隊等著被吃,徐朵決定不辜負它們偉大的犧牲和無私的奉獻,好好改善夥食。比如說,先做他一個酸菜燉大鵝。

    徐家六個兒女,就算三分之二都不在家裏住,每迴迴來走的時候徐老太太總要大包小包給他們裝這裝那。所以年年秋天自家白菜下來,徐家都要醃兩大缸酸菜。

    如今地窖裏還剩下小半缸,因為溫度低,一直比較新鮮。徐老太太才下去撈了四棵,正在那舀水洗呢,突然聽到自家大兒子的聲音,不免愣了下。

    “我怎麽聽著說話的像是你大哥?”她撂下酸菜,跟徐朵說了聲“我去看看”,一麵在圍裙上擦著手一麵出了廚房,果然看到自家大兒子正在院門口和鄰居寒暄。

    徐老太太先是一喜,接著臉上的表情又淡下來,“你怎麽迴來了?桂香叫你迴來的?”

    徐大哥徐國富高中畢業後,就招工去了望江鎮礦上,結婚後也自然在那邊安了家。曠上沒什麽假期,他一年迴來幾次都有限,這個時候……

    她眼尖地看到了大兒子整齊扣到最上麵一顆扣子的襯衫,還有領口邊露出的一點抓痕。

    “不是,我就是來看看你和我爹。”徐國富被問得有些尷尬,忙轉移話題,“媽我爹呢?又去地裏了?”

    “你少給我扯那些亂七八糟的。”見自家兒子這個樣,徐老太太又是生氣又是心疼,“桂香是不是迴去跟你說什麽了?”

    徐大嫂不算聰明,不然也不會愛小愛到公然在婆家翻箱倒櫃,弄得全家上下對她都沒好印象。

    偏這麽個隻會撒潑的,遇上了徐國富這個沒脾氣耳根子又軟的。每次徐大嫂鬧起來,徐國富都拿她沒辦法,這次估計又是被徐大嫂逼著迴來的。

    聽徐老太太這麽問,徐國富支支吾吾,“媽,咱們還是進去說吧。”

    “有什麽話非得進去說?見不得人啊?”

    徐老太太嘴上這麽說著,卻還是轉身朝正房走去。

    徐國富這才注意到廚房剁東西的聲音,“媽,誰在廚房呢?”

    “朵丫頭。”

    “咱家現在都是小朵做飯了嗎?”徐國富錯愕。

    昨天聽幾個孩子說小姑姑做飯多麽多麽好吃,他還不信來著。

    “也不是,有好東西了她才做,大概是嫌我做得沒她好吃。”

    母子倆說著話進了正房裏屋,徐朵則始終在廚房裏忙自己的。

    徐大嫂昨天才吃了癟離開,今天徐大哥就沒上班跑了迴來,說與徐大嫂無關傻子都不信。

    徐國富要是那能鎮得住媳婦的,說不定會帶著老婆迴來道歉,可以他那性子……

    反正原主因為徐大嫂幾次三番偷她東西,對自家大哥也挺不滿的,她不理人也沒人會覺得不對勁兒。徐朵就幹脆由著自己的性子沒出去,遠離糟心親戚糟心事兒。

    沒想到她剛把大鵝剁好、洗淨,又把徐老太太剛沒洗完的酸菜洗了,徐國富就滿臉尷尬地收拾了老婆孩子落下的東西,匆匆告辭離去,走前還過來跟她打了個招唿。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小朵你忙。昨天那事兒對不住,我替你嫂子跟你道歉了。”

    還真道歉啊?

    雖然夏天裏門窗都是大敞著的,徐朵又五感敏銳,但她特意沒去聽母子倆的談話,還真不知道他們都說了些什麽,怎麽徐國富就跑來跟她道歉了。

    倒是徐老太太沒什麽驚訝,重新進了廚房問她:“酸菜都洗好了啊?你切還是我切?”

    論刀功,當然還是自己最好,徐朵想也沒想,“我切吧。”

    徐老太太就歎了口氣,一麵把早上去園子裏摘的菜洗了一麵和她絮叨:“你說我怎麽就生了你大哥這麽個耳根子軟的?媳婦說什麽就是什麽,也不知道用腦袋想想。”

    在哪個世界沒有幾個徐大哥這樣的男人?徐朵沒辦法理解,卻也不想對此發表言論。

    她低頭,開始切酸菜,隻把耳朵留給徐老太太。

    徐老太歎完氣,又說起徐大哥這次迴來的目的。

    “說是你大嫂住院把身上的錢都花光了,還和你孫大爺他們借了些。眼瞅著孩子要開學了,家裏別說學費,連下鍋的苞米麵都快沒有,想跟我借點錢。”

    說到這裏,她冷哼,“要不是他話裏露出來了點,我說不定就真心軟,借給他了?你知道你大嫂迴去怎麽跟他說的嗎?她說你害她住院,她迴來借一百塊錢都不給,還拿掃帚把她趕出去了。當初要知道她是這麽個攪家精,說什麽我也不能讓你大哥娶她!”

    見老太太動了氣,徐朵安慰她:“媽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反正她一年也迴來不了幾次,你不喜歡她,少叫她迴來就是。”

    老太太“嗯”一聲,又道:“對了,小莊給那些錢你既然不要,我就給你收著,等你要用了再來找我拿。你手裏賣熊膽那些你也收好,別亂借錢給別人。”

    她沒說的是,老大媳婦也不知從誰那裏聽說朵丫頭已經把熊膽賣了,竟然叫老大跟朵丫頭借錢。也不想想她昨天當著那麽多鄰居跟小莊的麵兒詛咒朵丫頭和小莊離婚,她怎麽有臉!

    她那個氣啊,當時就把昨天發生的事兒原原本本跟老大說了,他這才跑來跟朵丫頭道歉。

    說著話,徐朵已經將酸菜片好、切絲。等在水裏泡過一陣,徐老太太架火,她開始燉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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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鵝是周三媳婦自家養的比較肥,炒的時候連油都不用放。徐朵利落地將大鵝炒好,放酸菜,添水,大火燉十五分鍾,接著轉小火,一氣兒燉上一個來小時正好中午吃。

    忙活完,徐老太太在屋簷下有陰涼的地方放了兩個小板凳,招唿徐朵:“過來坐,我早上摘了些李子,剛洗了,你吃幾個歇歇。”

    徐朵就和她並肩坐在小板凳上,吹著她拿大蒲扇扇出來的涼風吃李子。

    這年代水果是稀罕物,就算有錢也買不到,除非在供銷社有親戚或者熟人。

    所以有院子有地的人家,多半會種上幾棵果子樹解饞。就是不比現代可以打藥,結出來的果子雖然甜,蟲子卻多。

    徐朵拿起一個,捏開,又合上,皺眉扔到手邊的空盆裏。

    徐老太太就把手裏那個沒蟲的剔了核遞給她,問她:“當初你們班黃培廣你還記得吧?”

    徐朵不是原主,徐老太太要說別人,她或許還真得仔細想一下,可黃培廣……

    “就是因為名字不好,招工被商店拒絕那個?”

    黃了,賠光了……

    要不是這年代沒幾家有電話,徐朵都懷疑這孩子是充話費送的。

    “對,就是他。”徐老太太說,“我聽你黃大娘說他前兩天訂婚了,準備下個月結婚,到時候你去嗎?”

    “結婚?他夠年齡嗎?”

    七幾年的時候,法定結婚年齡還是男方滿二十周歲、女方滿十八周歲。可黃培廣比原主好像還小一個月,怎麽就結婚了?

    “他十九了,也不算太小。你黃大爺黃大娘的意思是先把婚禮辦了,結婚證等他倆夠了年齡再補。”徐老太太說著,又想起來一件事,“小莊都迴來了,你什麽時候迴學校那邊住?”

    徐朵動作一頓,“等學校開學的吧,住在家裏教小虎他們方便。”

    老太太不提,她差點忘了還要跟大佬迴學校那邊住的事兒了。

    算算日子,離村小學中學開學,還剩不到十天,這是要和大佬開始同居的節奏啊。

    *

    中午吃過飯,徐小弟再次幸福躺屍,直恨不得徐朵天天做飯才好。

    徐朵卻被無情的徐老太太趕出了家門,讓她去給大佬送飯,“小莊自己在家,估計都是糊弄著吃的。現在時間還早,你趕緊去,說不定他那邊還沒吃。”

    學校在村南,徐家在村北,走過去要差不多十分鍾。鄉下又都是土路,為了防止自家女婿吃到的是土而非酸菜燉大鵝,他還在菜盆上又扣了一個盆。

    徐朵無奈地端著盆出了門,一路撿著陰涼處走,到達學校圍牆外那一小片教師家屬房時,住在路邊第一戶的方老師家一家四口還在吃飯。

    瞧見她,三十來歲梳著個無好頭的方老師撂下筷子,笑著出了院子,“這不是小徐老師嗎?有陣子沒看見你了,聽說你最近挺忙的。”

    原主嬌氣不愛幹活兒,初中畢業就托人把自己弄到了村小學當老師。

    一來活輕省,還有寒暑假;二來方便近水樓台先得月。

    隻不過村裏人都習慣了叫她朵丫頭,會叫她小徐老師的,除了學生家長就是學校同事了。

    徐朵停下腳步,與對方寒暄了兩句。

    見她手上還端著東西,對方也沒和她聊太久,“你是來給小莊老師送飯的吧?人都迴來了,你也就別跟他置氣了,趕緊搬迴來住吧。省的主人不在家,東西讓野貓叼了去。”

    東西讓野貓叼了去?

    她到底想說什麽?

    徐朵不動聲色挑挑眉,見對方沒有深談的意思,說完就轉身進了院,剛要走,餘光突然瞥見一抹綠色。

    她刷地轉頭,剛好看到一個有些麵熟的郵遞員騎著自行車,從外麵的土路經過。

    徐朵一下子想起了之前的事。

    經曆過修真界種種,她早養成了不把危險放在暗處的習慣。

    知道可能有人暗中給自己使絆子,她就不著痕跡調查起來。

    從縣裏賣熊膽迴來後,她借著孝敬長輩的名義,送了一條兩毛一盒的□□去徐大姐公公王書記家裏,順便旁敲側擊問了下帝都有沒有人打電話來找過大佬。

    徐大姐婆婆說隻打來過一個,還是她接的,她幫著敷衍過去了,沒跟別人說。

    徐朵就懷疑問題出在郵遞員這裏。

    隻不過郵遞員也不是天天都來楊樹村送信,來了也未必能碰上,直到今天,她才逮著人。

    徐朵追出兩部,剛要叫住對方,耳朵突然一動,聽到了身後隱約傳來的說話聲。

    好像是大佬,還有個女的……

    徐朵一下子想起了剛方老師意味深長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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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開始留評發紅包~小天使們準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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