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高溫, 連流動的空氣都是灼熱的。灼得人的唿吸也跟著變熱了許多。
白徐看著眼前矮了自己一個頭的少女, 目光忽然閃了兩下。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長得這麽白的女孩子。這女生的臉, 白得像雪一樣, 和炎炎夏日格外不符。
“這裏到底怎麽走啊？”女生見白徐不說話, 蹙了眉毛。“喂, 這裏怎麽走你知道沒有？不知道你也吭一聲啊……”
女生說著, 收好了手裏的紙條，轉身要走。
“你……等等。”
“？？？”
女生迴頭，“怎麽了？你知道那地方怎麽走啊？”
白徐點頭, “對。跟我來好了。”
女生搖頭，“萬一你是壞人怎麽辦？”
“……”
白徐不禁覺得好笑。他伸手撓了一下額頭，“壞人？你有什麽東西可讓我劫的？”
“……”
“走不走？不走就算了。”
“走！”
女生又跑迴來, 邊擦臉上的汗邊指馬路對麵的一家冰激淩店, 道：“我口渴了，你等我一下吧？我去對麵買瓶水來喝。”
“……”
白徐於是等在了路邊一棵樹下。頭頂的烈日炎炎, 發著刺眼的光, 灼得人眼睛都不敢睜得太大。
他背靠著大樹的樹幹, 隨意往馬路的對麵一瞥, 他瞥見那女生買了一瓶水, 還買了一盒冰激淩。
“……”
說好的口渴了買水喝呢？怎麽連冰激淩也買來了？女生果然都是貪吃鬼。
他腹誹著, 又伸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珠。女生恰好拿著礦泉水和冰激淩過來了，她遞了手裏的礦泉水給他，道：“你喝水嗎？”
白徐的眼睛卻瞟向女生另一隻手裏的冰激淩。
女生察覺到了, 收迴手連連退後, “冰激淩我買給自己的。你隻能喝水。不喝拉倒。”
“……”
白徐蹙了眉毛，“你認真的？這礦泉水你剛才在對麵喝過幾口了，我看得很清楚。”
女生一時語塞。她撇撇嘴，“不喝就算了，我又沒求你喝……你們這兒的男生怎麽這麽講究？我不信你沒有和別人喝過同一瓶礦泉水。”
“沒有。”
“……”
女生又語塞，她挖了一口冰激淩，開始一口一口地吃。她邊走邊道：“那地兒怎麽走啊？現在帶我去吧，一會兒天黑了不好，我還得乘快車迴儷城呢……”
白徐跟上去，拍了下她的肩膀，又指另一個方向，“走反了，往這邊走。”
“……哦。”
兩人步行走過了兩條街後，女生累得氣喘籲籲的，蹲下來在路邊直喘氣。
白徐見此人體力如此不支，覺得無語。
“才走了兩條街而已，你這是？”他問女生。
女生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站起來，“我歇一下而已……對了，你是本地人吧？”
白徐點頭。
女生又問，“你讀高中了吧？高幾啊？”
“……”
白徐沒有想到會有女生問自己這種問題，一時有些愣。他看了一眼女生，覺得她有點矮，像顆豆芽菜。
“不好意思，我沒你說得那麽老。”白徐頓了頓，“和你一樣，等開學，我才念初二。”
“？？？”
女生不太信，睜大眼睛仔細瞅了瞅白徐，“真的假的？你看著……和我們班上的幼稚鬼男生不太一樣，你太老成了點兒吧？”
白徐不太高興，“哪裏老成了？”
女生伸手一指白徐的臉，“下巴有……一點點胡子。而且，你比我高那麽多是怎麽一迴事？聲音也不像初中生……”
“發育早不行？”
“……打擾了。”
白徐一擰眉毛，輕微地偏頭“哼”了一聲。他迴頭又看女生，然後……他忽然有一種想要掐女生的臉的衝動。不過他克製住了，畢竟，他和女生不熟，這樣做可能會被她覺得是性騷擾和非禮？
所以他覺得還是算了。
ˉ
傍晚夕照時分，白徐將女生帶到了目的地，是個居民區。
他於是問女生，“你……住這裏？”
女生搖頭，“我住在儷城，這裏是……我爸住的地方。”
“……”
“''謝謝你帶我過來，天色也不早了，那再見？”
白徐沒迴應。他看了眼即將西沉的落日，又看了一眼女生因為走路太久而紅撲撲的臉蛋，忽然生了一點……惻隱之心。
“你和你爸怎麽不住一個城市？”他脫口而出問了句。不過他問完又有些後悔了。因為，女生看著似乎不太高興？
“我爸媽離婚了，我跟我媽過，就是這樣。”
“……抱歉。”
“你怎麽還不走？”女生問。
“……”
白徐看了眼小區的門口，道：“這裏住的都是一些有錢人，所以門禁很嚴的，你不是這裏的業主，很難進得去。”
“……”
女生皺了眉毛，“那……我要怎麽進去？能不能告訴我怎麽進去？”
“你說你住在儷城？”
“……是啊，怎麽了？”
“你一個人偷偷跑來京城的？”
女生愣了愣，低頭摳手指，“被你說對了……你是怎麽知道的？”
白徐扶額，“笨蛋，正常的話你應該和你媽一起過來找你爸。看你這樣子，你應該是第一次來找你爸吧？”
“……確實是這樣。”
不知不覺，天色暗了。白徐抬頭，看見深藍色的天空上掛了一彎弦月，周圍沒有星星。
女生忽然蹲到路邊，垂眸，用手撥弄路邊的小石子。
“我好多年沒見我爸了，打電話給他是空號，我媽又不告訴我他現在的號碼……所以我……”
“所以你趁著放暑假一個人偷偷從儷城跑來這裏找你爸？”
“……嗯。”
白徐忽然覺得這顆豆芽菜有些可憐……
他走過去，也蹲下。他看著女生的眼睛沉默了一會兒。
“你要是還想進去的話，我想辦法帶你進去？”
女生抬起眼睛看了他好一會兒，隨後搖頭，“不去了，我怕被趕出來。”
“……”
白徐歎了口氣，“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當然是迴儷城啊。”
“身上還有錢嗎？”
他看她之前在商店買水和冰激淩的時候，都挑最便宜的那種買。
女生伸手掏了掏衣服的口袋，然後臉上的表情變得呆呆的，模樣好笑。她癟著一張臉，小聲而尷尬地迴答他，“好像……我之前用光了？”
“……”
白徐站直身體，看著遠處掛滿了霓虹燈的建築物，眉毛擰了下。“起來，我幫你買迴程的票。”
“真的嗎？那……我之後怎麽還你錢啊？”
“不用還我。就當我……做了件好事情？”
“……哦。不過我走累了，能不能……搭個車去車站？”
“……”
白徐點頭，“可以。”
ˉ
兩天上了一輛出租車。車上，女生看著窗外的夜景不說一句話。白徐忽然有些不習慣，因為，女生之前都挺聒噪的，問東問西的，像沒見過世麵的鄉巴佬。
他於是試著搭話，“那個……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女生扭頭看他，“想吃。不過車上沒有吃的吧？”
“可以下車後去買。”
“那下車再說好了。”
然後又是一陣沉默。路遇紅燈，司機將車停了下來。白徐咳嗽了一聲，裝作無意的樣子問女生，“你叫什麽名字？”
女生又扭頭看他，“你問我啊？”
“……廢話。”
前座的出租車司機笑了笑。
女生看了眼司機，搖頭，“不想說。反正以後我們應該都不會再見到了，知道了你應該也會很快就忘幹淨了。”
“……”
車子重新啟動，車裏，又是一陣沉默。等白徐又要說話的時候，車子已經到站了。女生動作迅速地開門下了車。
這裏是鬧市區。
白徐跟在女生的後邊，問她，“你不是說想吃東西？要不要去買份飯來吃？”
“不吃了，現在都快七點了吧？我是趁我媽今天晚上加班才溜出來的，她十一點應該就迴家了，我得趁她迴家之前趕緊迴去。”
“……那你等著，我去幫你買票。”
“去吧，記得動作快點兒。”
“……”
白徐轉身去車站買票。女生則在路邊等。街頭有個免費給人畫像的大學生在畫畫。她走過去，在一邊看。
那大學生扭頭看了她一眼，道：“小妹妹，我幫你畫一張素描畫怎麽樣？”
“我啊？”
“對啊，要不要畫一張？”
“那把我畫好看一點？”
“行啊，小妹妹你本來就很好看。”
“……”
ˉ
白徐買了票迴來，卻怎麽找也找不到那個女生了。他捏著票在街頭轉了轉，隨後在街頭看到了畫像的人。那人在畫一副素描，畫的是個女生，就是他要找的那個人。
他走過去問畫像人，“請問你畫的這個人去哪兒了？”
畫像人停筆，瞥了他一眼，道：“你認識那個小妹妹啊？”
白徐點頭。
“她五分鍾之前進車站了，應該是已經離開了吧……”
白徐蹙起眉毛，“她一個人去車站的還是？”
“沒有，她和一個婦人進車站的，是她媽媽，那小妹妹還被數落了一頓呢……好像是一個人從家裏偷偷跑出來的。”
“……”
畫像的人用嘴吹了一下那幅畫上的灰，又小心將畫從畫板上拿下來，遞給白徐，“小妹妹是你朋友吧？那你就替她收著這畫好了，以後有機會可以給她？”
“……”
白徐接過素描畫，他低頭看了一眼，擰著眉毛不太高興的模樣，隨口道：“她不是我朋友。”
畫像人：“……”
ˉ
飯館人來人往，煙火氣息濃重。
韓霖吃了幾口菜，迴頭一看，發現白徐正站在飯館的門口，不知道在想什麽。韓霖隨口道：“你扔個煙頭能扔這麽久？飯還吃不吃了？”
白徐迴神，轉身迴了飯桌前。他坐下，用筷子夾了幾口菜送進嘴裏。
“想什麽呢你？一臉悵然若失的樣子是怎麽迴事兒？失戀了？不對啊，你怎麽可能失戀，你這人都沒戀過誰吧……”韓霖自言自語一通。
白徐瞥了韓霖一眼，沒說話。他隻是……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那往事裏的人，輪廓已然變得模糊，隻剩下一點不太清晰的印象。
他隻還記得一絲絲。
那個女生，個子不高，像顆豆芽菜，話多聒噪，有點自來熟，還有點單……蠢。她的皮膚很白，不經意間笑起來的時候，臉上有不太明顯的小窩窩……
“……”
白徐想著想著，忽然覺得哪裏好像有些不對勁？
他轉頭問韓霖，“你之前說……我各任女朋友的特征有？”
韓霖：“？？？”
“你不是說發現了一個共同點？”
“這事兒啊……”韓霖頓住吃東西的手，想了想，道：“皮膚白，個子不太高，笑的時候臉上有小酒窩……似乎就這幾個特點？沒了。”
“……”
白徐伸一隻手蓋住臉，不說話。
“咋了？這些特點我說錯了？”
“沒有。”
“……”
過了會兒，韓霖吃著東西正愉快，旁邊的某人忽然說了句“她臉上的明顯不是酒窩”，聲音低低的，更像是自言自語。
韓霖扭頭看了白徐一眼，“啥？”
“……沒什麽。”
“毛病。”
“……”
白徐擰起眉毛，看了看路邊的夜色，他從兜裏掏了手機出來，撥了一人的號碼。電話很快就被接通，聽筒裏傳出來一聲輕輕的女聲。
“喂？白徐你找我嗎？我有空！”
一邊的韓霖聽得清楚。他記得這是前幾天白徐新交的那女朋友的聲兒呢。他又看白徐，心想：莫不是要找女朋友出來吃飯？那他不是成了電燈泡？
然而一邊的某人隻輕飄飄地說了六個字。
“我不找你。分手。”
然後他掛了電話。
韓霖正喝著一杯冰啤酒，聽了這話後他瞬間噴了一口酒出來，灑得半桌子都是。“我去，你和那妹子交往幾天啊就甩人家？”
“你有意見？”
“……沒有。你開心就好。”
夜裏十點，白徐才迴了家中。一樓的燈還開著，是白媽媽特意留的，怕自己兒子迴家看到一片黑撞到東西。
白徐迴房間後，打開許久都沒有挖開的一間儲物櫃子，到處翻找東西。他在找很久之前，街頭畫像人塞給他的那幅素描畫。
他找了好久，沒有找到。
他覺得有些悵然若失。
又找了會兒後，他發覺今天應該是有人進了他的房間，動了他房間裏的東西。家裏邊的人都睡了，他隻好也洗洗睡了。
翌日清晨，他出門晨跑之際，見家裏的保姆在裝垃圾。其中一個垃圾袋破了，裏邊的垃圾露了一點出來。
垃圾堆裏似乎有點碎碎的紙屑。
他過去撿了一點紙的碎片看了下，發現……是素描畫的碎紙片。是被人為撕碎的，撕得很碎，到了完全無法拚接的地步。
“是不是誤扔了什麽東西啊小徐？”保姆問白徐。
白徐冷著臉扔掉碎紙片，搖頭，“沒有。阿姨你忙吧。”
“……”
白徐出門去跑步。跑的時候他在想：隻是陌生人的素描畫像而已，丟了就丟了，沒什麽好不爽的。本來……那其實也不是他的物件。
白徐看著眼前矮了自己一個頭的少女, 目光忽然閃了兩下。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長得這麽白的女孩子。這女生的臉, 白得像雪一樣, 和炎炎夏日格外不符。
“這裏到底怎麽走啊？”女生見白徐不說話, 蹙了眉毛。“喂, 這裏怎麽走你知道沒有？不知道你也吭一聲啊……”
女生說著, 收好了手裏的紙條，轉身要走。
“你……等等。”
“？？？”
女生迴頭，“怎麽了？你知道那地方怎麽走啊？”
白徐點頭, “對。跟我來好了。”
女生搖頭，“萬一你是壞人怎麽辦？”
“……”
白徐不禁覺得好笑。他伸手撓了一下額頭，“壞人？你有什麽東西可讓我劫的？”
“……”
“走不走？不走就算了。”
“走！”
女生又跑迴來, 邊擦臉上的汗邊指馬路對麵的一家冰激淩店, 道：“我口渴了，你等我一下吧？我去對麵買瓶水來喝。”
“……”
白徐於是等在了路邊一棵樹下。頭頂的烈日炎炎, 發著刺眼的光, 灼得人眼睛都不敢睜得太大。
他背靠著大樹的樹幹, 隨意往馬路的對麵一瞥, 他瞥見那女生買了一瓶水, 還買了一盒冰激淩。
“……”
說好的口渴了買水喝呢？怎麽連冰激淩也買來了？女生果然都是貪吃鬼。
他腹誹著, 又伸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珠。女生恰好拿著礦泉水和冰激淩過來了，她遞了手裏的礦泉水給他，道：“你喝水嗎？”
白徐的眼睛卻瞟向女生另一隻手裏的冰激淩。
女生察覺到了, 收迴手連連退後, “冰激淩我買給自己的。你隻能喝水。不喝拉倒。”
“……”
白徐蹙了眉毛，“你認真的？這礦泉水你剛才在對麵喝過幾口了，我看得很清楚。”
女生一時語塞。她撇撇嘴，“不喝就算了，我又沒求你喝……你們這兒的男生怎麽這麽講究？我不信你沒有和別人喝過同一瓶礦泉水。”
“沒有。”
“……”
女生又語塞，她挖了一口冰激淩，開始一口一口地吃。她邊走邊道：“那地兒怎麽走啊？現在帶我去吧，一會兒天黑了不好，我還得乘快車迴儷城呢……”
白徐跟上去，拍了下她的肩膀，又指另一個方向，“走反了，往這邊走。”
“……哦。”
兩人步行走過了兩條街後，女生累得氣喘籲籲的，蹲下來在路邊直喘氣。
白徐見此人體力如此不支，覺得無語。
“才走了兩條街而已，你這是？”他問女生。
女生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站起來，“我歇一下而已……對了，你是本地人吧？”
白徐點頭。
女生又問，“你讀高中了吧？高幾啊？”
“……”
白徐沒有想到會有女生問自己這種問題，一時有些愣。他看了一眼女生，覺得她有點矮，像顆豆芽菜。
“不好意思，我沒你說得那麽老。”白徐頓了頓，“和你一樣，等開學，我才念初二。”
“？？？”
女生不太信，睜大眼睛仔細瞅了瞅白徐，“真的假的？你看著……和我們班上的幼稚鬼男生不太一樣，你太老成了點兒吧？”
白徐不太高興，“哪裏老成了？”
女生伸手一指白徐的臉，“下巴有……一點點胡子。而且，你比我高那麽多是怎麽一迴事？聲音也不像初中生……”
“發育早不行？”
“……打擾了。”
白徐一擰眉毛，輕微地偏頭“哼”了一聲。他迴頭又看女生，然後……他忽然有一種想要掐女生的臉的衝動。不過他克製住了，畢竟，他和女生不熟，這樣做可能會被她覺得是性騷擾和非禮？
所以他覺得還是算了。
ˉ
傍晚夕照時分，白徐將女生帶到了目的地，是個居民區。
他於是問女生，“你……住這裏？”
女生搖頭，“我住在儷城，這裏是……我爸住的地方。”
“……”
“''謝謝你帶我過來，天色也不早了，那再見？”
白徐沒迴應。他看了眼即將西沉的落日，又看了一眼女生因為走路太久而紅撲撲的臉蛋，忽然生了一點……惻隱之心。
“你和你爸怎麽不住一個城市？”他脫口而出問了句。不過他問完又有些後悔了。因為，女生看著似乎不太高興？
“我爸媽離婚了，我跟我媽過，就是這樣。”
“……抱歉。”
“你怎麽還不走？”女生問。
“……”
白徐看了眼小區的門口，道：“這裏住的都是一些有錢人，所以門禁很嚴的，你不是這裏的業主，很難進得去。”
“……”
女生皺了眉毛，“那……我要怎麽進去？能不能告訴我怎麽進去？”
“你說你住在儷城？”
“……是啊，怎麽了？”
“你一個人偷偷跑來京城的？”
女生愣了愣，低頭摳手指，“被你說對了……你是怎麽知道的？”
白徐扶額，“笨蛋，正常的話你應該和你媽一起過來找你爸。看你這樣子，你應該是第一次來找你爸吧？”
“……確實是這樣。”
不知不覺，天色暗了。白徐抬頭，看見深藍色的天空上掛了一彎弦月，周圍沒有星星。
女生忽然蹲到路邊，垂眸，用手撥弄路邊的小石子。
“我好多年沒見我爸了，打電話給他是空號，我媽又不告訴我他現在的號碼……所以我……”
“所以你趁著放暑假一個人偷偷從儷城跑來這裏找你爸？”
“……嗯。”
白徐忽然覺得這顆豆芽菜有些可憐……
他走過去，也蹲下。他看著女生的眼睛沉默了一會兒。
“你要是還想進去的話，我想辦法帶你進去？”
女生抬起眼睛看了他好一會兒，隨後搖頭，“不去了，我怕被趕出來。”
“……”
白徐歎了口氣，“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當然是迴儷城啊。”
“身上還有錢嗎？”
他看她之前在商店買水和冰激淩的時候，都挑最便宜的那種買。
女生伸手掏了掏衣服的口袋，然後臉上的表情變得呆呆的，模樣好笑。她癟著一張臉，小聲而尷尬地迴答他，“好像……我之前用光了？”
“……”
白徐站直身體，看著遠處掛滿了霓虹燈的建築物，眉毛擰了下。“起來，我幫你買迴程的票。”
“真的嗎？那……我之後怎麽還你錢啊？”
“不用還我。就當我……做了件好事情？”
“……哦。不過我走累了，能不能……搭個車去車站？”
“……”
白徐點頭，“可以。”
ˉ
兩天上了一輛出租車。車上，女生看著窗外的夜景不說一句話。白徐忽然有些不習慣，因為，女生之前都挺聒噪的，問東問西的，像沒見過世麵的鄉巴佬。
他於是試著搭話，“那個……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女生扭頭看他，“想吃。不過車上沒有吃的吧？”
“可以下車後去買。”
“那下車再說好了。”
然後又是一陣沉默。路遇紅燈，司機將車停了下來。白徐咳嗽了一聲，裝作無意的樣子問女生，“你叫什麽名字？”
女生又扭頭看他，“你問我啊？”
“……廢話。”
前座的出租車司機笑了笑。
女生看了眼司機，搖頭，“不想說。反正以後我們應該都不會再見到了，知道了你應該也會很快就忘幹淨了。”
“……”
車子重新啟動，車裏，又是一陣沉默。等白徐又要說話的時候，車子已經到站了。女生動作迅速地開門下了車。
這裏是鬧市區。
白徐跟在女生的後邊，問她，“你不是說想吃東西？要不要去買份飯來吃？”
“不吃了，現在都快七點了吧？我是趁我媽今天晚上加班才溜出來的，她十一點應該就迴家了，我得趁她迴家之前趕緊迴去。”
“……那你等著，我去幫你買票。”
“去吧，記得動作快點兒。”
“……”
白徐轉身去車站買票。女生則在路邊等。街頭有個免費給人畫像的大學生在畫畫。她走過去，在一邊看。
那大學生扭頭看了她一眼，道：“小妹妹，我幫你畫一張素描畫怎麽樣？”
“我啊？”
“對啊，要不要畫一張？”
“那把我畫好看一點？”
“行啊，小妹妹你本來就很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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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徐買了票迴來，卻怎麽找也找不到那個女生了。他捏著票在街頭轉了轉，隨後在街頭看到了畫像的人。那人在畫一副素描，畫的是個女生，就是他要找的那個人。
他走過去問畫像人，“請問你畫的這個人去哪兒了？”
畫像人停筆，瞥了他一眼，道：“你認識那個小妹妹啊？”
白徐點頭。
“她五分鍾之前進車站了，應該是已經離開了吧……”
白徐蹙起眉毛，“她一個人去車站的還是？”
“沒有，她和一個婦人進車站的，是她媽媽，那小妹妹還被數落了一頓呢……好像是一個人從家裏偷偷跑出來的。”
“……”
畫像的人用嘴吹了一下那幅畫上的灰，又小心將畫從畫板上拿下來，遞給白徐，“小妹妹是你朋友吧？那你就替她收著這畫好了，以後有機會可以給她？”
“……”
白徐接過素描畫，他低頭看了一眼，擰著眉毛不太高興的模樣，隨口道：“她不是我朋友。”
畫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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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館人來人往，煙火氣息濃重。
韓霖吃了幾口菜，迴頭一看，發現白徐正站在飯館的門口，不知道在想什麽。韓霖隨口道：“你扔個煙頭能扔這麽久？飯還吃不吃了？”
白徐迴神，轉身迴了飯桌前。他坐下，用筷子夾了幾口菜送進嘴裏。
“想什麽呢你？一臉悵然若失的樣子是怎麽迴事兒？失戀了？不對啊，你怎麽可能失戀，你這人都沒戀過誰吧……”韓霖自言自語一通。
白徐瞥了韓霖一眼，沒說話。他隻是……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那往事裏的人，輪廓已然變得模糊，隻剩下一點不太清晰的印象。
他隻還記得一絲絲。
那個女生，個子不高，像顆豆芽菜，話多聒噪，有點自來熟，還有點單……蠢。她的皮膚很白，不經意間笑起來的時候，臉上有不太明顯的小窩窩……
“……”
白徐想著想著，忽然覺得哪裏好像有些不對勁？
他轉頭問韓霖，“你之前說……我各任女朋友的特征有？”
韓霖：“？？？”
“你不是說發現了一個共同點？”
“這事兒啊……”韓霖頓住吃東西的手，想了想，道：“皮膚白，個子不太高，笑的時候臉上有小酒窩……似乎就這幾個特點？沒了。”
“……”
白徐伸一隻手蓋住臉，不說話。
“咋了？這些特點我說錯了？”
“沒有。”
“……”
過了會兒，韓霖吃著東西正愉快，旁邊的某人忽然說了句“她臉上的明顯不是酒窩”，聲音低低的，更像是自言自語。
韓霖扭頭看了白徐一眼，“啥？”
“……沒什麽。”
“毛病。”
“……”
白徐擰起眉毛，看了看路邊的夜色，他從兜裏掏了手機出來，撥了一人的號碼。電話很快就被接通，聽筒裏傳出來一聲輕輕的女聲。
“喂？白徐你找我嗎？我有空！”
一邊的韓霖聽得清楚。他記得這是前幾天白徐新交的那女朋友的聲兒呢。他又看白徐，心想：莫不是要找女朋友出來吃飯？那他不是成了電燈泡？
然而一邊的某人隻輕飄飄地說了六個字。
“我不找你。分手。”
然後他掛了電話。
韓霖正喝著一杯冰啤酒，聽了這話後他瞬間噴了一口酒出來，灑得半桌子都是。“我去，你和那妹子交往幾天啊就甩人家？”
“你有意見？”
“……沒有。你開心就好。”
夜裏十點，白徐才迴了家中。一樓的燈還開著，是白媽媽特意留的，怕自己兒子迴家看到一片黑撞到東西。
白徐迴房間後，打開許久都沒有挖開的一間儲物櫃子，到處翻找東西。他在找很久之前，街頭畫像人塞給他的那幅素描畫。
他找了好久，沒有找到。
他覺得有些悵然若失。
又找了會兒後，他發覺今天應該是有人進了他的房間，動了他房間裏的東西。家裏邊的人都睡了，他隻好也洗洗睡了。
翌日清晨，他出門晨跑之際，見家裏的保姆在裝垃圾。其中一個垃圾袋破了，裏邊的垃圾露了一點出來。
垃圾堆裏似乎有點碎碎的紙屑。
他過去撿了一點紙的碎片看了下，發現……是素描畫的碎紙片。是被人為撕碎的，撕得很碎，到了完全無法拚接的地步。
“是不是誤扔了什麽東西啊小徐？”保姆問白徐。
白徐冷著臉扔掉碎紙片，搖頭，“沒有。阿姨你忙吧。”
“……”
白徐出門去跑步。跑的時候他在想：隻是陌生人的素描畫像而已，丟了就丟了，沒什麽好不爽的。本來……那其實也不是他的物件。